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這是為先生著想,皇上要無聲無息的殺掉一個人太容易了。」


    「小人明白王爺的好意。」


    「先生務要謹記,你要麵對的是大梁的君王。無人不想聽實話,可是又害怕聽實話,君王更是如此。」


    「王爺放心,小人有分寸,該說就說,不該說就不會說。」


    這一點他相信,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先生是否是一個懂分寸的人,本王會暗中觀察。」


    一頓,隱士忍不住要為自個兒說幾句話。「王爺,小人其實沒有這麽大的本領,不過是一葉知秋。」


    「一葉知秋?」


    「是啊,一葉落知天下秋,何止小人看見了,人人都看見了,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放在心上?」


    言下之意,皇上難道會沒看見嗎?不過是深陷私欲無法自拔,反正百萬雄兵還是任他調度,臣子還是成日逢迎拍馬屁,後宮的嬪妃更是不餘遺力的承歡討好……所有的人都繞著他打轉,哪來的亡國之相?


    戚文燁明白他的意思,就算他告訴皇上,皇上正帶著大梁走向滅亡,皇上也不會當一回事,這是當權者的傲慢,以為一切都掌控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此人已經看透了皇上的本質,他也不用擔心,倒是將人家陷入這樣的處境,他不給點補償實在說不過去。


    「明日一早本王會帶先生進宮,皇上一定會將先生留在宮裏,美其名請先生當個謀士,適時給皇上建言。先生若覺得待住宮裏還不錯,記得收起自個兒的鋒芒,還有別忘了偶爾在皇上麵前說句好聽的話。」


    隱士微蹙著眉,顯然不願意當這個謀士。


    「先生若是想離開皇宮,每次見到皇上就講述經世濟民的大道,皇上就會放先生自由,再也不會找先生。」


    二哥這個人從小就很怕遇到夫子,因為他總是要裝出一副賢明的樣子,夫子說什麽,他當然隻能恭順的聆聽。


    「謝謝王爺指不。」


    「是本王將你帶回京城,當然要負責讓你平安離開京城。」


    隱士拱手道:「將來若用得到小人之處,必會鼎力相助。」


    「本王可不想用得到你,不過,本王記住了。」戚文燁擺了擺手,示意戚明赫將隱士送回客房,戚文燁轉向張晉,他看起來有些痩弱。


    「明赫餓著你了嗎?」


    「為了幫主子整修那個破爛的王府,奴才每日天未亮而起,深夜方能躺下。」其實這一次他將隱士弄到西北,還有一個目的,讓他的人先去那兒安排一下。


    如今朝堂亂七八糟,許多正直的大臣稱病辭官,二哥難免擔心這些大臣會跟幾個弟弟串連在一起,如今滿了三年的守孝期,必定逼他隨便娶一個女人,然後離開京城前往封地。他倒不介意去西北,可是,總要有個像樣的地方可以居住啊,索性藉著尋找隱士的機會將那兒打理一下。


    「本王一定會好好獎賞你。」


    張晉感動得差點飆淚。「主子別再丟下奴才,奴才願意跟主子去任何地方。」


    「你以為本王去哈爾國吃香喝辣嗎?」


    「不必吃香喝辣,吃醋也行……奴才是說,主子不在身邊,奴才會心心念念,吃飯不香,夜不成眠。」張晉可憐兮兮的縮了一下脖子,整個商隊的人都知道王爺在哈爾國吃了一大桶的醋,還想裝模作樣。


    「本王一定要幫雲霄找個惡婆娘當妻子,以後他就知道管好嘴巴。」此時已經悄悄回到京城的孟雲霄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噴嚏,有人在罵他嗎?


    「好啦,廢話少說,這些日子你跟著那位隱士,對他有何看法?」


    「他是讀書人,還懂醫術,而且醫術很高明,這一路上行醫救了不少人,診金因人而異,富戶可以要上上百兩,窮人卻免費提供藥材。」


    「倒是個俠義之士。」


    「王爺難道不擔心他會勸服皇上?」


    「若他有此本事,那也無妨,我們不過是順天而為。」其實,四哥與他都明白一個道理——若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名義,他們想要逼宮是很難得到支持的。


    可是,也不能因為如此,他們就不做準備,總要先有實力,當時機來時方能成事。


    徐卉丹一回到永昌侯府,就立刻化成一灘爛泥躺在床上,她想,至少要一個月才能養足精神,可是醒醒睡睡了三天,精神連一丁點都沒恢複過來,聖旨就來了,皇上將永昌侯嫡出大小姐指給碩親王戚文燁。


    皇上的賜婚讓整個永昌侯府都沸騰了,傻子竟然還能夠得到皇上賜婚,不過,嫁給瘋瘋癲癲的碩親王,不知道應該說是高攀了還是委屈了?


