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家小姐受了傷,齊霏煙身邊的小丫鬟不禁驚呼一聲,“小姐!”


    “好疼啊……”


    “您沒事兒吧?”見齊霏煙手捂著的地方都滲出了血絲,那小丫鬟的眼中不禁充滿驚懼。


    再說齊霏煙聽到她的問題,沒好氣的喝斥道,“你說呢!”


    她都說了“好疼”,她還問自己“有事兒沒事兒”,真該讓黎阡晩也抽她一鞭子,屆時這個小蹄子就知道感受了。


    “……奴婢知錯了。”


    冷眼看著這主仆倆的反應,黎阡晩拚命忍住笑意,一臉茫然轉頭看向她們,表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怎麽了這是?”


    “黎姑娘,您的鞭子掃到我家小姐了。”


    “是嗎?!”黎阡晩故作驚訝道。


    “您瞧瞧……都出血了……”


    順著那小丫鬟手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齊霏煙的額頭上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其實這種傷痕放在黎阡晩眼中最多就算是個小口子,但大抵在她們這些嬌滴滴的小姐眼中,那就攸關性命了。


    而她見齊霏煙越是在意,她就越是覺得好笑。


    偏偏,還得拚命忍耐著不能笑出來。


    相比之下,被掛在樹上的輕羅就舒坦多了,此刻眾人都在關注齊霏煙的傷而無人理會她,她想笑就笑,也不怕會被人瞧見。


    若是此刻有人抬頭看一眼就會發現,本該疼得撕心裂肺的人卻笑的格外歡快。


    事實上,輕羅根本一點傷都沒有受,她身上的血都是衣服藏著的血袋被打破流出來的。


    黎阡晩的鞭子看起來甩的很,但實際上根本就沒什麽痛意。


    再加上律畫在輕羅身上纏了那一層粗粗的麻繩,除了覺得有點勒得慌,別的根本什麽感覺也沒有。


    當然了,為了力求真實,她可能得多在樹上掛一會兒。


    不過……


    就衝著能看齊霏煙吃苦頭這一點,輕羅覺得就算把她“掛”到天荒地老她也願意。


    前者壓根不知道自己如此被人笑話,隻滿心顧著疼了。


    連帶的,看向黎阡晩也怎麽瞧怎麽不順眼。


    “晚兒……你也太不小心了……”齊霏煙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語氣中的責怪之意卻很是明顯。


    聞言,黎阡晩卻隻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是我不小心不假,不過你這反應也太強烈了吧,不就是一道小口子嘛,至於的嘛……”


    一邊說著,她還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


    齊霏煙心裏本就委屈著,再被她這麽一說,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這是說的什麽話?!


    明明就是她傷了自己在前,到頭來竟好像自己事兒多一般。


    若非顧忌著還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她定是不會輕易咽下這口氣的。


    眸光微暗的抿了抿唇,齊霏煙隨意丟下一句話便帶著丫鬟匆匆離開了,一是不願再與黎阡晩這個“粗人”多言,二也是因為她急著回去就醫。


    萬一要是留了疤在臉上可怎生是好!


    卻說始作俑者黎阡晩看著齊霏煙近乎慌亂的背影,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冷笑。


    想利用自己對付兄長和嫂嫂,齊家人可真是有想法!


    也不知……


    嫂嫂眼下情況如何了?


    *


    黎阡陌帶著楚千凝出城後,直奔延慶寺而去。


    隻因他雖想著去見虛雲大師,卻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但他既曾經在延慶寺出現過,說不定衍光大師會知道些什麽。


    不過,江氏和老夫人如今都還在延慶寺,若他們貿然出現,意外撞見就不好解釋了,是以黎阡陌隻讓冷畫悄悄進去,單獨見了衍光大師。


    半晌之後,便見冷畫匆匆而回。


    “如何?”


    “衍光大師說,虛雲大師離開延慶寺時曾說,北方戾氣頗重,他一路奔著扶風城的方向去北周了。”


    “北周……”


    若去北周,最大的廟宇便是華光寺,虛雲大師若在北周落腳,定是去了那裏。


    這般一想,黎阡陌心裏當即便有了主意,“去北周!”


    “是。”


    鶴淩駕車,冷畫坐在另一側,馬車疾馳而過,帶起陣陣塵煙。


    表麵上看起來,他們這一行人輕車簡從,但實際上,暗處卻又不少的護衛在保護著他們。


    一路上,黎阡陌都寸步不離楚千凝的身邊,哪怕是將她交給冷畫他也不放心,似是定要自己時時守著她才行。


    可任憑他照顧的再是仔細,楚千凝一直這般昏迷著,不吃不喝,身體到底也扛不住。


    不過兩日,她便明顯消瘦了下來。


    黎阡陌每每抱著她,都覺得她的腰肢又纖細了不少。


    照著這般情況發展下去,怕是還沒等到北周,她就先活活餓死了。


    於是,黎阡陌開始用內力幫她維持體力。


    每日也都會變著法兒的讓人弄一些參湯之類的補品,想著哪怕能喂進去一口也是好的,但令人失望的是,楚千凝始終沒有吃。


    冷畫心裏始終抱著一個幻想,期待他們走在半路上的時候,楚千凝會忽然醒來,神色如常的同她說話,仿佛這幾日的經曆隻是夢一場。


    但事實證明,她如今所想的才是一場夢。


    隨著時間的流逝,楚千凝非但沒有醒來,情況反而越來越糟。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隻是像睡著了一般,神色安詳,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隻除了她的身體過於消瘦了。


