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怕嗎?」阿快又問。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妳到底在想些什麽。」他隻說了這麽一句。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把事情解決啊,還能怎麽辦。」


    「怎樣解決?」


    「我姑丈是個修行多年的老道士,我們去找他幫忙吧。」阿恒說,拉了她的手走。


    「妳會怕哦?」在車上時,宥恒這麽問。


    「當然有點毛。」


    「一點毛而已哦?那妳怎麽表現得那麽鎮定,好像不怎麽相信裝潢老師傅的話似的?」阿恒忍不住調侃她。


    「如果我不稍微裝一下,要是他出去亂講,沒有的事不就傳成真的?那我們以後要怎麽做生意?」阿快解釋。


    「嘿,這時候妳又挺聰明的。」


    「謝謝誇獎喔。」她本來就聰明,隻是買這店麵的時候,有一點點意氣用事而已好不好。


    當阿快見到宥恒的姑丈江臨風時,沒想到他的年紀會這樣大,頭發都白了,整張臉嚴肅中帶有一股英氣,走起路來健步如飛,很有精神。


    讓阿快好奇到不行。


    「妳姑丈怎麽這麽老?」阿快偷偷問。


    「他才五十歲出頭,頭發那個是少年白。」宥恒解釋。


    阿快坐進宥恒的車,準備前往她新買的店麵和「前屋主」溝通。她望著後視鏡,宥恒的姑丈正開著賓士車跟在他們後麵。


    「你怎麽沒告訴我,你姑丈還是成衣廠老板?」阿快又問。不是說他姑丈是個老道士嗎?


    「我姑丈深具傳奇色彩,他十八歲開始義務幫神明辦事,但他沒靠這個吃飯,他自己有事業的。」宥恒說。


    「喔。」也許她今天可以大開眼界了。


    當他們到達目的地,阿快開了店門。


    「我先進去,你們跟在我身後。記住,我沒開口問你們話,你們一句話都不要說。」宥恒的姑丈交代。


    兩人很有默契的點頭同意,隨即跟在姑丈身後。


    隻見宥恒的姑丈一進門,比著一個奇怪的手勢,直接上到二樓一個靠窗的大房間門口,站定不動。


    真的很奇怪,明明門窗緊閉,可是他姑丈的道袍下擺卻不停的翻動著。阿快看得全身起滿雞皮疙瘩。


    「妳過來,對著中間那扇窗把買賣契約先念一遍,然後把它放在這張椅子上。」說完,他踢一張高腳椅到她麵前。


    阿快好不容易念完契約書內容,也依照吩咐,把契約書放在椅子上。宥恒的姑丈又說話了。「夫人,這個女孩確實是合法取得這屋子的產權,我知道妳心有不甘,但妳們素昧平生,她也無從得知妳的想法,如今木已成舟,妳有什麽心願未了,可以明說,隻要能力所及,我們定會幫妳完成。」


    屋子裏靜悄悄的,靜得隻聽見三人的呼吸聲。


    「生命都結束了,為什麽不將生前的苦痛都放下呢?妳的先生已經來接妳很多次了,快隨他去吧。」宥恒的姑丈又說。


    阿快見他一個人自言自語,隻覺得有說不出的詭異。


    「阿快。」


    「啊!」宥恒的姑丈忽然喚她的名字,把她嚇了一大跳。


    「這位夫人有三個願望希望妳能幫她,她便同意離開。」


    「請說。」阿快聚精會神聽著。


    「她的子孫沒依照傳統方式來引魂,所以她沒辦法回到她夫家的祖先牌位裏去,妳要去找她那個和妳打契約賣樓的兒子,要他重新辦好引魂的工作,並替她辦理超渡法會。這是第一點。」


