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你憑什麽以性命向朕擔保?別忘了你肚裏懷著皇室的骨血,你的命早就不是你一個人的,憑什麽拿來向朕擔保?”他大力拍了下桌案,氣惱她的不知好歹,說完,他深吸了口氣,看見她像是受到打擊般的蒼白臉色,緩了緩怒氣,卻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不要這樣看著朕,朕不是有意要凶你,可是,你真的太小看為了女色而瘋狂的男人,背叛國主子,背叛國家算得了什麽呢?朕曾經親眼見過父皇為了他的寵姬,幾乎賠上了他的天下,那段簡直稱得上心驚膽顫的日子,不就是因為一個男人為了他的女人瘋狂的結果嗎?他也曾經英明睿智,否則,當年皇爺爺與皇奶奶不會如此疼愛聽信他,最後還把帝位傳給他。”


    “我相信大哥,我相信他不會……”看見他眼底埋藏的沉痛,她的心也為之揪疼,但是她不能妥協,這已經不僅事關容家的榮辱,甚至於是一門九族的安危在望。


    舒治不想再與她爭辯,伸手抽出一封奏摺扔到了她的麵前,“打開來看看,看完了以後再告訴朕你的答案。”


    她依言拾起了奏摺,指尖微微地泛涼,但她還是強忍住心裏的顫抖,打開了封本讀看裏頭的內容。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語,嬌顏瞬間慘白如雪,“大哥不可能會對幾位將領發出招降書,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請皇上明察,容家人百年來承蒙帝王恩寵,心裏感懷不盡,請皇上明察。”


    “如果你還是不信,那再讓朕告訴你一件事情,前天夜晚,西北糧倉被燒,幾十萬石糧食付之一炬,曾經是西北大將軍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為了供應大軍夥食不斷,避免遭人偷襲,它的位置極為隱密,如果不是地位極高的將領,是決計不會知情的,那晚捉到了幾個賊子,他們異口同聲都說是新附爺給他們的指示。”


    “難道就不懷疑是出了內賊嗎?”


    她看著他,希望在他的眼底看見一絲希望,一絲她能夠為容家求取轉換之地的希望,可是她沒看見。


    “你說這話,是希望朕能夠為了你,替你大哥找個替死鬼嗎?”他說得很冷,卻無論如何都冷不過他眼底的寒意。


    話落,他們靜靜地凝視著彼此,誰也沒有開口打破沉默。


    最後,是她的輕歎敲碎了寂靜,輕泛在她唇畔的笑意淺淺的,有些發苦,“其實,臣妾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就算隻能以你的方式,但你真的對我很好,這些日子以來,我點滴擱在心頭,並且感念不已,我知道皇上心裏的擔憂,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容家與黑騎是打斷骨頭連著筋,那是一支全天底下最強大的軍隊,也莫怪皇上會防著容家。”


    “你究竟想說什麽?”他沉著聲,有一絲不耐。


    “皇上可以回答雅兒一個問題嗎?”


    “你問吧!”


    “我想知道,如果有人擋了皇上的路,就算那個人是雅兒,也是非得一死不可嗎?”


    “朕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你有孕在身,就不需要太過憂心了。”他轉過眸光,不想回答她這個尖銳的問題。


    “我想知道你心裏的答案,皇上,咱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你不需要對我隱瞞,請你告訴我,就算是我,也是要死嗎?”


    他回頭,眸光沉定,牢牢地瞅著她絕美的麵容,他抿唇不語,久久的沉默就像是空寂般窒得人心頭一涼。


    “是,沒有人可以例外。”


    容雍雅看著他深沉的眼眸,又看見了那抹熟悉的冷靜,冷得幾乎近無情。


    “你很聰明,心裏應該很清楚,朕對你已經是極盡所能的善待了,但是,絕對不會為了你而賠上江山。”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這個事實,但在終於聽他說出口時,她心裏的痛楚宛如千把刀在割著。


    明明是他先喜歡上她的,可是,他卻絕對不會像她一樣,為了他毫無保留地付出!


