過了一個寬大的大院子,院裏開滿了各式的鮮花,綠樹環繞,十分怡人,仔細瞧上去還特別具有蘇州小園林的感覺,上次來,因為天色晚了,也沒有特別留意.看來這高幹的待遇就是不一樣.正當她想著,從對麵客廳裏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紮著微卷的馬尾巴的年輕女人,那白淨的鵝蛋臉上,一雙水窪窪的眼睛會說話般的落在她的身上,她上前微笑客氣道:"呂市長請進!"


    "方老師!"


    "呂市長請坐,張嫂泡茶!"方若惜完全一副少奶奶的架勢,生過孩子後,她的身體稍微豐滿了一些,可能這是吸奶孩子的原因.


    呂琳把白冰帶來的紅棗食材遞給她:"這是白市長托我帶過來的,說你剛生孩子,讓你補補血氣!"


    方若惜伸出玉手接過,眼裏馬上充滿了柔情的光芒,臉上露出幸福的笑意:"他工作這麽忙,還惦記著這個!"


    呂琳從她的神色裏看出她的幸福,心想這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女人,於是拿出自己的兩套嬰兒用品和奶粉道:"方老師,我也不知道買啥好,這嬰兒用品和奶粉給孩子的!"


    方若惜忙推辭道:"呂市長,你來送東西已經麻煩你了,還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


    "隻要你不嫌棄,一點小意思!"呂琳笑道.


    方若惜看出呂琳的誠意,也就沒有再推薦,而是上前有熱情的請呂琳坐下:"呂市長,喝杯水吧!"


    呂琳這才覺得是有些口渴了,於是端起來抿了一小口,然後環顧了一下客廳,這是個中式的大客廳,布置簡潔得體,於是讚歎道:"這坐宅子真不錯,挺安靜的!"


    方若惜笑道:"老爺子喜歡住在這兒,沒事可以澆澆花草之類的!"


    "嗯!"


    "那老爺子呢?"


    "哦,今兒軍區老幹部聚會,高興壞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方若惜笑道.


    "嗯,我可以看看孩子嗎?"


    "來,在樓上,剛睡著!"方若惜領著呂琳上了樓梯,來到臥室,呂琳一眼瞧到牆壁上白冰和方若惜神仙眷侶般的照片,真的是十分養眼.然後她的目光落到草藤嬰兒床上的小寶貝,膚白粉嘟,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特別象個洋娃娃,於是輕語道:"真可愛!眉宇間象白市長!"


    方若惜點了點頭,然後和呂琳走出臥室:"我也覺得挺象白冰的!可他說長得象我!"


    呂琳笑笑:"其實都有點象!象誰都很漂亮!"


    從方若惜的眉眼裏呂琳覺得她的整個身心都在這個家,這個孩子,甚至白冰身上,呂琳突然覺得麵前這個柔弱的東方古典女人活得比她幸福,踏實多了,而自己為什麽卻沒有她那樣的簡單而快樂的期待呢?為什麽她總是心慌慌的,甚至有時空空的,特別不是滋味?她覺得她沒有必要再在這兒呆下去了,她和方若惜告別後,匆匆逃離了這座古典的宅子,一路上她的腦子裏閃過來時路上一閃而過的熟悉車型,她似乎找出了自己不踏實的原因。


    第二天經濟研討會正式開始,副省長薑宏遠作為主抓經濟的副省長主持召開了此次十五個地級市經濟研討會,出席會議的還有省經濟領域內的專家和教授,薑宏遠是今年剛從中央經濟研究室秘書長空降下來的,四十五歲左右,畢業於北京大學經濟管理係,博士學位,可以說在副省級中是最年輕的高學曆專業型領導,這個看起來儒雅充滿知性的男人,他的發言直擊經濟主題,而且也不失幽默:“首先我很榮幸有這個機會和各位在座的地方主管經濟的市長,經濟領域內的專家學者坐在一起研討分析當前我們省的經濟發展現狀以及未來的經濟發展走向,為什麽要召開這次會議呢,我想大家手上的會議綱要材料裏已經寫得很清楚,我們有些父母官麵對著這種改革發展過程中出現的新經濟現象,就象即將談戀愛的年輕人的心理,既甜蜜又緊張,既憧憬又膽怯,不知道如何應付,你們說是不是?”薑宏遠的話讓大家緊張繃緊的心一下子輕鬆了許多,有些人甚至輕笑出聲來。


    呂琳注意著麵前這個相對年輕的副省長,對於這個新來的直接領導,她私下做過一些了解,對於他曾經在經濟領域內的理論研究,和在經濟界發表過的論文來看,她曾一度認為他應該更適合作一個學者,而不是政府官員,而當她麵對麵的坐在一起,聽著他沉穩不失幽默的比喻,以及這次研討會破例的讓他們這些地方官員和經濟學者坐在一起討論當前的經濟現狀時,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明智之舉,現實和理論的結合,也許會讓大家的迷茫更快消失,找到方向。


