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愣。「都這麽久了,你還沒忘記那個人嗎?!」


    「置於心中許久之人,又豈是說忘便可忘記?」龍逍搖了搖頭。「罷了,不說我了,倒是一個人的前後變化如此大,你有沒有想過,她們或許不是同一個人?」


    雲斂鋒神色一變,「你的意思是……」


    龍逍點了點頭,「如同我一般,是穿越來的人。」


    雲斂鋒想起了自己當初其實很討厭龍逍,是因為生意上的事,不得不與龍逍接觸,但他那愛占便宜又陰險狡詐、為達目的不惜傷害他人的手段,實在令他不齒。


    但是,就在他被仇家尋仇,砍成重傷、差點斷氣,最後撿回一命之後,他就變了一個人,變得嘻皮笑臉、玩世不恭,生意上隻注重大原則,其餘不拘小節,他這才慢慢與龍逍交好。


    三年後,有一天龍逍在酒醉後告訴他,他並非這裏的人,是從一個叫唐朝的地方穿越時空而來,待他酒醒後,他追問他此事,他也不再隱瞞,承認了他確實不是真正的龍逍,真正的龍逍已經在被砍時就死了,他是借屍還魂,而他鍾愛的那個女子還在唐朝那裏,今生他們是無法再見了。


    「難道她真的是……」雲斂鋒驚駭得無以複加,當初知道龍逍不是真正的龍逍時,他也沒如此震驚。


    「這隻是推測。」龍逍笑道,「若真是如此,自然最好,你便無須再去想破頭自己為何過去不屑她,現在又隻想粘著她,她嘛,也自然不會去在意你過去怎麽對她,現在又怎麽對她,因為她根本不是你嫌惡的那個人嘛,哈哈,這樣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了。」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雲斂鋒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你快說,要如何才能判斷她是否與你一樣,都是借用了他人的軀體?」


    「這個簡單。」龍逍笑了笑。「你好好想想,她過門之後,是否曾經病得快死掉?」


    雲斂鋒的心劇烈狂跳著,忽地感覺到口幹舌燥。


    他清楚的記得,丁宣瑛的大丫鬟曾有一次到主屋哭著跪求他,說丁宣瑛吃蜜棗不慎卡住,喘不過氣來,就快死了,求他去看看她。


    當時他聽了隻有極度厭惡,連吃個蜜棗也如此猴急,真真讓人厭煩極了,若能吃蜜棗吃到送命,那也真是十足十的吃貨了。


    極度嫌惡之下,他並沒有去看丁宣瑛,隻命坤弘去請了大夫,而事後坤弘回報丁宣瑛確實是斷氣了,但大夫妙手回春,又把她救活了,他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看你的表情……嘿嘿,肯定是有。」龍逍好整以暇的笑道:「兄弟,你何德何能,身邊竟有兩個「奇人」,不過你切忌千萬不可驚動她,我們這種人,剛來的時候會很渴望得到幫助和理解,但時日久了,就會擔心被揭破,隻想將自身的秘密隱藏起來,所謂事有反常即為妖,能夠如同兄弟你一般接受的人畢竟隻在少數,若被有心人借此妖魔化了,怕是連性命也不保,這點你可要牢牢記住了。」


    雲斂鋒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匆匆起身。「我必定會讓她明白我不會傷害她,讓她全然相信我之後,自己將這個秘密告知我。」


    「這麽快就要走了?喝兩杯再走嘛,你這樣擺明了是過河拆橋……喂!雲斂鋒,你真的不回來?」


    龍逍罵他不夠義氣、重色輕友,後到的坤弘也一陣錯愕,他還沒喘口氣哩。


    「爺,現在就要走了嗎?不是才到……」


    雲斂鋒大步流星地步出茶莊,小廝已經把他的馬牽來了,他翻身上馬,也不管坤弘還在原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徑自策馬朝雲府的方向而去。


    此時,他胸中情緒翻湧,急欲見到丁宣瑛,紛紛亂亂的腦海之中隻有一個聲音——


    若她不是真正的丁宣瑛,若她不是真正的丁宣瑛……他真的希望她不是!