    是啊!她的命是他的,那日,他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世上如果沒有他,她也斷然難以存活。


    她曾經聽說過,最先愛上對方的人就是輸家,可是她發現那是錯誤的,先愛上的不是輸家,真正要輸的那個人,是給最多愛的那一方!


    “你恨朕嗎?”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心口為之一窒。


    “說不恨是騙人的。”她綻放一抹柔美的微笑,擱上手裏的奏本,將之輕擱回他麵前的桌案上,“但是我仍舊深愛著你,你沒有錯,你隻是不能以我想要的方式來愛我,既然如此,你當初就應該找個身世單純的女孩當皇後,容家與鐵血黑騎切割不開,而我與容家也切割不開,要是這天底下再也沒有容家,隻怕我這一生再也不會快樂了。”


    “你要恨就恨吧!該辦的,朕絕對不會手軟。”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著一個心頭大患,“可是朕要勸你一句,安分一點。”


    他的話彷佛在她的心上又劃下更深的一刀,心上泊泊湧出的鮮血,幾乎教她痛得快要不能承受。


    他就連她也防著!就連她不信任!


    她忍住了張狂的心痛,強撐起一抹虛弱的微笑,福了福身,“請皇上見諒,臣妾的肚子著實脹得難受,請容許臣妾先告退了!”


    說完,還不等他的允許,她已經轉身頭也不回地奪出殿門,腳步匆忙地離去,就怕再也壓抑不住的熱淚在他的麵前掉落。


    舒治看著她的背影,閉上眼眸,忍住了不開口喚住她。


    而此刻,她是恨,恨他的無情與冷靜,但是她更恨他的盲目!


    如果,他曾經真心懂過她,就會知道她對他的愛有多深!


    她是個輸家,徹徹底底的大輸家!


    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背叛他呢?這一生,她唯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令他感到痛苦,這一點決心,在上一刻之前,她以為他懂得。


    原來,愛情就隻是愛情,並不能讓相愛的兩個人真正的知心……


    過了今年的生辰,她就滿二十歲了。


    當她悟到這個知覺,那一瞬間,她的心情其實是很平淡的,隻是感到有一個絲懷念,就像是漣漪般淡淡地在心湖上劃了開來。


    她並非不滿足,以身為一個女子而言,她的人生至此已經再也沒有遺憾,隻待肚子裏的孩兒出世,她的人生就算是真正的圓滿了。


    但是,她仍舊感到懷念,懷念年少時為所欲為的自由,懷念在與舒治在竹林小屋的那個午後,被他擁在懷裏時,心中那股如蜜般甜融的感覺。


    她心裏覺得自己好奇怪,就連如今再回想起被他惹哭的片段,心裏都是甜蜜如故,明明當初惱他得很,巴不得可以與這男人相隔天涯海角,永不相見。


    或許,是如今再看來,知道當初就算是哭了,都不算是真正的愁苦,不過就是小倆口之間的不愉快。


    容雍雅躺在臨窗的長榻上,幾個錦枕墊高了她的上半身,她抬起美眸,透過上窗看著窗外午後的藍天,偶有白雲飄過,映入她的眼簾。


    她一手按住微隆的肚子,從昨兒個與舒治見麵之前,就已經感到不太舒服,今天早上一醒來,更是脹得讓她動也不想動。


    朱驪對這個狀況很擔心,說如果再過半個時辰,還是沒有覺得舒坦,就一定要請太醫過來診治。


    容雍雅對於這個堅持當然沒有異議,其實,她是不想驚動舒治,怕他以為她是在裝病,怕他以為她要藉這個機會討取恩寵。


    “乖孩子,你能聽得見母後說話嗎?不是有事,是不?你陪著娘征戰沙場仍好端端的,所以娘可以放心的說你一定會好好的,是不?”


