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目的是要錢,就給她吧。」


    前妻上門,這種爛戲怎麽會一演再演,難怪人人都希望「離開後你過得比我好」,否則真會有糾纏不完的事。


    「恐怕沒這麽簡單。」聽鄭瑀希的講法,她的手段還沒出完。


    「你的意思是,她想回來?」


    「如果她真的這麽想,你會怎麽做?」吳衛問,目光緊緊鎖定她,心裏撩起倉皇。她會退讓嗎?會把他和論論讓給周茜馨?她的感情會不會不如預期那樣堅定?


    佩佩與吳衛對望,要她退讓嗎?


    對不起,她辦不到,也許狀況發生在雲南行之前,她還能強忍心酸、給予祝福,可這段日子的朝夕相處,她早已離不開這對父子。


    她不想慷慨、不願祝福,她想要霸占這對父子,她知道這樣很自私,但如果自私的判決是下地獄,可不可以先讓她在活著的時候和他共度一生。


    但這是她的想法,他呢?他想不想回到過去?想不想回到他那個「她很美,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她很可愛,是他見過最可愛的女人;她很聰明,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女人」身邊?


    其實佩佩想過的,如果不是太愛了,怎麽會千包容萬包容,怎能在妻子犯下那樣大的錯誤之後,依然想將她留在身邊?又怎會在發生入侵破壞的事件之後,企圖替她隱瞞?並且在這件事發生當下,他還是不願對自己明說?


    是為了保護周茜馨的形象嗎?是不想她對周茜馨有任何不好的批判嗎?


    如果他對前妻隻有愛、隻有喜,隻有無數甜蜜美好的回憶,如果在所有人眼裏,周茜馨心狠,但在他心裏,她是無可取代的初戀女子。那麽……就算她不想慷慨、不願祝福,她真能自私地霸占這對父子?


    哭的欲望越來越強,鼻酸眼澀,心仿佛被鋤頭挖開,像他俐落地掘出新筍那樣,留下竹根在黑暗的深泥裏,暗自孤獨。


    既然放不下,為什麽要說喜歡她?為什麽追求她?就因為她打心裏喜歡論論,愛他寵他,把他擺在重要的位置?


    換言之,除周茜馨外,其餘的女人於他而言都是another,他選擇她,隻是因為她和論論之間難以解釋的緣分?


    光是想象,她的心就像那些被他用雙掌扭出汁來的甘蔗。


    隻不過甘蔗扭出來的,是甜甜的蜜汁,而她被扭出來的,是又苦又澀的青綠色膽汁。


    苦,迅速滲入舌根,使她有想嘔吐的感覺。


    她想鼓勵自己勇敢,但她的勇敢消失無蹤,她想要追問他的想法,但他選擇沉默。是因為同情還是不忍?是因為良心感到虧欠,還是不確定要怎麽樣才能斬斷她和論論之間的情分?


    一堆問號讓她頭痛,於是她也選擇緘默。


    然而,她的沉默在吳衛眼裏有了另一番解讀,他想,他對她仍然不夠重要?不足以讓她為了自己奮不顧身,與另外一個女人抗戰?她對他的在乎,不足以支持她麵對外界的惡意批評?或是她根本懷疑事件爆發後,他會站在周茜馨那邊,對她落井下石?


    不管是她對他不夠在乎,或是不信任他,吳衛心裏都不好受。


    他承認,周茜馨這招很聰明,當媒體同情她、視她為弱者,佩佩將會成為眾人攻訐的對象,佩佩會被冠上小三、狐狸精等等的名號,再嚴重一點,或許他們即將上檔的節目會因為輿論而無法順利播出。


    隻是,周茜馨敢這麽做,是因為她太清楚「吳衛」的性格,明白自己在對方心底的分量,但她千算萬算都算不出,他已經不是那個深愛她的「吳衛」而他心裏始終隻有一個女人。


    歎息,他輕拍佩佩的肩膀,說道:「別擔心,這件事交給我,我會處理好的。」


    他的話讓佩佩迅速抬起頭,兩人目光對上,裏頭都有彼此無法解讀的訊息,但吳衛的笑在她酸酸的心填入一點點的安定劑。


    他們回到佩佩家裏時,已經六點半了。


    鄭家父母前天出國參加一個國際的醫學會議,在鄭家兄弟的慫恿下,又安排兩個星期的旅遊,他們希望在父母親回台灣前,事情能夠圓滿落幕。


    佩佩帶著論論在房間裏睡覺,她累慘了,重點是大哥、二哥並沒有讓她參與討論的意思,她撅嘴,擺明自己不樂意,但意誌力敵不過睡意,緊繃的神經在經過熱水的洗滌後鬆弛,她抱著論論,兩張相似的臉龐並靠在長枕上,在吳衛很蹩腳的說故事聲中,兩人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望著兩人沉睡的容顏,吳衛忍不住輕笑,拿起手機拍下、存檔。


    「你還有心情做這個?」瑀華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事情鬧得這麽嚴重,他還一副悠閑不在意的模樣?


