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你得去!」嘴角含笑望著他那孩子氣的模樣,柳雪缽真的很想笑,卻隻能壓抑。雖然他體內的絕神丹毒性已解,不會再讓他痛苦難當,可是經年累月的傷害,卻已經讓他的髒腑受了傷。


    雲渡山上持有的神泉能夠調養他的髒腑,所以無論如何他得去。


    「不要!」令狐魄依然堅持。好不容易得到她的心,他壓根就不想自己一個人去治那什麽餘毒,他隻想守著她。而且前幾日他瞧見她不時恍神,總讓他覺得不安。她的心裏一定有事兒。


    「你若不要,我就立刻離開,我可不要一個病懨懨而且會早死的夫婿。」「你……」氣結。何時這女人竟敢威脅起他來了!可是,她的話其實是受用的。


    這一生,她受了許多苦,而她的確需要一個強壯的男人為她撐起這一片天,而這個人非他莫屬。


    可為啥他就是覺得心裏頭怪怪的,有種預感……彷佛她在圖謀著什麽?


    放眼望向屋子裏除了她之外的眾人,那些人顯然是來當說客的。


    「魄,你放心去雲渡山調養吧!你的女人,我們會好好替你守護的。」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堂堂邪醫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成了道地道地的繞指柔。


    盡管好友們這般的信誓旦旦,令狐魄依然不安。


    原來有了牽絆,人的心就會這般惶然嗎?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想去。可是……


    他不顧眾人的眼光,牢牢握住柳雪缽的手。「如果我去了,你真的會乖乖地待在這兒?或許你該同我一起去?」這女人該不會是想要支開他,然後隻身回川蜀去救她娘吧?


    「不行!」她毫不遲疑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你在雲渡山療傷需要清心寡欲,我若去了……那你還不如待在家裏,繼續任由餘毒戕害你的身體。」她若跟著去,該怎麽偷溜啊?


    昨日,她在大街上被人攔了下來,那人什麽都沒說,就隻遞給她一隻玉環,那玉環是她娘從不離身的。


    顯然令狐宣是在提醒她,她肩上還有一個責任。


    這個責任,她的確不能放下。


    但她也不想再遷累毒傷初愈的魄。以前她可以毫不猶豫的想用他來換她娘的安危,可是現在……


    心動了、情開了,便再也回不去初衷了。所以才會極力勸他去雲渡山,因為他若不離開京城,她壓根沒有機會偷溜。


    「我不相信你。」即使她的眸光清明,不閃躲他的凝視,令狐魄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所以你不去?」瞇起眼,柳雪缽臉上的笑意盡斂。


    「我不去!」即使發現有人變臉了,令狐魄依然不答應。


    「好,你若不去,那我就休了你這個夫婿,反正你遲早都要死,我不如早日求去,好再尋得一個健健康康的良人。」


    「你……」明知道是威脅,她的活卻像是把利劍,筆直地插入了他的心窩。她竟膽敢想要去找別的男人?


    一想到她躺在別的男人臂彎裏,他便激動得幾欲發狂。


    現在的他或許能阻止她,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呢?


    可惡!


    「好,我去!」她的威脅直接命中要害,讓他想要不答應都不行。


    「太好了!」拂去她臉上的怒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放心的笑花。


    「我去,但你必須答應我,在我上雲渡山養傷的期間,你一定要乖乖待在令狐府,有什麽事,等我養傷回來再說。」


    「嗯。」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保證來得太過輕易,令狐魄的眉頭忍不住往中間靠攏。


    「如果你騙我……你該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板起臉,他在答應之餘,也很嚴肅的警告她。


    「嗯!」柳雪缽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警告。


    可是這警告並不能改變什麽,因為,她早已經決定獨自回去麵對一切。


    好樣的!他明明已經警告過她,她卻執意將他的警告當作馬耳東風嗎?


