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想先聲明的是,拍攝地點不局限於台灣本島,原則上會在定點停留三到五天,拍攝的期限預計三個月左右,尺度方麵應該都是在範圍之內。」說到一個段落,他稍停一會兒,以眼神征詢前方兩人的意見,見他們似乎沒有太大問題,他又接著道:「明天我會在我公司準備一張純白色的長沙發,沒有布景,沒有其他點綴,包含妝發、服裝,都讓……澄澄自由發揮。」既然她還像當年一樣叫他一聲社長,那們他也可以不用故意客套吧!


    「這是考驗嗎?」衛皇鍇打趣地問,眼角頭瞄畢杏澄的表情,倘若她有一絲不悅,他會立刻跳出來擋駕,但她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可以帶造型師嗎?」畢杏澄伔吟著他的要求,腦中已有初步的想法,要是她想完美出擊,使他啞口無言的話,她可能得找個救兵支持。


    「當然可以,不過我希望最少能呈現兩種迥異的風格,方便我判別攝影走向。」爾東臣沒有多費唇舌解釋,他聽過業界對她的評價,他相信她沒有遺忘在攝影裏,同個主題可以有不同權詮釋手法,「澄澄,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畢杏澄不安份的心跳轉而劇烈躍動,「澄澄」?一直叫得那麽親熱是想挑釁她嗎?很好,這張戰帖她接下了!


    全白的長沙發上,一張黑色毛毯巧妙鋪蓋,隻留下邊邊角角,透露原色。


    一雙紅色高跟鞋往上延伸,坐在中央椅背上優雅交迭的雙腳,同色大格網襪讓白皙腿部若隱若現;一件設計簡單的白色長版t恤,斜露肩膀的設計隨意而性感。


    輕咬食指、半垂眼眸,看似誘惑,又像有意無意的輕蔑,畢杏澄麵對鏡頭表現得熟練。


    爾東臣震懾於她在鏡頭下的魅力,他幾乎不用下任何指令,畢杏澄的每個肢體表情變化多端並且恰如其分,他按快門的手指也可以說根本停不下來。


    休息換裝時間,他本想找畢杏澄說話,其實他也不知要聊些什麽,但又好像有千言萬語卡在喉頭;尤其是不曉得為什麽,她帶來的服裝師始終用敵視的眼神瞪著他,似乎隻要爾東臣敢超越安全距離一步,她就會立刻放狗咬人。


    「路薇凰,你眼睛不累喔?」看著路薇凰一邊替她改妝,一邊忙著瞪人,畢杏澄還真擔心她眼睛來回得太迅速會抽筋。


    「我是在保護你!」有個白癡昨晚沾沾自喜地通知她,說是澄澄接的新工作,正巧碰上大學舊識,她好奇追問名字,一聽是爾東臣,差點沒把電話摔掉,早知道就不接那個白癡的電話了,害她氣得整晚睡不著。


    「你別怪他,是我自己的決定。」畢杏澄用膝蓋想就知道,衛皇鍇肯定被臭罵了一頓。


    「吼,你幹嘛還要和那個沒品的男人扯上邊?別告訴我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喔!」


    畢杏澄咬緊牙關,她畢生最大的恥辱哪能說忘就忘?剛開始,畢杏澄還傻傻地反複想著,不相信爾東臣是卑劣的男人;後來還是覺得很不甘心,他怎麽可以如此沒品、欺人太甚?