    她輕聲細語地和肚裏的孩兒說話,心裏祈求的不隻是孩子會安危無恙,也祈求容家可以平安渡過難關。


    荊州,她還真應該找到真正的師婆進宮來祈神福才對。她泛起一抹苦笑,歎了口氣,緩緩地閉上美眸。


    “娘娘,月貴妃來了。”朱驪來到主子身邊,悄聲地說道。


    聽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她睜開眼睛,與朱驪相視了半晌,最後點了點頭,坐起身道:“讓她進來吧!”


    “娘娘……”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可是她人都來了,咱們還硬趕人回去,這未免有失禮數,你還是去請人進來吧!”


    “是”。朱驪隻能點頭,照主子的話去辦。


    容雍雅強忍住不適,勉強自己端坐起身,看著月貴妃把朱驪給摒到一旁,與幾名隨身宮女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好像她才是坤寧宮的正主兒。


    “皇後娘娘。”月妃喚了聲,卻沒有行福身參見的禮數。


    對於她的無禮,容雍雅早已經習以為常,她一直知道月貴妃對自己的不滿,也一向都沒有隱瞞那份嫌惡的情緒,尤其後宮的妃子們定期來向她問安時,雖然隱在眾妃嬪之間,便她那股子不滿的心情,仍舊像惡臭般散發出來,說真的,她很不喜歡。


    “本宮在等著。”她揚起一抹氣定神閑的微笑,對著月妃說道。


    “月兒不懂娘娘的意思。”


    “本宮在等著你行禮參見,我不記得自己有允許你可以省了這個禮數,畢竟我尊你卑,而咱們的交情也不是太好。”


    聞言,月妃臉色瞬間青紅不定,她一向就最不喜歡自己與皇後之間的身份殊異,尤其是從她自個兒的嘴裏說出來,更是令人覺得刺耳。


    “既然是私底下,那繁文褥節自然可以免了吧!要不,就教人覺得皇後娘娘太小器了!”月妃說。


    “小器?”容雍雅輕笑了起來,嬌羞的臉容如花兒般綻放,“你這話說差了,本宮是個小器的人,你不知道已經被責罰過多少次了!月妃,不要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背地裏做的那些事,要真追究起來,就不知道你有幾條命可以供本宮懲治發落了!”


    在一旁的朱驪瞧見了主子難得的嚴厲態度,心裏大聲叫好,這月貴妃確實囂張太久了,而且,她蠢到挑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來挑釁,簡直就是自投羅網的獵物,等著被宰割了。


    “娘娘饒命!”月貴妃沒有預警地咚的一聲跪了下來,豆大的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雖然娘娘說與月兒交情不好,但是在月兒心裏,可是真的把娘娘當成了親妹妹,所以當娘娘不在宮裏時,才會替您操辦後宮裏的雜事,就是希望娘娘可以省了操心。”


    看著對方唱作俱佳,容雍雅心裏覺得好笑,看見她可以輕易地掉下眼淚,不由得想到當年在綠竹行館當差的穎兒,也一樣很容易就流下淚水,她這會兒才知道不正常的是自己,就算心裏已經悶得難受了,也不想在人前掉下半滴淚水,總以為被看見了眼淚,就等於是懦弱。


    “月兒今天來見娘娘,也是為了要安慰娘娘,要娘娘寬心,抱的可都是一片赤忱,請娘娘明鑒啊!”


    “我做什麽需要你的安慰?”


    “近來娘娘的親人都沒有進宮,隻怕是還沒人告訴你吧!您的娘家出大事了!眼下朝廷眾臣議論紛紛。”月妃一麵說著,一邊抬眸偷看她的反應,“我還聽說,陛下表麵上沒動聲色,可是私底下他曾經對近臣透露,要罰容家不難,是娘娘您讓他為難了!”


    “為難?你以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容雍雅依舊是一臉微笑,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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