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帆布斜背包掛上纖窄的肩膀,她邊走邊在記事本上繪著地圖,記錄每一道轉彎處的店家名稱,就怕找不到原路回來,又要再一次迷失在燦爛繁華的東京都市內。


    飯店位置比她想像中還要偏遠,離車站步行約要十五分鍾,到她想去的拉麵店也要半個小時。


    平常在台灣不常這樣鍛鏈腳力,等找到拉麵店時,練書瑀累得隻想找張椅子坐下來好好歇一歇。


    名聞遐邇的拉麵店,排隊的人龍挺長,等待時,她拿出厚厚的旅遊書,重要的資訊皆以便條紙做記號,她很快地翻到記述拉麵店的那一頁,再往前翻兩頁,就是這一帶的地圖了。


    過兩條街有間藥妝店,她想去那兒逛逛,買點伴手禮,還有爸媽要求她帶回的一些藥品。


    聽說藥妝店不定時會有特價,最好每天都去晃一下,說不定能撿到不少便宜呢。


    父母並不知道她這次出國是單獨一個人,她不敢據實告知,就怕被勒令不準出門。


    她已經二十歲了,不過隻要是在父母眼裏,就算二十歲的成人,也是小孩,深怕她一個不慎出意外。


    她也是明白這一點,故會更加保護自己,所以就算幫她帶路的大男孩再俊美、再好心,她一樣帶著防備,也不打算跟他有任何進一步的認識,所以自我介紹什麽的,都省略下來。


    吃完拉麵,已八點半,她照著旅遊書上的地圖指示,走向藥妝店。


    行經一家pub時,她受到外頭的宣傳看板所吸引。


    看板上的主唱……好眼熟。


    斜飛入鬢的濃眉,狹長的深邃黑眸,玉雕般的高挺鼻梁,略薄的紅唇……她霎然瞪眼。


    這不是傍晚時,好心為她帶路的大男孩嗎?


    他說他目前休學中在玩樂團,想不到竟是在此駐唱。


    不曉得他歌唱得如何?


    她好奇極了。


    看板上寫明入場費要三千日幣,這樣的高價,等於去看一場正式的演唱會,這讓她的心有點小痛。


    她的旅費是寒暑假打工,跟平常擔任家教賺來的,每一分都是辛苦錢。


    細思量,既然是個過客,似乎也沒必要花這個錢捧人場,還是將錢省起來吧。


    練書瑀扭頭不再去注視那張漂亮的臉蛋,直直走向不遠處的藥妝店。


    第二天一早,練書瑀就出發去迪士尼樂園遊玩。


    玩了一整天,直到放完煙火才離開,腿廢得像植入了木樁,膝蓋都彎不了了。


    走出五反田車站,想到還要走個十五分鍾才能到飯店,真是怨恨當初選擇旅社時,不該隻以價錢為考量,多花個幾千塊,就可住到車站附近的說。


    可她是個窮學生嘛,沒法隨意揮霍的。


    練書瑀走到繁華的十字路口,左轉是通往飯店的方向,這時,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


    她納悶回頭,赫然見到昨日替她帶路的大男孩。


    他唇上的紅豔已經抹去,是自然的粉色,少了點妖氣,增添了清爽氣,更有種屬於大男孩的灑脫氣。


    中川知哉有些意外竟然又會偶然遇見她,胸口流竄過驚喜。


    「去哪了?看起來很累。」他覺得她臉色看起來似乎有些蒼白。


    「去迪士尼。」


    「喔,」他眸露譏誚,「觀光客必去之地。」


    想到她昨日的「表現」讓他很不滿意,忍不住就想酸她一下。


    怎麽語氣聽起來不太友善呢……


    練書瑀未將情緒表現出來,持著一張平板的臉,以平板的音調回,「對啊,我就是觀光客。」


    「我沒別的意思。」先挑釁的他抬起雙掌,有那麽點防衛意思。


    「我也沒別的意思。」她表情和緩了些許,看上去有些無辜。


    「日本人也常去迪士尼的。」他露出一口燦燦白牙。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啦。


    「你常去?」


    「跟女朋友約會時才去。」說罷,他自個兒先大笑起來。


    「你要回家了?」她指著飯店方向,「我要回飯店了。」


    玩了一整天,全身都是汗臭味,不想跟他太靠近,就怕他聞到她身上臭臭的,而且她真的很累了,沒啥心思聊天。


    她這是要趕他走?一向自信過人的他微斂了笑容。


    「嗯。」說完,中川知哉也顧不得禮貌,轉頭就走了。


    他又生氣了嗎?