    她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爾東臣是不是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把她放在心上?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精湛!如果當初隻是想利用她,用不著耍弄她一番。


    畢杏澄承認自己很幼稚,想讓他後悔遺憾,因為記仇才在他可能看得見的地方拚命改變;但時間還是無法消去她胸中那口氣,索性緊緊抓著一顆碎裂的心,十時提醒自己,期待哪天能一吐怨氣,接著從此釋懷。


    「別擔心我,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改換裸色唇妝之後,畢杏澄從鏡中遞給好友一記微笑,心底卻隱隱不安。


    重逢的場麵在心中排練不下百次,目前為止一切都在她預想範圍內,不過,第一次在見麵那天,想表現、想證明的欲 - 望強烈以外,名為「在意」的情緒也持續


    膨脹,更令畢杏澄在意的是,她居然不敢細想自己到底還在意些什麽。


    換好第二套服裝,深橘色漸層長洋裝,一頭波浪長卷發自然披泄在光裸的肩頭,她撩著裙擺踮著腳尖,赤足站在鋪蓋黑色毛毯的沙發上,像正在小心探路的春之精靈,模樣出塵又調皮。


    其實畢杏澄腦袋一片紊亂,心頭也亂糟糟的,好在平麵實拍的經驗豐富,一聽見快門的聲音,她便自然反應下一個動作,猶如一尊美極的聲控機器娃娃。


    機器娃娃,這就是她寧可損失打響名氣、賺更多錢,也要拒絕接觸伸展台的原因。


    從粉底、粉餅傻傻分不清的懶女生,搖身一變成為平麵模特兒,而且還常拍攝性感火辣的造型,全都靠她勤奮不懈的努力,可有些事天生注定,她就是很難勤能補拙,肢體律 動就是一例。


    她的音感還不錯,律 動感卻很糟糕,要她在眾目睽睽下,用完美的姿態走秀,還要適當襯托出商品,對她而言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曾有一次經驗,在有驚無險下度過,她卻足足作了一個月的惡夢,讓她現在想來還是覺得恐怖。


    將裙擺拉到膝上,畢杏澄蹲下身子,伸出光滑無暇的腳試探性輕觸地麵,彷佛地上有水、彷佛地麵一片冰涼,她瞪大特意畫得無辜的清澈雙眼,輕撇嘴唇,這會兒的春之精靈,像是準備溜至凡間來場惡作劇。


    幾年前的她,作夢也想不到,有天她會成為鏡頭下的焦點;就某部份而言,自己能有今日成就,也該好好感謝爾東臣吧!畢杏澄在心裏自嘲一笑。


    鏡頭後方,看那份不經意的性感彷佛渾然天成,爾東臣神情複雜。


    提出試拍的要求,一方麵是基於他的私心,還記得她的心思有趣從來都不複雜,多年後從平麵廣告見到她的身影,時而冷漠、時而俏麗,教他很難判定現在的她和從前有什麽不同。


    本來有把握能透過鏡頭分析她現在的特質,可是現在,是他高估自己的能力,還是她變化太大?是什麽經曆能洗練一個女孩,跳脫本來純粹,增添不同魔力在舉手投足之間,完全判若兩人?


    爾東臣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也不明白好壞該如何界定;曾經想法簡單不造作,他無須多花 心思探詢,就能輕易看見斂藏的發光體;如今,眼前的女人更明亮璀璨,卻像多了許多繁複刀工似的鑽石,他捉摸不清也難一眼看透。


    他很少在拍照時不專心,有太多私人情緒,但又好像很久不曾像現在一樣認真,急於想捕捉某個畫麵。


    想不到他能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再靠近她,想不到再見麵以後,她會是以被拍攝的姿態;人生有很多發展真的很奇妙。


    爾東臣不確定後來她到底有沒有發現「那件事」;即使畢杏澄什麽都不之情,他也無法若無其事,畢竟他們初開始的靠近,的確夾帶著雜質。


    心虛,是他這些年不敢找她的原因,縱使有好多問題想問、好多話想說,但隻要一想象她質問或忿恨的眼神,他就卻步了。


    誰說隻有女人才會天真?有時男人也會有思想太過單純的時候。


    好久以前,有個抱著相機等待彩虹的女孩子,問他最想拍的照片是什麽;還記得當時他自以為,該拍的都拍過了,甚至早已失去某些攝影的憧憬;多年以後,去了不少地方,見的人事物多了,才知道世上值得珍藏的畫麵有太多。


