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傅寒帶著她來到了顧司夜曾經去過的那家醫院。


    傅寒帶著她穿過大廳,直接去了三樓的一個辦公室裏,裴星河就坐在裏麵, 見到傅寒打招呼:“喲, 這不是傅少嗎, 真是難得啊,怎麽今天過來了?是不是要做體檢,給你安排一個最貴的全套體檢?”


    “別貧了。”傅寒將何子寧拉到身前, “叫你們外科的醫生給她看看。”


    一看到何子寧臉上,裴星河表情也認真起來,“這是怎麽了?”立刻打電話叫人。


    很快就有一個中年男醫生敲門進來:“院長你叫我 。”


    裴星河對醫生的態度十分客氣:“陳醫生這邊有個傷者麻煩你給看一下。”


    陳醫生應了一聲,讓何子寧跟他去診室。傅寒也在她後背上輕拍了一下:“你先過去, 我等會兒來找你。”


    何子寧跟著陳醫生去了,對方替她拆掉了紗布,看了一下傷口的情況, 安慰她說傷口不深,留疤的可能性也不大。聽到醫生這麽說,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心想也是的,哪有一巴掌就把人打毀容這麽狗血的事情, 真要這樣, 這故事的女二恐怕就不是薑佩珍而是她本人了,那她可能就要因此黑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吧……


    她也找醫生借了鏡子看了看臉上的情況,傷口的確不長,隻有幾厘米長的樣子,看著也不太嚴重,不過臉倒是腫得厲害, 紅彤彤的,隱隱約約還能看出指印,一看就知道是被打了。


    陳醫生又重新幫她上了藥,重新包紮起來,塗了藥之後傷口也沒那麽痛了,反而冰冰涼涼的感覺很舒服。


    傷口處理好傅寒還沒有來,何子寧也不好意思呆在這裏耽誤陳醫生問診,便很自覺地坐到了外麵等候區的長椅上,等著傅寒過來找她。


    走廊裏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平常她會覺得嗆鼻,但是現在聞反而覺得能夠讓人快速地靜下心來,她在思考自己後麵要怎麽辦,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賣薑佩珍一個麵子呢,還是讓傅寒出麵幫她要一筆補償金呢?


    她不禁假設如果受傷的是白旖楠,顧司夜肯定會“大義滅親”嚴懲薑佩珍的,但受傷的是自己的話……


    越想便越有點有些泄氣,雖然知道自己當然比不上女主的待遇,但是一想到白旖楠不用自己出麵就會有人替她處理好所有問題,而自己還在因為一堆瑣碎的原因畏手畏腳的,就因為這裏是設定好的世界,有些東西就算你再努力,你也比不過別人,隻能做徒勞功,在感到一陣無力感的同時又有一些心酸。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傅寒邁著步子走過來,正好看到了坐在走廊裏發呆的何子寧:“你坐這兒幹嘛?傷口處理好了?”


    何子寧反應過來,回答:“嗯,已經處理好了,醫生說不嚴重,不會留疤。”


    “那就好。”傅寒鬆了一口氣,“他給你開藥沒有。”


    “沒有,他讓我平時去醫院換藥就好了。”


    “那行,我還有事就不會去了,我讓陸放送你回去吧。”


    “好的。”她特地看了一眼手機,離上班還有一個小時,不用耽誤下午上班時間了。


    傅寒給陸放打了個電話,讓他送自己回家。


    一聽是送回家,何子寧納悶了,等傅寒掛了電話便跟他說:“傅少您說錯了,不是送我回家,是送我回公司才對吧?”


    傅寒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詫異地問:“你都受傷了還去公司?不回家休息一下?”


    沒想到傅少這麽人性化管理,何子寧狠狠地感動了一把,接著解釋:“啊?我這又不是手斷了腿斷了,臉傷了而已嘛,不影響工作的。”


    “你就這麽喜歡工作呢?怪不得這麽喜歡跟著老顧幹活。”他暗罵一聲:“兩個工作狂。”


    “那也不是。”何子寧說了一個非常質樸的理由:“請假扣全勤。”


    “……”傅寒徹底無語了,“就因為這?”


    “你不要小瞧這筆錢好不好,我明明能賺到我為什麽要錯過它!”何子寧不滿地嚷嚷,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完全沒有錯啊,能爭取到的獎金為什麽不去爭取?