    此事最高興的人莫過於馮氏,原本以為嫁不出去的傻孫女竟然要嫁給親王,一掃永昌侯府近來低迷冷清的氣氛,豈能不歡天喜地?她要給這位傻孫女的嫁妝置辦得厚一點,感謝終於有人可以接收她了。


    馮氏歡天喜地,永昌侯卻是心情沉重,碩親王的封地在苦寒的西北,而碩親王成親之後,三個月內就必須攜家帶眷前往封地,他的丹兒受得了那兒的日子嗎?


    「女兒要嫁給碩親王,爹為何不開心?」


    「若你不想嫁給碩親王,爹就是拚了這條命也會求皇上將賜婚的聖旨收回。」永昌侯充滿了愧疚,女兒延至今日未嫁,還不是他這個父親的錯——放縱一個女兒傷害另外一個女兒,落得如今隻能被皇上賜婚給一個名聲不好的王爺。


    「爹很可能拚了命,皇上還是不願意收回聖旨。」她甚至有一個想法,若是侯爺去找皇上,皇上說不定會更確定這門親事賜得好極了。


    「爹不能什麽都不做。」


    「爹有那份為女兒著想的心就夠了。」


    「不行,爹不能再讓你受委屈了。」


    雖然她隻是一個冒牌貨,可是永昌侯能有如今的轉變,她為原主開心,也為芍藥開心。


    「不委屈,我要嫁給碩親王。」


    永昌侯聞言一怔。「你認識碩親王?」


    「爹知道碩親王是什麽樣的人嗎?」徐卉丹反過來一問。


    過去受到先皇重用時,永昌侯當然有機會見到碩親王,生得玉樹臨風,可惜嘻皮笑臉,從來沒個正經的樣子。不過這都還好,就是關於他的傳聞從來不斷——為了一個清倌,被人家打得鼻青臉腫,辱沒了皇子的名聲;為了搶一壺酒,被從酒樓奶到街上……總之,這位皇子的傳言比他本人還精彩。


    傳言終究是傳言,不值得一提,永昌侯隻能說出確定的事。「我隻知道碩親王不喜文,尚武,騎射是幾位皇子當中的佼佼者,小時候聰明機靈,可是長大了行事瘋癲,先皇一提及他總是搖頭歎氣。」


    徐卉丹輕柔一笑,說了好像風馬牛不相幹的話。「我傻,不是因為我真傻,而是不得不傻。」


    這是何意?碩親不是真瘋癲,而是故意瘋癲嗎?永昌侯也知道皇子為了保命可以自毀形象,不過,碩親王的母舅無勢,沒本事爭儲,其他皇子也不曾將他放在眼裏,他又何必如此糟蹋自己?


    「碩親王這樣子很好,這個世道原本就不必太認真了。」


    永昌侯無意糾纏真相不放,隻道:「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了西北苦寒之地。」


    「我可以在西北生存下來,倒是爹,若能帶娘去南方的莊子住上兩三年,這就是一件美事了。」


    「去南方的莊子住上兩三年?」


    「這是妹妹的意思,妹妹一直很掛念娘的身子,而且姨母嫁到南方,娘總是盼著姐妹兩個有生之年可以再見上一麵,不如藉此機會前去探望。還有,老太太年紀也大了,如今身子越來越不好,南方溫暖,更適合老人家養身子。」爹帶娘離開京城,除了養病,最好還有其他理由,這就可以免去更多的猜測。


    「老太太喜歡京城的繁華,恐怕不願意去南方。」


    「爹好好規勸老太太,京城繁華又如何?身子不好,終日隻能待在府裏,也無福享受京城的繁華。再說,南方的繁華不見得比不上京城,老太太難道不想見一見京城以外的明媚風光嗎?」其實,她根本不在意那個老太婆有沒有去南方,隻是怕老太太病倒了,有個三長兩短,爹娘不得不回京奔喪,這就白費芍藥的苦心安排。


    「我明白了。」


    「還有,我覺得爹不妨也將容朝一起帶去。我瞧容朝是個乖巧懂事的,若能得到爹親自啟蒙,將來必定是有出息的。」雖然爹更看重徐容道這個庶長子,可是此人野心太大了,如今又與方家綁在一起,若江山真的易主,他隻怕會卷入其中,所以,她也隻能勸爹將心思放在另外一個兒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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