    他不擔心嗎?這是個輿論可以掀翻所有的世界,多少人光是因為網路上的負麵評語就跳樓了,他們家的妹妹可不是無敵戰士,絕對禁不起那些。


    現在火還沒燒到佩佩頭上,當外界知道佩佩是吳衛的新歡,事情會變成什麽樣?輿論再加上爸媽的反彈,內憂外患下他們想要在一起,就隻能考慮移民到月球。


    吳衛沒有被瑀華的口氣影響,他看向兩兄弟,輕應一句,「我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沒有決絕的表情,沒有咬牙切齒的堅定,他甚至沒有握緊拳頭,宣示自己必勝的決心,但是他眼底的坦然說服了鄭家兄弟。


    很奇怪的感覺,沒有長篇大論或者華麗字眼,他們竟然就這樣被說服。


    瑀希歎氣,「我們到書房去談吧。」


    門關上,瑀希拿出一份文件交給吳衛,「你能解釋嗎?」


    吳衛打開,上麵有許多專業術語,他承認閱讀有些困難,尤其是英文部分,他想,應該把令民英檢初級證書放在下一個目標。


    即便困難,他還是讀得很認真,瑀華忍不住說:「你看第二頁最後一行就行了。」


    吳衛點點頭,依言翻到第二頁,視線往下挪,最後一行寫著:鄭瑀佩、吳論經dna鑒定,兩人具有親子血緣關係。


    在佩佩和論論被抽血那天,吳衛回到家立刻上網查何謂dna親子鑒定,當時他並不認為這能鑒定出論論和佩佩之間的關係,沒想到真是意外!


    瑀華不知道歎過多少次氣,這個結果讓人瞠目結舌,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明明清楚佩佩絕對不會欺騙兩個哥哥,從小到大碰到任何事,哥哥就是她的求救對象,如果她真的曾經未婚懷孕,他們怎麽樣都不可能不知道,更何況,她離開他們眼皮底下的時間,還沒有任何一段長到可以偷生孩子的。


    猶豫半晌,吳衛再抬頭時,目光澄澈清亮。「你們願意相信我嗎?」


    他們總是被他的眼神給說服,再一次,他們隱約感覺吳衛的話會相當驚悚,但他們卻拒絕不了即將到來的驚悚。


    「說說看。」


    「論論是佩佩的親生兒子,在前輩子。」


    「什麽?!」


    「我並不是吳衛,至少不是周茜馨口中的那個吳衛……」


    他娓娓道來,從自己的童年成長、他的武林盟主身分,他如何認識方蕥兒、相愛、成親,以及後來的死亡,蕥兒臨終前的囑托,他在穿越到古代的娟娟、關關勸說下,努力學習二十一世紀的生活,最後來到這裏……


    所有的故事、曆程,甚至是想法,他一件件全數清楚交代。


    「在我來之前,並不知道蕥兒會以什麽模樣出現,我隻確定在現代,她的名字叫做佩佩,如果你們曾經在網路上查「吳衛」這個名字的話,可能會查到一條八卦緋聞,有關吳衛和淩佩佩的,那個時候,我以為她是我的蕥兒。」


    又不是拍電影,這種故事憑什麽讓人相信,但是瑀華遲疑了,不僅因為不可能的dna相符,還因為記憶中有什麽東西要跳出來似的,他試圖抓住些什麽,可那個「什麽」卻總是從指縫間溜走。


    他反複回想吳衛的故事,把每個細節再次咀嚼,突然,他輕喊一聲,「娟娟?是塗娟娟!」他猛地轉頭問瑀希,「大哥,你對塗娟娟有印象嗎?」


    瑀希認真思索,好半晌,他搖頭。「我不記得這個人。」


    聽見瑀華的話,吳衛眸子發亮,接下他的話說:「娟娟曾經提過,她在現代有一個最要好的朋友佩佩,她們一起剪紙、一起參加比賽,她說佩佩的容貌和蕥兒長得一模一樣,因此她初見蕥兒時,以為蕥兒是穿越後的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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