    她不認為她有說了什麽讓人發火的話啊。


    練書瑀眨著不解的眼,抬手想喚他問個明白,可又覺得這樣好像表現得太過在意,她一個妙齡女子獨自在外國,還是獨善其身的好。


    於是,她轉身操縱著彷佛要跟身體分家的雙腿,緩緩走回飯店。


    【第二章】


    這是第幾次了?


    她還是沒出口叫他!


    都走過一個路口了,中川知哉才愕然氣結。


    不僅趕他走,見他都生氣了還不過來陪不是,討好撒個嬌什麽的,就這麽幹脆地走了?


    他怒而瞪視著那累得彎腰駝背的背影,火大的想著──


    怎麽,這女人的標準當真這麽高,竟然絲毫不受他出色外表吸引?


    那麽,就讓她親眼看看他最自傲的一部分,就不信她不沉淪在他的魅力之中!


    他大踏步走回去,一把扯住練書瑀的手臂,將她轉過身。


    「明晚來看我的樂團表演!」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啥?樂團表演?


    練書瑀不由得想起昨日在拉麵店隔壁,pub門口那張金屬感十足的閃亮海報。


    海報上的他拍得妖氣十足,眼尾勾上一抹紅色眼影,搭上紫色點綴的假睫毛,毫不意外的十分適合他。


    現在的他沒了那份妖氣,是清爽宜人的男孩子氣,可不管何種形象,都與他十分匹配。


    抹去了那張海報,第二個浮上腦海的就是欣賞表演的入場費用──日幣三千元,那可是她一個星期的零用錢,光想心都要糾結了。


    「免費的嗎?」練書瑀心想既然是樂團主唱親自邀請,那應該是免費的才是。


    「入場費三千元而已。」很便宜的。


    她立刻拉下臉來,「很貴。」


    「哪貴了?」中川知哉瞠目。


    「沒有招待券嗎?」她反問。


    「沒有。」


    「那不去。」她的旅費不多,得錙銖必較。


    「……」中川知哉氣結。


    這世上還沒有女人可以拒絕他的邀約,更何況這入場費才三千日幣,她竟然還想跟他要求免費入場的招待券?!


    「身為主唱不是應該會有公關票券啥的嗎?」總不會身為一個主唱,卻連張公關票也弄不出來吧?


    「好!」中川知哉咬著牙回:「明天你直接到入口報我的名……你叫什麽名字?」


    「練書瑀。」


    「我會事先告訴入口的櫃台人員,你告訴他你是我招待的,就可以免費入場了。」這樣總行了吧?


    「如果我有空我就會去。」她還不曉得行程排不排得進去呢。


    「什麽?」什麽叫有空就會去?


    這女人根本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要知道其他人可都是買票才能進來,一毛錢都不能少,他都願意妥協讓她免費入場了,她竟然還得「有空」才肯去?


    馬鹿野郎!


    他要掐死她!


    狠狠的掐死這得寸進尺的臭女人!


    「我隻有五天時間,每天行程都排得很緊湊的。」而且扣除掉第一天跟最後一天,其實隻剩下三天。


    「撥點時間來看表演不行嗎?」敢再否決他一定會掐死她。


    「好啦,我盡量。」她不給予無法確定能實現的承諾。「你可以放手了嗎?我想回飯店洗澡了。」


    妥協了喔?


    其實你根本很想去,隻是在搞矜持吧?


    突然「想開」這一點的中川知哉放開手,嘴角隱約牽動自以為看穿練書瑀想法的冷笑。


    「對了,」練書瑀從包包內拿出筆記本,「你可以給我跟櫃台說明的完整日語嗎?」要知道她日語隻有初級程度啊。


    中川知哉的額上筆直滑落三條線。


    「拿來。」他快速在本子上頭寫上,尾端還簽上大名。「把這交給櫃台看便行了。」


    「好。」練書瑀朝他比了一個「okay」的手勢。


    「八點前入場,最好早點來,排隊的人很多的。」中川知哉一臉臭屁道。


    「那超過八點就不用去了。」是這樣的意思嗎?


    「……」為什麽這女孩有這麽容易讓人生氣的本事呢?


    中川知哉咬牙重重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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