    阿快眼睛瞄著那個契約書上賣方的住址。「照這個地址就找得到嗎?」


    「可以。」宥恒的姑丈看著窗戶,對阿快說。


    「第二點,她說這樓妳買便宜了,她要妳每個月捐款給慈善機構,隻要妳照做,以後誰在這裏做生意,她都保證會生意興隆。」


    「這點我也答應。」阿快又說。


    「第三點,她說她的晚年過得冷清又寂寞,她要妳好好照顧這樓,努力讓這一、二樓店麵熱熱鬧鬧的。」


    「我也很怕冷清,這個我自然也答應。」阿快猛點頭。


    「但是,如果我們去找這位夫人的兒子,他不相信我們怎麽辦?」宥恒問。


    宥恒的姑丈望著窗戶片刻,然後說:「她說她自會打點好一切,隻要你們兩人一起去告訴她兒子說,你們是林奶奶要你們來的,他就會信了。」


    「喔。」兩人都明白了。


    宥恒姑丈對窗邊點點頭。「我會盯著他們把事情圓滿解決,法會的事我也會出麵協助。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三人步下樓。


    「姑丈,那我們什麽時候去找林奶奶的兒子?」宥恒問。


    「明天下午三點就得到他家,不然他後天一早又要出國了。」宥恒的姑丈說。


    「但是,姑丈,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阿快問。


    「因為我看得到她,也聽得到她。」他說。


    「啊?」阿快嚇死了。


    「姑丈,你好神喔!」阿快忍不住又出言讚歎。


    「真的嗎?」宥恒姑丈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


    「這間店很不錯,你要好好做。」宥恒的姑丈拍拍他的肩。「我先回去了,明天的事不要忘了。」


    「是。」宥恒、阿快兩人不約而同的應著。


    一周後,阿快終於完成了林奶奶交辦的第一件事。


    宥恒開的曼波發型設計工作室在林奶奶回兒子家後,順利完成所有裝潢工作,也順利開幕了。


    連原店長都讓阿快想辦法給挖過來了,挖角那天的情況是這樣的──


    阿快走進美容沙龍,見店長李安娜就坐在櫃台裏怔怔發著呆。


    阿快見獵心喜,沉著的將一隻手臂擱在櫃台上,環顧店麵裏的景象。「最近客人少很多哦?老板給妳很多壓力哦?」


    「唉,別提了,自從阿恒走……」說到這兒,店長猛一抬頭,看見是蘇阿快,馬上把原先說的話吞下去,沒好氣的反問她:「妳又來幹嘛?」


    店長聽說了,就是這個壞女人把阿恒拐出去開店的,沒來由的對她就是有一股濃濃的討厭。


    「還不是阿恒的店裏太忙,新聘的店長又沒經驗,既不會招呼客人,也不會訓練新人,連排個班表都排得亂七八糟的。阿恒那天把新店長辭退後,一個人坐在櫃台裏善後,喃喃自語的誇說還是妳能力好,做事有條理,以前在店裏除了替客人剪、燙發,就不用再管別的,現在仔細想想,還真有點想念那個店長。」阿快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真的?他真的這樣說我?」店長心花怒放,飄飄然。


    她暗戀他好久了,隻是他一直都很冷淡,原來他也會在背後肯定她的能力。


    啊!聽到這些,就可以完全抵銷掉自他辭職後,老板終日要她想辦法提升業績的種種痛苦和壓力了。


    阿快好笑的看著店長的表情。


    她不過隨口掰一掰,這女人竟陶醉成這樣子,真有意思!


    「所以呀,我偷偷過來問妳,」阿快再壓低身子,幾乎靠近她的耳邊說:「妳有沒有興趣過去阿恒那邊幫忙?待遇和福利保證比這邊高喔。」


    「嗄?」阿恒竟想邀她過去長相廝守嗎?


    經過這段分離,他是不是已經發現她的好了?


    見阿快還在等她的回答,店長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這件事我會慎重考慮考慮。」


    「喔,那當然。我們隨時打開店門等候妳的加入。但是,別讓阿恒等太久喔。」阿快低聲交代。


    「知道了。」店長承諾。


    「那我先回去跟阿恒說這個好消息。拜。」阿快忍著笑,快步走出店門去。


    走出大門,坐上自己的車,車都橫越了三條街,阿快還在笑。都說我是花癡,我看這個李安娜也差不到哪裏去!