    會議前三天,各副市長紛紛發表自己講話,提出現實中發生的問題,輪到呂琳時,她有些緊張甚至忐忑,因為這是自己第一次任經濟副市長在省裏參會發表自己意見,對於許城經濟發展過程中越來越凸顯的經濟矛盾,環保問題等有關民生問題,她不知道能不能如實去說出來,看到大家比較興奮的表情以及輕鬆的氛圍,再加上薑宏偉那一雙帶著鼓勵性的目光,讓她的心平靜了許多,她迅速理了理思路,然後把最近許城遇到的一些環保問題,民生問題提了出來:“.......對於這些問題,我確實很迷茫,如果說經濟的發展必須要讓老百姓付出這樣的代價,讓我們賴以生存的環境如此惡化,我想這到底是不是我們想看到的?”呂琳一口氣說完後,覺得如釋重負,她覺得臉上的熱度在慢慢上升,幾乎可以感覺得到她的臉一定如紅霞般在燃燒,她覺得說出來後,她感覺太爽了,但是她接下的幾秒鍾,她發現室內安靜了,薑宏偉的臉也嚴肅起來,目光掃過和他一樣沉重的麵容,然後緩緩道:"剛才我算是聽到了最讓我震憾的心聲,可以說是來自第一現場的報道,我想沒有如此痛快說出來的市,也肯定存在這些問題,隻是我們有些人長期以來習慣了報喜不報憂,捂著鍋蓋自己解決問題,哪怕裏麵已經爛得不成樣子,爛臭了,也不想把這個鍋子揭開,直到產生濃重的汽體,壓力大得不得不破鍋而出,蓋也蓋不住了,才會出來解決,最後害人害已!剛才許城的呂市長,我看她就提得很好,這到底是不是我們經濟發展過程中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也是我們這次會議要和各位專家認真研討的問題,希望一周回去後,帶走的是對未來的希望!"


    薑宏遠的話贏得了大家的掌聲,呂琳也死勁的鼓起掌來,她覺得省裏的領導能這麽理解下麵人民的心聲,未來經濟的發展前程還是可期的,這讓她的信心也足了起來,也讓她對這次會議充滿期待.


    在會議休息期間,薑宏遠特地找到呂琳,進行了一次了解對話:"呂市長,你可是這次會議的唯一女市長,對於你說真話的勇氣我很欣賞!"


    "薑省長,我是不是有些太直白了?"呂琳有些不好意思道.


    "直白啥?我剛才在會上已經說了,現在敢於說真話的幹部,敢於自揭鍋蓋的人太少了,你讓我覺得還有希望的存在,所以請保持你的直白!"


    “謝謝薑省長的理解,我也確實是太心切了,一看到那些場麵,我真的很痛心,我想能不能找到一個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當年的問題?”


    薑宏遠饒有興趣的聽著麵前一個年輕的女市長的心聲,自己身在高處,研究了那麽多經濟現象,好象每次總能以一種理論來分析來概括來處理,而現在作為立州首主抓經濟的副省長,他才發現現象和理論好象並不會如此對等的劃上等號,而這個許城的經濟現象似乎更能詮釋這樣的經濟現象,他微微一笑:“你也不要太著急,發展和矛盾問題是並存的,摸著石頭過河有時還真得如此,誰也沒有超人的未知先覺,所以這次的會還是必須的,我覺得你們許城的這些現象十分有代表性,許城經濟現象也許會從這次會議後出現在這些經濟學界的專家的詞典裏。”


    呂琳疑惑道:“那我們不成了典型嗎?”


    “你有壓力嗎?”


    “"如果說沒有,那是假的!不過我現在不怕了!"呂琳想了想,抬眼看向薑宏偉。


    “哦?為什麽?”薑宏偉皺皺眉頭。


    "理解,相互的理解!"呂琳想了想,說道.


    薑宏遠靜靜的聽著,然後點了點頭:"理解其實真的很難,從某種程度上,那需要一個過程,一個了解熟知的過程,也許正是我們這些父母官應該需要花時間,花精力去建立的機製!"


    呂琳點點頭.她覺得薑宏遠永遠能把一些淺顯的道理解釋延伸得比較深透,讓她得費一些時間去想明白.接下來的幾天,大家討論得十分生動,最後周五上午,研討會圓滿結束,在會議結束後,呂琳就收拾東西準備回許城,這個時候接到了方同的電話:"呂市長,會開好了?"


    一聽到方同的電話,呂琳有些詫異了:"你怎麽知道我開會?"


    方同笑笑:"省城這麽大的事能瞞得了我?"


    "那是,看來方處長是長鼻子,幸好我沒幹啥壞事!"呂琳笑著開玩笑道.


    "呂市長,如果你會開好了,等會我開車來接你,老爺子想見見你!"方同收斂起笑意,語氣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呂琳明白,方同所指的老爺子是指他的嶽父,省委俞書記,於是趕緊接上話題道:"真不好意思,這時間緊得都忘了去看俞書記了,真是失禮了!"