    早該知道她不是聽話的姑娘,他真不該聽聞人他們的建議去雲渡山調養幾天身產。


    雙眸閃耀著濃濃火光,令狐魄難得一臉嚴肅,泛青的麵容讓他們這些兄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果然不該聽聞人的話,暗中支開了魄,讓柳雪缽走人。唉,這下慘了吧!


    兩雙利眼同時疾射向一旁好整以暇的聞人翻雲。他像是沒事人,雙手環胸,彷佛在看戲。


    有些事本來就該處理,魄雖然已經成就良緣、有了美眷,但不代表往事的糾葛就可以放在一邊。


    再說,魄願意放下,隻怕「他們」也不肯吧!所以他才會被柳雪缽說服,讓她離開了。他自認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所以縱然魄發怒了,他亦無懼。


    「人呢?」生平頭一次,令孤魄厲聲朝著白個的好兄弟怒聲質問。


    眼前這三個男人,個個是頂尖高手,火裏來、浪裏去,斷然不可能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


    「走了!」他問的是廢話,聞人翻雲答的當然也是廢話。


    「我當然知道她走了,我問的是她有什麽能耐讓你們答應讓她離開!」


    「因為她的理由正當。」人家要去救娘,要去了斷前塵往事,他們能說什麽?


    身為女兒,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娘親被困在令狐家受苦,身為人妻,她亦不可能容忍有人時時刻刻想對她的夫婿不利。所以,她選擇離開。


    柳雪缽說了,她當然可以等魄養好身體,再同他一起前去,可是這樣卻會引起他們的戒心,這樣很多疑問依然會得不到解答。


    「怎麽個正當法廠咬牙問道,此時的令狐魄看起來殺氣騰騰。他很清楚,當初她之所以來找他,是要來帶他回川蜀。


    如今她卻選擇隻身回去,一想到她即將麵對的凶險,他就恨下得插翅飛到她的身邊去保護她。


    那個該死的女人!


    她最好保佑不會被他逮著,否則……


    「她說,娘是她的,她得自己去救。」


    「就這樣?」這麽簡單的理由,就說服眼前這幾個成精的狐狸?


    「是啊!」兩手一攤,聞人翻雲存心對他的怒氣置之不理。


    「你們……」怒氣未平,突然窗外破空而來一道濃濃殺氣。


    快手一截,一支鐵鏢已經穩穩地落在聞人翻雲的手中。


    隻見那帶著特殊圖騰的飛鏢上夾著一張紙,利落地打開書信,上頭要傳達的,其實很簡單。


    柳雪缽已經落在他們手上,而且被關在令狐家的祖墳裏,若想救她,令狐魄得親自走一趟。


    唉,那個笨女人笨得有剩,不但傻傻地自投羅網,還被人逮個正著。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不理會那個竟膽大妄為到把他的警告當成馬耳東風的笨女人。


    可是,心不由己啊!


    這世上除了那笨女人,再也沒有別的女人能讓他動情,所以不能不救!


    既然要救,當然就得轟轟烈烈的救。要幹,當然就要幹場大的,最好攪得川蜀天翻地覆,讓令狐宣那個老頭子這輩子都不敢再想起「永世昌隆」這四個字。


    「我說咱們好久沒有一起動動筋骨了。」打從天下太平,立國揚威之後,就顯少有機會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像掀人家老巢這種事,若他自己一人獨享,隻怕眼前這幾個兄弟,一人一口口水就把他給淹死了。


    「你願意讓我們跟?」簡直是喜出望外。


    方纔令狐魄怒氣翻揚,他們可是連提都不敢提,現在正主兒主動開口,不隻是軒轅極天,就連勾魂和聞人翻雲的臉上個個布滿喜色。


    要知道,從來都是他們向魄開口,讓他向他們提出幫忙,這還是第一次耶。聽到他們那種白癡到了極點的問題,令狐魄忍不住給了他們一個大白眼。


    不給跟,幹麽問啊?他想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討回他的女人,當然就不能單槍匹馬。


    「我開口了,跟不跟在你們!」懶得多費唇舌,一眨眼,利落的身影已經飛竄而出,身形利落地落在下人們早就備好的馬匹上。


    「駕!」一聲,駿馬的四蹄已經揚起漫天煙塵,狂奔而去。


    縱使生氣,他仍不舍雪缽多受一丁點兒的苦!


