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回來見朕呢?你已經拒絕了朕的追求,咱們之間已經再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你放心,朕遵守諾言,那本簿子上沒有你的名字。”


    “不接受你的心意,就不能回來見你嗎?”


    “是,不接受朕的心意,你就隻是朕的一名臣子,君與臣之間不能有私情,朕受傷了,自有太醫和宮人們照料,容將軍,你請回吧!”


    “隻是關心你,難道不可以嗎?”


    “如果每個臣子都擔心朕的傷勢,都趕著進宮來見朕,你說,朕還能有片刻清閑嗎?回去吧!容將軍,你的好意朕心領了,如果你再堅持下去,會讓朕心裏仍然對你保持著不應該的期待。”


    “你開門!”


    “來人,送容將軍。”


    “你開門,我有話要對你說。”


    “來人,還不快送容將軍離開?非要等朕開口辦人嗎?”


    這是,聽見了主子的厲聲催促,沒人敢再耽誤片刻,幾個人圍上容雍雅,就要請人送客。


    她說什麽也不肯依從,揮開了奴才們的包圍,懊惱地重拍了門板幾下,強悍的力道震動了門板,門卻依然絕情地緊閉著。


    “容將軍,請您離開吧!不要讓奴才們為難啊!”


    “我不要,田公公,你讓人放開我,我有話要對皇上說,等我把話說完了,不需要勞師動眾,我會自個兒離開。”


    門外的喧鬧聲,他聽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她不願意離開,但他仍舊鐵了心不肯為她開門,就算聽見了她低細的嗚咽聲,依然沒有開門。


    “皇上,您知道‘越人歌’吧?”她對著緊閉的門板說話,這門就像是一道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屏障,她泛起苦笑,一顆豆大的眼淚應聲滾落。


    “知道。”遲了片刻,他才啟唇回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她柔軟的嗓音之中含著嗚咽,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她所吟出的句子,才更是令他心頭為之一緊的原因,他在門內屏氣凝神,差點就不能喘息。


    “今日何夕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她曲手以掌心拭掉淚水,用力地吞掉喉間梗住的硬塊,柔軟的嗓音充滿了淡淡的幽怨,“為什麽還要說得更清楚呢?我的心情就像是山上有樹木,樹木上有枝椏一樣顯而易知,怎麽你還是看不出來呢?還不夠清楚呢?”


    說完,她立刻轉身,大步地想要離開這個令她覺得不堪的地方,事到如今她還能如何呢?已經被如此明白地拒絕了,她還能如何呢?


    驀地,殿門開啟,一尊高大的身影飛掠而出,修長的手臂宛如一雙羽翼般從身後包覆住她。


    “不要走。”舒治附唇在她的耳邊溫柔地說道。


    “我要回去了,請皇上放手。”她沒有回頭,低斂著螓首,才擦幹的雙眸又盈上了滿滿的熱淚,“請您保重龍體,就當做是為天下臣民們著想,請您多加珍重了。”


    “朕想你,分開這段日子,朕沒有一日不想你。”他在她的耳邊輕輕歎息,收攏雙臂,將她抱得更緊。


    “皇上,您知道嗎?”她幽幽地開口,此刻被他擁在懷裏,一瞬間的充實感教她幾乎感到心兒戰栗,“您知道自己讓我覺得很痛苦嗎?這些日子以來,我的心裏沒好受過,你能明白嗎?你隻知道一股腦兒要我接受你,可是你能明白我心裏有多痛苦嗎?我從來沒想過要嫁一個皇帝,我隻想要一個愛我的男子,在這天底下,他最愛的是我,我覺得那就足夠了。”


    “朕愛你,你將是朕今生今世最愛的女子。”他扳過她的身,讓兩人可以麵對麵相視著彼此,“你得到了,朕可以對天發誓,朕會是你所想要的那個男人,在這天底下,你將是朕最愛的女子。”


    而他也得到了!舒治在心裏對自己暗道,他也得到了自己今生最喜愛,也是最想要的美麗花朵,雖是多費了他一些力氣,她也將他傷得很痛,可是,他終將她給折到手了!