    "老爺子知道你到省城了,囑咐我一定要把你請到家裏來,他說他好長時間沒見到老家那邊的人了,特別想聽聽鄉音!你在招待所等著,我馬上過來接你!"


    掛了電話,呂琳楞了楞,看了一眼手上正在折疊的衣服,然後放回了原處,看來今天是走不了.


    沒多長時間,方同就把呂琳接到了自己嶽父家裏,當呂琳在書房一見到俞柏鬆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輪椅上,靜靜的對著窗外,看著夜色中的蒼穹,一動不動.方同朝呂琳使了個眼色,呂琳會意,輕輕的走了過去,也許是他的敏感吧,他竟然出聲了:"是呂市長吧!"


    呂琳更詫異了:"俞書記!"


    俞柏鬆轉過頭來,呂琳發現幾年前精神矍鑠的組織部長,省委副書記竟然變得象一個滄桑的老人,見呂琳流露出詫異的表情,俞柏鬆淡淡笑道:"怎麽?是不是我變化太大了?"


    還沒等呂琳想好怎麽答,他又衝著一邊方同道:"方同,給呂市長倒杯茶來!"然後對呂琳道:"快請坐,呂市長!"


    呂琳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看著他的那雙腿:"俞書記,你的腿?"


    俞柏鬆笑笑:"沒事,風濕老毛病犯了,所以隻得坐輪椅了!"


    "俞書記可得保重身子啊!"


    "前段時間還想著什麽時候回趟許城,現在看來暫時去不了!"俞柏鬆敲敲腿.


    呂琳注視著俞柏鬆,覺得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跟自己說,他看了一眼立在一邊的方同,方同會意,轉身離去,並掩上書房的門.


    沉默了一會兒,俞柏鬆開口了:"小呂啊,這一晃幾年過去了,你也當上副市長了,還記得當初你和杜市長在我家時的場景,真是......"呂琳突然發現俞柏鬆的眼角竟然潮濕了,聲音也似乎越來越低沉了,就象下雨前的天氣壓抑沉悶.


    "俞書記....."呂琳知道他現在心裏很難過,他和杜偉國的交情,她是看在眼裏的.


    俞柏鬆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忙搖搖手:"罷了,一個有希望的父母官,就這樣墮落了,真讓人大失所望啊,他做的那些事,真讓人吃驚,我就是有心想救他,也救不了,唉!"


    "俞書記,這不是你的錯,我想隻有他自己才能救贖自己吧,一個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的!"呂琳隻能這樣寬慰他,也隻能拿這句寬慰自己.


    俞柏鬆看了一眼呂琳,臉上的表情瞬間又恢複了冷靜和平淡:"你們這周開研討會了?感覺如何?"


    聽到俞柏鬆提及到研討會的事,馬上眉眼裏都是笑意和肯定:"我覺得很不錯,薑省長還真是有看法,有遠見!"


    聽到呂琳對薑宏遠的稱讚,俞柏鬆未置可否的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但願不是形式主義!"


    呂琳聞言,再次瞧了一眼麵前俞柏鬆,隱隱約約她覺得他對這個新來的副省長並不滿意,正當她暗地忖猜時,俞柏鬆突然放鬆了表情,露出笑意:"呂市長,你作為全省唯一一名年輕女市長,前程遠大啊,好好幹,我這邊永遠支持你!以後有什麽解決不了,可以找你俞伯伯!"


    俞柏鬆突然改了口,變得親熱起來,這讓呂琳有些不適和不安起來,


    "謝謝俞書記!"


    "都是老鄉,還客氣啥,這次你能順利當上許城副市長,省裏我也是投了讚成票的,就是覺得你是個能幹事的人,把許城這個原本難上加難的三線地市管理得越來越好,爭取得到三年後的和立州經濟一小時圈的大交通立項權!"


    "那太好了,如果真的把這個大交通辦好了,那許城的發展是如虎添翼啊!"呂琳十分興奮.


    "誰說不是?就看你怎麽努力啊!"俞柏鬆的嘴角浮上一絲勝券在握的自信,他覺得麵前這個小女人一定會為自己所撐控,杜偉國去了,這枚自己辛苦布局的棋子,不僅沒有在關鍵時候派得上用場,反而差點毀了自己,一想到這兒,他的額頭就冒出一絲冷汗,幸好平時一些事情處理得幹淨利索,不留絲毫把柄,但是自己依然在這個副書記上位置上坐了下去,而組織部長的職務被拿掉,成了一個並沒有太大實權的副書記,這讓他心裏十分不平衡,而新來的空降副省長,不管從何種方麵看都比他更甚一籌,他莫名的感覺到自己的壓力越來越大,也許有一天自己這個副書記這頂帽子也會掉了,不進則退,這是千古的訓言!


    而他通過今天麵前的女人,他似乎更覺得自己的擔心有必要了,所以無論如何,他得重繼續調整好布局,去掉杜偉國這個死棋,添上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市長,為新棋子,爭取自已能鹹魚翻身,繼續下好那盤大棋,成為最後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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