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趙廷臣所言,楚千凝心下猛地一驚。


    齊妃死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


    “回世子妃的話,當時卑職等不在殿內,也不知齊妃娘娘和陛下都說了些什麽,惹得陛下震怒,命卑職等將她亂棍打死。”


    誰知……


    他們還沒等動手呢,她就自己尋了短見。


    聞言,楚千凝緊緊的皺起眉頭,眸光幽暗莫名,良久的陷入了沉默。


    要說齊妃死了,她本不該有什麽過多的情緒,但不可否認的是,方才聽聞趙廷臣所言,她心裏的確有些悲戚。


    答應了要救她性命,她原非敷衍之詞。


    卻沒想到,對方自己棄了生路。


    “這齊妃娘娘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好端端的,忽然毒害皇後娘娘做什麽啊……這下自己也喪了命,也把齊家徹底坑進去了……”


    趙廷臣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麽,楚千凝卻已無心再聽。


    待到她回過神來,方才想起這“報信兒”之人還在。


    目光落到趙廷臣身上,楚千凝疑惑的朝他問道,“宮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正是人人自危的時候,你竟還冒險來告知我,所求為何?”


    “……卑職甘心效忠公主殿下,未敢有旁的心思。”話雖是這般說,但他卻偷偷瞟了冷畫一眼。


    後者察覺到他的目光,立刻叉著腰瞪他,“你看我做什麽?!”


    被冷畫一吼,趙廷臣趕緊低下頭去。


    見狀,楚千凝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兩人,眸中興味十足。


    再怎麽說趙廷臣都是堂堂禦林軍校尉,就這麽被冷畫喝斥,半點脾氣也沒有,這情況似是有些不大對勁兒吧……


    回想起之前冷畫受傷那次,趙廷臣接連往侯府跑了好幾趟,楚千凝心裏便愈發清楚了。


    看來這位趙大人十有八九是看上冷畫了,就是不知這小丫頭自己可有覺察?


    而且——


    她們可不會一直留在建安城。


    屆時趙廷臣怎麽辦,辭官跟著他們去北周?


    思及此,楚千凝的眸光不覺微閃。


    瑩白如玉的指尖輕叩桌麵,她忽然對趙廷臣說,“你可知五公主的下場嗎?”


    不想她忽然提到已死的鳳雪綺,趙廷臣微怔。


    愣了好一會兒,他才不知所措的回道,“……卑職知道。”


    “那你可知她為何而死?”


    “卑職聽聞,是五公主殿下擅自殺害了逆犯,是以才被陛下賜死。”他對當日的事情知之甚少,這些還是聽別人說的。


    誰知他話才說完,就見楚千凝失笑著搖頭。


    而她這一笑,倒是把趙廷臣給笑懵了。


    難道自己說錯了?


    “還望公主殿下明示。”單憑他的腦子,他是實在猜不到其中的彎彎繞繞。


    “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您是說……”


    朝他彎唇一笑,楚千凝嫣然道,“我可什麽都沒說。”


    真要是有什麽,也是他自己猜出來的。


    楚千凝笑的隨意散漫,卻架不住趙廷臣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便是他再愚鈍,此刻聽她這麽說也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五公主鳳雪綺根本就不是因罪被賜死,而是從前幫陛下幹了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知道太多的秘密,是以才會被滅口。


    可是……


    她忽然同自己說這些幹嘛?


    疑惑的看向楚千凝,趙廷臣百思不得其解。


    對視上他充滿探究的視線,楚千凝意味深長的說道,“你覺得我如今的境地,較之五公主如何?”


    “什麽?!”


    “前車之鑒,你若跟著我,無異於自尋死路。”好好當他的禦林軍校尉也好,至少性命無憂。


    聞言,趙廷臣徹底驚呆了。


    也就是說,不久的將來,陛下會像殺了五公主那樣殺了護國公主?


    一想到那種可能,趙廷臣就嚇得麵色慘白。


    他素來膽子小,這一點冷畫很清楚,但眼見他被楚千凝幾句話嚇得如此,不禁嫌棄的扯了扯他的袖管,“我說……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麽啊……”


    “大男人就不能怕死啊?”趙廷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副糾結不已的模樣。


    “……”


    他說的這麽理直氣壯,冷畫都不好反駁他了。


    似笑非笑的掃了他兩眼,楚千凝喝了口茶,隨即吩咐道,“冷畫,送趙大人出去吧。”


    “是。”


    逐客令已下,趙廷臣也不好再繼續待下去,隻能轉身離開。


    跟在冷畫身後往出走,他幾次看向走在前麵的少女,想要開口說什麽,卻始終沒能成功,直到府門近在眼前,他方才一鼓作氣的對她說,“你幫我轉告公主殿下,趙某甘心為她驅使,萬死不辭。”


    “一死就嚇得你快尿褲子了,還‘萬死’……”


    “……”


    這丫頭的嘴怎麽這麽毒呢!


    尷尬的輕咳了一聲,趙廷臣試著挽回一下自己的顏麵,“我……我若是應承的太快,恐公主殿下她不會相信……”


    沉默的望著他,冷畫像是在說,我就看你接著往下編。


    於是——


    實在編不下去的某位大人麵紅耳赤的丟下一句話,“我就怕死怎麽了?!”