    容雍雅抬眸瞅著他,看見他清減的臉龐,心兒又是一疼,她心裏覺得喜悅卻也悲哀。


    是啊!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她確實會是他最愛的女子,但是她心裏很明白,他是一個先是皇帝,再是她男人的人。


    “你喜歡朕嗎?”他托起她垂淚的嬌顏,輕沉地問道。


    “不隻是喜歡,我愛你。”她沒有含蓄,給了他最直接而大膽的表白,“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愛語,仿佛再說千次萬次,都無法詳實的述說她內心激動而狂熱的感情,而這時候的他也忍不住心裏的震撼,渴切地吻住她吐述著愛語的嫩唇,強悍地擁住她,仿佛恨不能將她給揉進骨子裏,從此占為己有,不再分離……


    沉靜。


    幽暗。


    無月的夜就像是一片無垠的黑暗,仿佛會將人給吞噬一般。


    容府之中,大多數的人都睡下了,隻有主子的書房裏依舊亮著一盞燈,容鎮東讓人把多餘的燈火都給熄了,隻留下一盞小燈,幽微柔和的光亮,剛好讓他們爺孫兩人可以促膝談心。


    因為接連幾天趕路,她已經倦累至極,白天時在舒治的陪伴下,在養心殿的東廂房裏睡了好長一覺,醒來時聽他說她睡得很沉,教他有些擔心她就此要一睡不醒。


    她在宮裏用了晚膳,在宮人下千兩落鎖之前趕回容府,容鎮東聽說皇上不循禮貌,就讓她睡在養心殿裏,隻是無語沉思了一會兒,表麵上沒動聲色。


    沐浴更衣過後,容雍雅將一頭長發輕挽成一束,沒了在戰場上的戒備與嚴肅,此刻在最疼愛她的爺爺麵前,她露出像個小女孩般的稚氣笑顏。


    “等你打贏這場仗就大婚,是嗎?”容鎮東看著孫女,慈祥地笑了。


    “嗯。”她點點頭,“皇上已經派人擬旨,兩日後就要公告天下,他說最多再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則告訴他別瞧不起黒騎大軍,最多再一個月,我就能夠給他好消息。”


    “你這丫頭當真如此迫不及待?”老人取笑道。


    “才不是!我隻是不喜歡被瞧不起。”說著,她撒嬌地偎靠在爺爺的肩側,明顯地感覺到爺爺老了,肩膀已經不如她孩提時厚實了,“剛到大漠前幾年,我一直都很懷念在京城裏的生活,尤其懷念每次睡不著覺,就到書房來纏爺爺說故事給我聽,您總是有好多故事可以告訴我,我尤其愛聽您說龍琛皇帝與佟妃娘娘,經過那麽多波折,他們竟然還可以在一起。”


    容鎮東伸手摸著孫女的頭,笑嗬嗬地說道:“是啊!還有你每回聽當雍倫皇帝對天盟誓,說宛如皇後對他有多重要時,總忍不住要紅了眼,無論說過多少回,你總還纏著我說,我心裏就想,這丫頭當真聽不膩嗎?我這個說的人都已經覺得煩了。”


    “不膩不膩,這可是我身為容家人的福祉,才能聽到別人所不知道的秘辛,說起來,這百年來,皇宮內苑裏所發生的事,再也沒有人能比咱們容家更清楚了!”她搖搖頭,表情像個孩子般耍賴。


    “是啊!知道太多了,或許,這就是他不得不防咱們的原因了。”幾代以來,無論是明裏暗裏,容家替帝王們所辦的事太多了!當然也知道太多皇宮內苑裏醜陋不堪的秘密。


    “爺爺說的是皇上嗎?”她立刻就猜到了,揚起眸小聲地問道。


    “咱們不說這個。”容鎮東看見她臉上有一瞬間露出不安,立刻巧妙地轉開話題,“皇上能答應你成親後繼續帶兵嗎?真是可惜了,你可是我和你爹好不容易決定的接班人選啊!”