    領悟到自己眼光狹隘的同時,爾東臣也赫然驚覺,連自己都沒發現的追逐;攤開這幾年在世界各地留下足跡的照片,發現不約而同的共通點,是他決定回台灣辦攝影展的主因,更讓他鼓起勇氣找尋畢杏澄。


    她的存在,才能讓他珍藏的畫麵完整,用她當模特兒的攝影概念,不過是個開端,目的是要牽引出以她為主題的,他的珍藏。


    熱鬧的跨年活動,對畢杏澄從不具任何吸引力,人擠人的倒數,她光用想象就覺得累。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攝影社的成員約好一起到海邊,等待拍攝跨年的第一道曙光,雖然海邊又冷又凍,還得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畢杏澄卻興致勃勃,樂在其中。


    若說日漸發展蓬勃的科技,哪項最令她感動神奇,莫過於是能紀錄眼見美好的攝影產業;大一下學期她對拍攝開始感興趣,雖然讀的是中文係,但在大四這年,她慎重考慮畢業後從事攝影相關工作。


    無聊的等待時間,畢杏澄坐在沙灘上,就著帳篷內微弱的燈光,翻閱擱在膝上的攝影雜誌,一邊聽笑話似地聽著某些社員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社長,等一下太陽出來的時候,你能跟我一起合照嗎?」在這世上就是有些女人愛美不怕流鼻水,冬天來到冷冷的海邊,依然堅持穿著令人噴鼻血的迷你短裙,或者是她們高漲的熱情使她們特別耐寒?


    「我也要、我也要!社長,拜托你也和我照張相好嗎?」也有這種三更半夜還死不肯卸下濃妝的女人,依照判斷,卸妝前後落差之大的照片上傳網絡,大部份網友應該都會嘖嘖稱奇。


    「拜托,今天的主角是日出,不是你們也不是社長好嗎?」終於有人跳出來抗議了,隻是衣著也沒有保暖到哪裏去,一對誇張到可以參加化妝舞會的假睫毛,正賣力地眨呀眨,「社長,我的攝影技術還很糟,待會兒你能貼身指導我嗎?」


    噗!畢杏澄暗自噴飯,這幾個女人精彩的表演,也算是她每次社團活動額外的餘興節目。


    「那有什麽問題?新年第一道曙光,大家當然要一起拍張照片當作紀念。」輕輕流露低沉而富磁性的嗓音,英俊的臉龐帶著使人迷醉的親切微笑,「至於貼身指導……不如你先隨興發揮,讓我先看看你的程度在哪邊,說不定你很有天份,用不著太謙虛喔!」


    哈!社長大人又使出教人心甘情願融化的軟釘子,讓畢杏澄在心裏拍案叫絕,假裝低頭撥弄瀏海,掩飾忍不住偷笑。


    畢杏澄並不是外貌協會的一員,社長聞名遐邇的男色也引不起她興趣;除了絕佳的攝影技巧使她佩服之外,使她特別留心的,是好奇社長可能和她一樣,也有一對愛開玩笑的父母。


    「爾東臣」,字麵上來看沒有什麽問題的名字,諧音就讓人有點傷腦筋;如同她的「畢杏澄」,當有人請教貴姓大名,報上名字以後,通常會被接著問一句「然後呢」。


    沒有然,她姓「畢」,名「杏澄」,遇上「ㄥ、ㄣ」不分的家夥就更傷腦筋了,還會問她一句,是方程式的「程」,還是耳東陳的「陳」。


    「爾東臣」、「耳東陳」,想必社長應該也常遇上這樣的窘境吧!


    熟練地打發走對他有高度熱情的社員,爾東臣眼角不經易瞥見畢杏澄因吃吃偷笑而聳動的肩膀;後者剛好也抬起頭來正巧對上他的眼,他豪不介意地大方朝她一笑,被當場抓包的畢杏澄尷尬地低下頭,假裝認真翻閱雜誌。


    其實她大可不用緊張,反正隻是偷看,如果爾東臣在意被偷偷注視,他應該早就變得很神經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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