    話音落下,他腳步慌亂的匆匆離開。


    冷畫看著他的背影,歪頭愣了一會兒才轉身回了清風苑,心想,你怕死就怕死唄,衝我嚷嚷什麽啊,還覺得挺驕傲啊……


    *


    齊妃是畏罪自戕,因此喪儀沒有大肆操辦。


    別人死後都是被追封,唯有她,人已死了,卻還要被景佑帝貶斥為庶民,一卷草席將人卷了,被太監隨意丟棄在了亂葬崗。


    而他們前腳離開,後腳便也有人出現運走了齊妃的屍身,尋了一處幹淨的地界將她埋了。


    雖沒有什麽風水的講究,至少沒讓她暴屍荒野。


    讓她入土為安的不是別人,正是楚千凝。


    她之所以如此做,並不是因為她與齊家的恩怨一筆勾銷,而是她覺得,如今的齊妃也是可憐之人,至少相比起齊敏,她沒有那般招人厭惡。


    當日既承諾了要救她,如今無論出於怎樣的原因沒有做到,皆算是失言了,是以為她尋一處清淨所在,原是應當的。


    “啟稟世子、世子妃,出事了。”是夜,鷹袂忽然出現。


    “何事?”


    “景佑帝病了。”


    “病了?”楚千凝挑眉,心下生疑,“患了什麽病?”


    “眼下尚不清楚,隻知道他如今疼痛難忍,群醫束手無策,宮裏已徹底亂了。”說起這件事,鷹袂也覺得奇怪。


    他們均未對景佑帝出手,他這是怎麽了?


    微微斂眸,黎阡陌忽然對鷹袂說,“你去宮中探查一番,看看今日景佑帝都見過什麽人,吃過什麽東西,一一詳查。”


    “是,屬下這就去。”


    待到鷹袂離開後,楚千凝方才朝他問道,“你懷疑他是被人下了毒?”


    “嗯。”除此之外,想不到別的可能。


    “如今他忽然病倒,或許於我們而言,正是好時候。”


    “凝兒是說……”


    眸光晶亮的望著黎阡陌,楚千凝緩緩的吐出四個字,“皇後娘娘。”


    齊妃給皇後喝下的那杯所謂的毒酒,其實裏麵放的是楚千凝讓雲落準備的假死藥。


    她讓齊妃忽然接近傅思悠,以此吸引景佑帝的注意,讓他發覺她因嫉妒有意毒害傅思悠,進而令他萌生出借齊妃之手除掉皇後打算。


    看似是他利用齊妃,實則是楚千凝利用他。


    皇後一死,齊妃必死無疑。


    但實際上,齊妃本不用死,至於皇後,她則壓根就沒死。


    原本安排皇後假死,他們就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人運出皇城,本來還需要再等上幾個時辰,但眼下倒是不必了。


    趁著景佑帝昏迷,宮中生亂,正是動手的好時候。


    明白她的意思,黎阡陌也點頭表示讚同。


    一旦皇後平安離開皇宮,鳳君薦那邊便可金蟬脫殼,景佑帝便是想追究也不能追究,一來他如今昏迷不醒,二來再過不幾日,官重錦便要到建安了。


    屆時——


    就是北周興兵而起之時。


    戰事一起,他哪裏還有心思去管鳳君薦的行蹤和死活。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解決。


    傅思悠手中那半塊虎符,至今尚無下落……


    *


    宮中接二連三的出事,先是太後被毒害,皇後娘娘與齊妃也先後喪命,如今就連景佑帝自己都病倒了,令朝臣驚憂不已。


    俗話說的好,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


    景佑帝再這般折騰下去,必然耽誤國事,是以朝臣紛紛推舉鳳君墨暫理國事。


    於公,他是皇子殿下,本就時常奉景佑帝之命處理朝政;於私,他是景佑帝最偏愛的一位皇子,由他暫管國事也能令人信服。


    恰好在此時,傅思悠也忽然站出來說話了。


    她口口聲聲勸景佑帝讓鳳君墨監國,令後者不禁開始疑心。


    難道她將虎符給老四了?!


    若果真如此,自己再命他監國,天時地利人和豈非皆被他占盡!


    想著自己如今病得古怪,景佑帝便遲遲沒有鬆口。


    最終——


    他竟忽然降下一道聖旨,命二皇子鳳君擷監國,暫理朝政。


    這道聖旨一下,滿朝的文武百官都錯愕了。


    之前都差點殺死二皇子殿下了,如今怎麽又忽然命他監國呢?再則,二皇子遠離權利中心多年,他哪裏料理的來這些事情……


    聖旨已下,眾臣便是再有意見也隻能忍下來。


    黎阡陌在侯府聽聞這個消息時,非但沒有擔心鳳君擷大權在握,反而老謀深算的笑了。


    見狀,楚千凝不禁揚眉,“你倒沉得住氣!”


    “凝兒不也是毫不擔心嘛……”


    “我想去俞府拜見俞大人,你要一起嗎?”她可沒忘,這位世子爺慣會吃醋的。


    盡管,對方的年紀都堪比自己父親了。


    “為夫尚有事情要忙,就不與你一同去了,娘子早去早回。”她於東夷的事情在忙,自己於北周的事情在忙,雙管齊下,方才得見效率。


    “好。”笑著點了點頭,楚千凝讓人安排了車駕,直奔俞漢遠的府上。


    路上,想起近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她眸中的笑意便一點點的降了下來。


    她就知道,鳳君擷遠沒有那麽容易甘心……


    那人就像是野草,斬之若不除根,便等於白忙一場。


    之前宮中出了那麽多的大事,始終不見他有何行動,她心下便覺得可疑,時時提防著,果然如今見景佑帝病倒,他便出手了。


    早前她就曾與黎阡陌猜測,傅思悠會把“寶”押在何人的身上,竟當真是他!


    仔細想想,倒也不難理解。


    鳳君墨並沒那麽急著登基稱帝,何況他又頗得景佑帝的歡心,隻要小心謹慎不觸怒了他,這皇位終究會落到他手上,是以傅思悠若選擇與他做交易,得到的報酬並不大。


    但鳳君擷就不一樣了……


    有了虎符,他就徹底能在朝中站穩腳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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