    以前的他不懂,現在他總算知道,為啥軒轅和勾魂會這麽甘心就於一個女人。


    那女人啊!有了嫌煩,但一旦少了,卻又覺得少了魂似的。她最好給他好好保重自己,要是她敢讓自己傷了一根寒毛,她的皮最好繃得緊一點。


    有些事,該做還是得做!


    抬頭,望著那已逐漸斑剝卻仍能看到昔日的鼎盛風華。


    長歎一口氣,柳雪缽的心裏很清楚,這些事她遲早得麵對。


    縱身一跳,一身雪白的她宛如輕燕,幾個輕躍,避過守衛的耳目,來到令狐孤的書房。


    還沒來得及推門而入,便聽到記憶中熟悉的聲音竄過窗欞,直入她的耳。


    「你很肯定他們會回來?」這聲音,她不會錯認,是那個被權勢富貴給蒙蔽了心眼的令狐宣。因為他,亂了她的生命,讓她陷入如今這種複雜的處境。


    「絕對會!」令狐孤毫不猶豫的回答,那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往日的虛弱,讓柳雪缽忍不住皺起眉頭。他不是應該氣若遊絲嗎?


    每次見著他,他都說被他爺爺下了毒。怎麽這會兒他的聲音如此中氣十足,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心中的狐疑讓她選擇靜靜凝聽,可那些對話卻讓她愈聽愈心寒。


    「待他們回來之後,你打算怎麽處置柳雪缽?」令狐宣又問。


    以令狐家的門風,他可不允許他所中意的傳人去娶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回家,即使那女人之所以會失了貞節是因為令狐家的大業也不能。


    「不過是一顆棋子,不值得費心。」從頭到尾,在他的眼中,柳雪缽不過就隻是一顆棋子,而她的表現的確達到他所朝望的。心中有些不舍,但為了自己的大業,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她。


    「一旦她替我帶回活生生的令狐魄,完成爺爺以前該做而沒有做好的事,那個丫頭的下場隻有一個,死!」根據他的探子回報,這丫頭隻怕對令狐魄動了情,一個對別的男人動了情的女人,若她知道她的仇人其實是他,那麽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放過他。他得先發製人。


    「你真的舍得嗎?」那丫頭怎麽說也是一個活脫脫的美人胚子。


    「沒啥舍不得的,她是該下去陰曹地府和他的家人作伴,當日之所以留下她,自是有我的理由。」因為在他的計劃裏,令狐魄還不能死,因為傳聞中的九霄騰龍之秘需在令狐魄瀕死之際才會在他的背上顯現,若不能在他將死而未死之際將藏寶圖拓印下來,那麽令狐家祖先們遺留下來的寶藏就會消失無蹤,他已經沒有那種力氣和時間再等令狐家的後三代產出能夠背負九霄騰龍之秘的子孫。所以令狐魄還不能死,至少在他得到令狐家先祖留下的藏寶圖之前還不能!


    雖然眼前的令狐宣不信,可是他卻深深的相信,令狐家每隔三代的長孫,身上必定會帶著關於藏寶圖的線索。


    若非他想找出令狐家的寶藏,又何必大費周章的要柳雪缽去替令狐魄續命呢?


    「你……」令狐孤的毫不猶豫,反倒讓令狐宣驚詫。這個孫子的殘酷隻怕早已不是他能一手掌控的了。


    「怎麽,老爺子不讚同?」


    「我……怎麽會。」快、狠、準.一向是他教令狐孤的,隻是他沒想到他會使得這般爐火純青。


    真的是他嗎?屋外的柳雪缽忍不住懷疑,聲音的主人真的是她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嗎?