    這幾日,黎阡陌明顯感覺她的氣息變的很輕,脈搏跳動的也不似以往那般有力。


    意識到這一點,他整個人都慌了。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那麽清楚的感覺到恐懼。


    甚至——


    連抱著楚千凝的手都在顫抖。


    他努力壓抑著自己內心的猜想,擔心在這樣最要緊的關頭他會失去理智。


    凝兒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他,是以他絕對不能亂了心神。


    黎阡陌雖然想的明白,但內心深處升起的那股恐懼,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失去她……


    這三個字如夢魘一般困住了他。


    她昏迷的那一幕至今還時時浮現在他的眼前,勾起了一些本該塵封的記憶,隱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偶爾會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凝兒……”黎阡陌的手輕輕撫過她消瘦的練劍,血紅的眸中似是有鮮血在湧動,詭異的綻放著光彩。


    他喚的溫柔繾綣,可卻再也沒有一個楚千凝笑語盈然的望著他。


    不會有人知道,他心裏有多害怕……


    *


    緊趕慢趕的走了近十日,黎阡陌總算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帶著楚千凝到了北周國。


    其實早在他們從延慶寺離開的時候,黎阡陌便先行派人到華光寺去打探情況,若虛雲大師並未在此處,那他們也就沒必要折騰這一趟了。


    幸好,他也是前幾日方才到了這一處。


    黎阡陌抱著楚千凝去求見的時候,虛雲大師似是早已猜到他們會來,連茶都為他斟好了。


    “大師……”


    “施主稍安勿躁,請坐。”虛雲大師雙手合十,聲音緩緩響起。


    壓下心底的急切,黎阡陌將楚千凝安放在自己身側,一隻手臂穩穩的環住她,而後方才沉眸朝虛雲大師問道,“內子昏睡不醒,不知大師可有救治的辦法?”


    聞言,虛雲大師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黎阡陌那雙血紅的雙眸時,他不禁輕聲歎息,“唉……不想施主的執念竟依舊如此之深……”


    聽聞虛雲大師的話,黎阡陌眸光微閃。


    依舊……


    捕捉到他話中的字眼兒,他心下不禁覺得奇怪。


    按理說,自己是第一次見他,何來“依舊”一說?


    目光落到楚千凝身上,虛雲大師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憐憫之色,“女施主魂識受困,難以掙脫,是以無法醒來。”


    “大師可有辦法?”


    “是她自己不願醒來,老衲也無計可施。”虛雲大師搖了搖頭。


    一聽這話,黎阡陌眸色不禁轉暗。


    凝兒自己不願醒來……


    為何?


    恍然間想起什麽,黎阡陌急急的從袖管中掏出了那顆菩提子,鮮亮無比的血紅色,再不複初見時的斑駁不堪。


    “這是大師當日贈予內子之物,可有何玄機嗎?”


    看了那顆菩提子一眼,虛雲大師淡淡道,“這本就是施主之物,老衲不過代為轉交。”


    “我的?!”黎阡陌驚疑。


    “正是。”


    “可為何我自己不知?”


    “阿彌陀佛……”虛雲大師合起了手掌,明顯不願談及此事。


    見狀,黎阡陌便也有眼色的不再追問。


    隻是……


    楚千凝的病卻不能不治。


    “大師知前世,曉天機,還望點撥一二,在下寧死,也勢必要救內子脫困。”天上人間,黃泉碧落,他始終無法割舍的,都是一個她。


    “唉……施主實在不該這般執著……”話雖是這般說,但虛雲大師心裏也清楚,執著的不僅是眼前之人。


    便是昏迷不醒的那個,又如何不是因為“執念”才受困於夢中。


    黎阡陌本還欲再說些什麽,可話音卻忽然頓住。


    下一瞬,眸中血色愈濃!


    “凝兒……”他怔怔的轉過頭去,喚她的聲音甚至帶著一絲顫抖,眼中明顯充滿了難以置信。


    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


    握著她手腕的大掌緊了又緊,他的指尖都在輕顫。


    沒有脈息了……


    怎麽會這樣?!


    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凝兒!凝兒!”黎阡陌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唇角微動,他似是想笑,可眼中卻有什麽冰冷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滴在了她煙青色的衣裙上。


    一滴一滴的血淚掉下來,暈染了素青的衣。


    冷畫和鶴淩聽到黎阡陌的聲音匆忙走進了禪房,卻見他雙眸殷紅,懷抱著楚千凝,泣淚成血。


    那個畫麵,冷畫覺得她終此一生都忘不了。


    彼時她心裏究竟是傷心多一些,還是恐懼多一些已經無從分辨。


    唯一確定的就是,小姐死了,變態前主子怕是也活不了了。


    “嗬嗬……”黎阡陌忽然笑了,笑音低沉,如美酒般令人沉醉。


    他笑的依舊清雅脫塵,但此時此刻,卻隻會令人感到無盡的膽寒和恐懼。


    仿佛一直以來他苦苦壓抑的凶獸終於掙脫牢籠而出,擺脫了一切的束縛和限製,為了那個女子,他徹底化了魔。


    “凝兒多睡一會兒也好,近來都消瘦了……”他溫柔的撫過她的臉頰,目光柔的仿佛能滴出水來,“待為夫為你報了仇,咱們便立刻回家。”


    話音方落,便見他摟緊了楚千凝,一掌猛地朝虛雲大師打去。


    他出手又快又狠,連鶴淩都沒有及時察覺,待到他反應過來之後,便趕緊飛身而起,躍至虛雲大師身前接下了這一招。


    “主子!”


    “你也找死……”微微眯眼,黎阡陌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凜然的寒光。


    他似是徹底殺紅了眼,竟連鶴淩也不識得,出手未見留情。


    所有攔著他救凝兒的人,都不該活在這世上。


    他們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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