    普世而言,人們都是傳子不傳女,但是,這幾年來,皇上對他們容家多有防備,掌軍大全傳給東初太過張揚,而東允不擅武藝,沒有服人的本領,要身為將軍,就要能夠上戰場領軍打仗。


    而她雖然身為女子,但是從小就在軍隊裏長大,從還是個小奶娃的時候,光是迷死人的笑靨就已經讓一群鐵打般的男人為之心折,幾位手下兄弟曾經親口告訴他,說有朝一日她上了戰場,絕對是戰無不勝,因為要保護她能夠全身而退,大夥兒一定會拚死得到勝利。


    “我們沒能聊到這個問題,不過,我不管他,最多就讓他說我任性,反正我現在心裏沒打算大婚之後就住到皇宮裏,成日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她彎起一抹明媚的笑靨,搖了搖頭。


    “皇上能讓你如願嗎?”容鎮東苦笑,覺得她這丫頭果然還是年紀太小,想法太天真,“爺爺知道你野放慣了,一時片刻不能適應皇宮裏的繁文縟節,唉,要是早知道你會嫁進宮裏,當初就該讓你留在京城裏,好好的將你養成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失禮的大家閨秀。”


    她聽出來了,也看出敬愛的長輩臉上愁苦比喜悅還多,她抿了抿唇,幽著聲地問道:“爺爺,小三兒錯了嗎?”


    “不,你沒錯,這人生啊,本來就沒有什麽對與錯,無論你今天做了什麽抉擇,隻要結果是好的,就都沒錯。”


    “可……倘若結果不是好的呢?”


    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她的心裏一瞬間沒有來地忐忑。


    仿佛是一種不祥的預感,狠狠地紮進她的心頭裏,她越是想要用力拔出,那根兒就紮得越深。


    最後,她搖搖頭,甩開了煩人的思緒,不願再深思。


    “一定會是好的,你一定要在心裏這麽想,知道嗎?”容鎮東笑歎了口氣,慈愛地撫著孫女白嫩的臉頰,“爺爺的小三兒福分厚,是注定了要一輩子幸福快樂的好命人,不擔心,爺爺一點不擔心。”


    最後一句話,容鎮東在安慰著孫女的同時,也在安慰著自己。


    是他從小就教導她要滿足於無華卻平淡的幸福,百年來,他們容家見識過太多腥風血雨,但就算他們知道要明哲保身,韜光養晦,百年來帝王不絕的恩寵也夠教他們令人眼紅了!


    如今,還要將府裏的千金送進宮當皇後,這對他們容家而言,福兮禍兮,不到最後一刻,隻怕老天爺也不會教任何人知道結果吧!


    兩年後,西北大漠。


    滾滾黃沙,隨著大風撲來,幾乎教人睜不開眼。


    如雷鳴般轟隆的馬蹄聲由遠方傳來,以極快的速度接近軍營,騎在馬背上的男人們一個個身著黑色的戰袍,以黑布蒙麵,隻露出雙眼,成一色的黑就像是一團黑色的風暴。


    而騎在馬隊先首的,卻是一名身穿紅色衣袍的女子,她就像是在黑色風暴之中燃燒的火焰,無比的璀璨炫目,一雙露在紅巾之外的明媚眼眸,透露著不輸男人的剽悍氣息。


    她一馬當先,不落於任何人之後,雖然貴為一國之後,母儀天下,但是,容雍雅不以為自己需要任何人保護。


    在這沙場上,她是將軍,是十萬兒郎的頭兒,她必須身先士卒,才能夠成為他們的表率,帶領他們上戰場去打仗。


    “快通傳下去,將軍回營了!”


    遠遠地,崗哨上的士兵見著了揚起的風沙,看見了前方那一簇最顯眼的火焰,立刻揚聲通報。


    容雍雅快馬騎進了軍營,一直到了下馬處,利落地翻身下馬,麵對幾個跟著她一起回來的將領們說道:“你們跟我進賬,還有,傳我的命令下去,召各級將領到我的營帳,我有軍情要與他們商討。”


    “娘娘……”幾名將領望著她,臉色不約而同地變了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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