    “這錢我讓老顧給你出了,你也別上班了,回去休息!”


    “可我……”何子寧正想替自己爭取一下,傅寒就強行拉著她走出去,把她往車裏一塞。


    “陸放把她給我送回去。”傅寒吩咐完陸放又對何子寧說:“我跟你說你不要逞強,老顧不像我還懂得心疼人,他是把人當畜生用的,你要說你沒事,不知道叫苦叫累,他可真就不管你了。”


    何子寧沉默了,不得不說傅寒對顧司夜的思維方式把握地很準,他還真就是這樣。平常看他做事隻會覺得這人夠專業夠酷,但真要攤自己身上,恐怕也不好受。


    傅寒很滿意何子寧的反應,把車門一關轉身就走了。


    陸放正要啟動汽車,何子寧及時叫停:“等一下,陸助理我還是坐到前麵來吧。”


    車果然沒有啟動,她趕緊下車換到了副駕駛的位置,陸放開車前看了她臉一眼,問到:“傷口沒事吧?”


    “沒事的,醫生說不嚴重,留疤可能性不大。”


    “最近吃飯注意忌口。”


    “好的,謝謝關心。”


    等車啟動之後,何子寧又忍不住繼續胡思亂想,她一直覺得總裁文背景輕鬆,路人不容易遭殃,所以才安心做著秘書的工作,每天是辛苦,但是畢竟工資多又能看戲,就當是苦中作樂。可是這次的意外帶給她最大的感受,並非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精神上的損害。


    想想她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挨過別人的巴掌,薑佩珍這一打,不僅是打在了她的臉上,更像是在挑戰她的下限,也像是她的一個自我挑戰,看看你到底能夠容忍到什麽程度。


    不管是從現狀,還是傅寒的態度來看,她很清楚自己是得不到一個公正的結果,顧司夜她也指望不上,更多的可能是發點獎金安慰一下。


    說不定以後再見到薑佩珍之後,自己還得裝作沒事人一樣喊一句薑小姐好。


    一想到那個畫麵,她都想唾罵一聲沒骨氣。


    “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嗎?”趁著等紅燈的空隙,陸放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大概是自己的低氣壓太過明顯,讓陸放都不得不過問了吧。她一開始是不想說的,但是所有事情憋在心裏總得有個發泄口,再加上她對陸放的印象很好,便一股腦地把事情給說出來了。


    果然把心裏話說出來之後,頓時覺得舒坦了不少。


    “其實幹這行之前,我當時有覺悟的,秘書不就給人當牛做馬的嘛。”她自嘲道,“之前想的特別美,能賺錢就行了,有什麽問題就忍一忍,等真的遇到這事兒,又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了,這麽看我好像是有點作。”


    “本來錯的也不是你,是別人的錯。”陸放的一句話,忽然讓本來強撐著的何子寧情緒瞬間崩盤,明明錯的不是自己,她卻還要替別人著想,還要努力寬慰自己,讓自己看開一點。


    為什麽自己要受這種委屈呢?那一刻她忽然有了想辭職的衝動。


    眼淚迅速在眼眶聚集,隨時都會破堤而出,她隻能努力抬著頭,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


    在一個並不熟悉的人麵前哭出來,實在是太丟人了。就算哭,她也要回家關在房間裏痛哭一場,然後擦幹眼淚出門。


    對於何子寧的行為,陸放就像是沒有察覺,他的視線在車裏掃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看了一圈無果後,他放慢車速,將車停在路邊,下車進了路邊的一家便利店。


    何子寧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沒過一會兒,陸放提著一袋子東西從便利店出來了。回到車上,他從塑料袋裏拿出一包餐巾紙遞給何子寧。


    何子寧沒有想到陸放下車竟然是為了去給她買紙?不對,應該是順便買紙才對,不不然這樣也顯得自己太自戀了吧。


    “謝謝。”她接過紙巾,正準備擦一擦。陸放又將整個塑料袋遞了過來:“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隨便買了一點。”


    “啊?”何子寧這下真的有點受寵若驚了,她難以置信地接過塑料袋,打開朝裏麵看了一眼,發現裏麵裝的都是一些糖果、果凍、巧克力之類的甜食。難道是因為甜食可以分泌多巴胺?