    一刻鍾之後,他回到了府裏,不想府內卻是一片熱鬧歡騰,廳裏擠滿了府裏女眷,原來是宮裏的賞賜來了。


    因皇帝病重,朝政不可荒廢,他很明智的退位了,太子已於日前登基,而順利回京的太子妃也被冊封為皇後,梁側妃封德妃,太後則被新帝送往淩雲寺安享晚年,再也無法危害皇後了。


    雖然接旨的是丁宣瑛,但所有女眷都鄭重地沐浴更衣了,簡直比過年還熱鬧,連被丁宣瑛「宣判」要好好臥床的雲老太君也到了,夏氏臉上更是掩不住喜色,這次護駕有功,夏成春連升了三級,她心中自是歡喜的,今生是無緣在一起了,她隻願他平安順遂。


    而溫詠佩等人直到今日才知曉那暫住雲府的貴人便是現在的皇後娘娘,霎時又驚又恨,這天大的功勞竟生生讓丁宣瑛搶去,這可是讓她的心裏像有根刺兒一樣難受。


    而那些賞賜之中,有個叫孟寒玉的侍衛竟隨著宮裏眾多賞賜也送來一個物件,這般有損婦德之事,豈能放過?


    見雲老太君也對此事麵露不屑與不悅之色,她便揚了一絲笑。「姊姊與那侍衛究竟是什麽關係?竟還特地送東西給姊姊,這可真是從未聽聞的事,究竟送了什麽?姊姊不妨當著大家的麵把盒子打開了,好解解我們的疑惑。」


    雲斂鋒也沒想到孟寒玉竟如此大膽,仗著皇後弟弟的身分,給丁宣瑛送東西來了,照他說,那東西該直接燒了才是,根本不必看。


    但是他又想到了龍逍的話,若她真的不是丁宣瑛,或許在她身處的那個朝代裏,對男女之事有著不同的規範,就如同龍逍常提及他們唐朝的女子是以胖為美的標準,在他想來極為不可思議,但卻是事實。


    「是啊,姊姊,你就快開吧!」蕭姨娘也在一旁敲邊鼓,她當然希望丁宣瑛被休,那麽她或許有再抬身分的希望。


    丁宣瑛麵色沉靜,沒半點忐忑不安,隻淡淡一笑,「既然妹妹都那麽想看,自然是要打開的。」


    她打開了漆黑的描金盒子,取出了盒裏的衣裳,頓時眾人都發出啊的驚呼聲。


    「好美啊!」梅姨娘忍不住讚歎。


    那是一件繡工絕妙、針腳細密、衣料柔軟絲滑的衣裳,層層紗裙,裙麵繡著點點紅豆實在罕見,還繡著詩句,丁宣瑛原本不以為意,待看到那詩句,她意外至極的瞪大眼。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擴,此物最相思。


    這不是王維的「相思」嗎?!她的心一顫,頓時像被雷劈到似的不能動了。


    她繡在娘娘鞋麵的是王維的「雜詩」,而如今這衣裳上繡的是王維的「相思」,難道娘娘竟是……竟是與她一樣,穿越而來?!娘娘的手已經無法拿針線,這衣裳可能是孟寒玉繡的,是娘娘讓孟寒玉將這首詩繡在裙上的嗎?!


    她腦海裏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本宮閨名寒梅,因此也特別鍾愛梅花,何況這梅花還是我國的國花……」


    天啊!難道那時娘娘說的「我國」指的是她來的那個地方?!


    「入境隨俗」這四個字瞬間衝進她腦海裏,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拚命回想著娘娘對她說過的話,根本沒發現周圍已炸鍋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這、這是什麽?!」


    溫詠佩很快將那詩句念了出來,心裏直叫好,並且成功地讓自己麵色變幻不定,指著丁宣瑛不敢置信的顫聲道:「老太君、母親、夫君!你們瞧瞧,姊姊她簡直不知羞恥!竟和男人做這等……這等暗通款曲的苟且之事!」


    那件衣裳將雲斂鋒的心狠狠戳了一下,他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結,望向丁宣瑛的眼神很複雜,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自是不相信丁宣瑛和孟寒玉之間有什麽苟且之事,但是她與孟寒玉的關係竟是如此親密了嗎?


    隔衣傳情,這是多深的情意,看她那震驚的表情,是想插翅飛去京城會情郎嗎?自己沒有機會了嗎?思及此,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豈有此理?!」雲老太君的拐杖重重擊地,怒道:「敗壞門風!家門恥辱!媳婦、鋒兒,你們在做什麽?還不把這賤蹄子給掃地出門!」


    溫詠佩忙過去扶著雲老太君。「老太君息怒啊,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雲老太君不依不饒的暴跳起,「快點把這賤人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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