    笑到嘴痠,她總算停住。


    等一下得先去店裏跟趙宥恒講一下,免得這件事穿幫。


    他那個人可是非常正經八百的,要是知道她扯謊把店長給這樣挖過來,他鐵定會非常、非常生氣。


    她還是比較喜歡他笑,所以先過去打個預防針。


    幾經思量,她決定一進店門就跟趙宥恒說:「李安娜店長自他被挖角後,不堪老板終日給的業績壓力,決定辭職,我一時衝動就邀她過來加入我們。」


    然後,她模仿趙宥恒的神情和男人的聲音自我回答:「嗯,這樣呀,這件事說來我也有點責任,那就讓她過來吧。」


    她對著鏡子,有模有樣的開心玩著,竟一個不小心去撞到消防栓。


    她下車察看,一手插著腰一手撫著下巴。「嗯,這到底算是說謊的報應,還是應了那句,樂極生悲?」


    但,就算得多花一筆修車費,阿快也不覺得心疼,因為跟完成宥恒的心願那種快樂相比,這小小的意外根本不足掛齒……


    想著想著,阿快把思緒重新拉回眼下!


    仔細想想他們在一起的這五年,盡是美好的回憶,連一件不愉快的事都沒有,所以聽到他要走,她第一次感到來自心底、很陌生的慌。


    但她有什麽理由不讓他走呢?


    沒有,真的沒有。


    於是,她隻能問身旁的他:「為什麽忽然要去上海呢?發型工作室的生意明明很好。」


    「上車吧。我們先去吃飯,邊吃邊聊。」宥恒輕輕推著她的肩,往門外移去。


    在車上,阿快不死心,繼續追問下去。「你不告訴我原因,我怎麽吃得下去?」


    他就知道她一定會這麽說。


    五年來,她一直將他當成摯交好友,一邊無私的對他奉獻她的友誼,一邊不停地談著她的戀愛。


    他一邊享受著和她在一起的溫馨快樂,一邊聽著她的失戀故事。


    明知自己不是她的菜,他不敢向她表白,怕毀了那條界線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可是,不停地看著她在愛情道路上跌跌撞撞,他的矛盾和不安一直以來都是一種折磨。


    這就是他的兩難。他像是一隻蚱蜢,對阿快複雜的感情是一條看不見、綁著他的線,教他隻能獨自在原地麵對自己的痛苦,不管想逃離或向她靠近,都痛。


    他不知道阿快會不會累或倦,但他累了,現在隻想把這份感情好好放在心底,然後去外麵走走看看。


    但她還在等他回答。


    他隻好試著解釋──


    「我姊夫到大陸開美發公司多年,一直叫我過去看看,我拒絕他很多次了;這次他胃出血住院,要我過去幫忙,我不好不去,畢竟他和我大姊一直很照顧我。」宥恒說。


    「這樣啊。」聽起來真的很合情合理,她隻好努力地保持微笑。


    天知道她的微笑有多難看!


    真沒道理,她明明很難受,幹嘛還要笑?


    因為做人要有風度,她知道。


    真是天殺的,去他該死的風度!聽到他要走,她的難過指數比她十五次失戀加起來還要多很多。


    她真的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怎麽了?人不舒服嗎?」宥恒問。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對啊,我發現我很舍不得你呀。」在他麵前,她從不掩飾她真正的感受。


    宥恒心裏一震!他何嚐不是?


    他隻是更溫柔地對她說:「這隻是暫時的,幾天後就好了。」


    「如果幾天後也不會好呢?」阿快問他。


    「別胡思亂想了。餐廳到了,我們去吃印度咖哩,然後去唱歌?」宥恒打起精神說。


    兩人坐定後,阿快又問:「什麽時候走?」


    「下個禮拜一。」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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