    一個僅有過幾麵之緣的熟人都願意給予善意,何子寧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早下結論,你休息一下,冷靜下來再想想能不能接受這份工作,如果真的接受不了也沒必要強迫自己。”陸放的口吻冷靜客觀,莫名地令人信服。


    “你的選擇有很多,並不是隻有這一條。”


    何子寧完全沒有想到陸放不光是做事沉穩,思想也這麽深刻。不過她轉念一想,畢竟是傅少身邊的人,怎麽可能光有武力值沒有腦子,果然總裁文的世界裏就是從男主到男配甚至到路人甲都是那麽優秀。


    這麽一襯托,顯得自己越發的意氣用事又無能了。


    等到了小區門口,何子寧也稍稍冷靜了些。這情緒也就是一陣陣的,上頭的時候覺得絲毫不能忍,但是等氣消了,又會自己主動找理由,覺得事情也不是到了非辭不可的地步,這工作還是有可取之處之類的。


    陸放看到她的表情明顯了冷靜下來不少,便問:“好些了嗎?”


    “嗯。”何子寧點點頭。“是我太不冷靜了,謝謝你陸助理,多虧了你點醒了我,不然我還真不知道一衝動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慢慢來。”


    要知道這一刻陸放在她心中的形象逐漸高大起來,像他一樣成為遇事不慌,寵辱不驚的秘書可是她畢生的追求。以前看小說看到那些角色們不管在什麽時候都能保持淡然心態,她一直覺得這沒什麽難的,裝一下不就好了。


    可是真的當她遇到高壓緊急的事情之後,她就發現情緒這種東西是毫無道理可言的,它看不見摸不著,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會潛入你的思緒中,讓你防不勝防,裝隻能騙別人,根本騙不了自己。之前上班雖然錢少事多,但是對比起現在的壓力還是不夠看的,果然自己還是經曆的少了。


    陸放把自己放下後便走了,但是她現在卻並不想回家,雖然說情緒是好了一點,但她不保證回家之後一個人對著牆一又會上頭。


    肚子也恰到好處地叫了起來,她決定先出去吃個飯好了。


    她住的小區其實離振豐的寫字樓並不遠,而附近最大的商圈就是集中在寫字樓附近的街上,所以想吃點什麽好吃的,還是得回公司。她就很愛吃那條街上的一家牛肉粉絲湯,特別是剛出爐的酥皮燒餅配上牛肉湯味道真的絕了。


    隻要一想到這個搭配,她忽然就萌生了想吃的念頭。於是她拔腿就往牛肉湯店的方向走去。


    從小區走過去也不過一刻鍾的路程,離著老遠地她就看到了咖啡館的招牌,擔心自己狼狽的樣子被秦睦洲看到,她特地準備繞過去,可沒想到秦睦洲正好從馬路另一頭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她。


    這也太巧了吧!!她在心裏默默哀嚎一聲。


    秦睦洲走過來正準備和她打招呼,看到她的新形象立刻皺起眉頭問:“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語氣也隨之嚴肅起來。


    “出了點小意外。”何子寧輕描淡寫地說,說來也怪,麵對陸放她倒是能坦誠相待,但是對著秦睦洲她就總是忍不住要端著點,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差勁。


    “都這樣了還是小意外?”


    何子寧感覺秦睦洲離得太近了,有點尷尬,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真的沒什麽,我剛從醫院回來呢。”


    “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了問題不大,別安心啦,你看我都不著急。”


    “你啊……”秦睦洲一副無可奈何的語氣,在何子寧聽來卻有點怪,怎麽說呢,感覺有點過於親密了,雖然說秦睦洲對誰都挺好的,但是這個語氣是不是有一點點過呢?


    “那你現在要回去上班?”


    “不用,我請假了,我中午沒吃飯,打算去買牛肉湯喝。”


    “你臉受傷了,應該吃點清淡的才好吧?”


    何子寧當然也沒這方麵的經驗,弱弱地說:“醫生隻說別喝酒,忌辛辣就好了……”


    秦睦洲思索了一下,說道:“這樣吧,正好我們也沒吃飯,要不你去店裏我煮點粥給你吃。”


    “你還會做飯呢?”天啊,還有這位朋友不會做的事情嗎?


    秦睦洲忍不住笑了出來,“煮粥而已,又不是什麽有技術含量的事情,走吧。”


    何子寧不忍心拒絕,跟著人走了,走的時候她還在想好像自己的猜想真的沒錯,受傷之後,大家對她的態度一個比一個好誒。


    這到底是個什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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