    為了他,她不顧一切找尋飛仙老人的蹤跡,隻為求得接近令狐魄的方法。為了他,她不顧一切地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隻為換得他的一線生機。


    可笑的是,在他眼中,她隻不過是顆棋子。


    更諷刺的是,那個她想要利用的男人卻將她當成寶,寧願承受千萬苦痛也不願委屈她。


    「嗬!」一聲輕笑冷不防從她的口中竄出,滿腔的悲憤讓她再也顧不得隱藏自己的行蹤。


    「是誰?」冷喝聲響起,驀地一抹熟悉的人影已經橫在她眼前。


    「是我!」她昂然起身,緩步邁入屋內,盡管眼眶泛淚,她卻不願在這卑劣的男人麵前示弱。


    「你回來了,那令狐魄呢?」雙眸發出燦燦的精光,令狐孤一見到她,就知道自己長久以來的計劃就要成功了。


    多久了,隻怕已經十幾年有了吧,他朝思暮想的就是這一天。


    幾乎是在令狐宣以惡毒的手段取得丹風銜書的穴位後,這個恨便已深重。他要的不隻是令狐家所有人的命,他要的,還有往後那無窮無盡的珍寶,隻要他得到了令狐魄身上的寶藏圖,眼前礙眼的令狐宣一死,整個令狐家便會是他和「他」的了。


    讓令狐家所有的一切落在他這個「外人」的手上,在令狐宣知曉的那一刻,他應該會很錯愕吧!所以他絕對不可能讓任何人毀了他的計劃,即使是柳雪缽亦然。


    「我沒帶他回來。」她早知令狐魄不回來,少不得又是一陣驚濤駭浪。


    一個是她曾經無條件付出一切的人,一個卻是處處護衛著她的人,她怎樣也不願看著他們相爭,所以選擇了自己回來解決這一切,卻沒想到自己麵對的竟是這麽令人不堪的真相。以前她所相信的事,原來隻是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你……竟然沒辦到!」錯愕之情布滿令狐孤的臉。


    之前她總覺得溫文的臉龐,如今看起來竟覺得猙獰。


    「我應該辦到嗎?」麵對他,再也激不起以往的那種熱情,看到他那憤怒的臉龐,柳雪缽竟覺得自己從來不曾認識他。


    在聽到方纔那番對話前,她或許因為對他失了信而愧疚,可現在,她心中卻連一絲絲的內疚都不曾翻騰。


    「當然應該!」他理所當然的冷道。「你能活下來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能替我完成我想做的事。」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隱隱之間,她似乎聽出了不對勁。他以為他是黑白無常,能決定她的生死嗎?一個念頭閃進腦海。


    「你的意思是……」難不成當初柳家的滅門,其實是令狐孤一手主導的?


    怎麽可能?事已至此,令狐孤已懶得再扮演好好大哥的角色。他快如鬼魅地欺身而近,伸手,毫不憐香惜玉地捏著她的下頷,力道大得彷佛要捏碎她似的。


    「你一向聰明,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你柳家一門的確是我派人殺的。」


    「為什麽?」雖然下頷疼,但柳雪缽的心卻更冷。


    「因為你是我控製令狐魄生死的關鍵,在我還沒得到他身上那瀕死之際就會浮現的藏寶圖之前,他不能死!所以我留下你,在必要的時候替他續命。」


    「藏寶圖?!」原來,這就是他最終的目的。「你怎麽可以?」她不敢置信地搖頭。


    「為啥不可以?」令狐孤語帶嘲諷地反問。


    令狐宣既然可以為了保有奇穴的秘密而殺他爹親滅口,還毀了他們家。他所做的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為什麽要?」


    「因為隻要你們存在的一天,就很有可能阻礙我的計劃,所以除了你之外,我不能讓其餘的柳家人活著。」


    「計劃?」


    「當然是滅了令狐家,殺光令狐家的每一個人的計劃。」他一字一句的道。此話一出,不隻柳雪缽震驚,就連令狐宣也不能接受自己所聽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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