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雪綺究竟和黎阡陌說了什麽,楚千凝並不知道,她也沒問。


    畢竟……


    黎阡陌的秘密也不是一件兩件了。


    等她繞了幾圈再回去的時候,鳳雪綺已經離開了。


    她和黎阡陌直接回了清風苑,直到侯府宴席散了他們都沒再出現過,好在因著他身子不適,旁人也不會講究什麽。


    卻說回到院子之後,楚千凝先去見了小蝶。


    小丫鬟被五花大綁的關在了下人房裏,嘴巴被一塊布緊緊塞著,隻能發出“嗚嗚”地嗚咽聲。


    涼涼的掃了她一眼,楚千凝冷聲道,“把她嘴裏的東西拿出來。”


    “是。”


    終於能夠開口說話,小蝶憤恨的瞪視著眼前的人,眸中不複初時的驚懼,而是一派平靜,“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樣子……”


    “哼!”


    “說說吧,是誰派你來的?”悠閑的走到桌邊坐下,楚千凝漫不經心的望著她。


    聞言,小蝶冷笑著勾了勾唇,“別廢話了,你覺得我會說嗎?”


    “你不說……那就我來說好了……”


    無所謂的笑笑,楚千凝喝了口茶,紅唇微勾,“素日與你聯係的人,是莫文淵還是容敬,又或者,是鳳君擷自己?”


    猛地低下頭去,小蝶試圖遮掩自己眸中的驚愕之色。


    綁縛在背後的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她的心中因楚千凝說出的幾個名字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怎麽會知道?!


    甚至是那麽明確、那麽肯定的道出了幕後之人。


    似是沒有看到小蝶眸中的驚疑,楚千凝繼續說,“侯府裏,有陛下的眼線很正常,有大皇子的眼線也很正常,可為何會有二皇子的呢,他不是甘於平庸,不願意奪嫡,不參與黨爭嗎?”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小蝶的眼神閃閃躲躲。


    “正是因為你不知道,是以我才好心告訴你啊。”


    “你究竟想怎麽樣?!”


    猜不透楚千凝的做法,小蝶覺得心裏發亂。


    她其實不怕死,但卻怕極了這種命不由己的感覺,對方既不對她用刑,也沒準備殺了她,反而叫她心裏沒底。


    瞧著小蝶這副模樣,楚千凝卻笑的愈發明豔,“也不想如何,隻是想從你口中得到些消息。”


    “你休想!”


    “說與不說是你的事,但問與不問就是我的事了。”說著,楚千凝斂了唇邊的笑意,聲音微沉,“你與齊召南是事先約定好的嗎?”


    “我什麽都不會說的,你別做夢了。”


    “多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楚千凝起身準備離開。


    聽她這麽一說,小蝶驚詫的抬起頭看著她,“你什麽意思?!”


    “欽陽侯府與鳳君擷一直有所勾結,隻是我想不明白,這本是一段被極力掩藏的關係,可今日你偏偏挑齊召南下手,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看來,他們的利益關係並不牢靠啊。”


    “你說……”


    “鳳君擷恐欽陽侯甩下他,是以準備徹底拖侯府下水,今日之事一則針對我,二則也針對欽陽侯,無論前者成功與否,後一件事他都會達到目的。”


    白玉般的手指輕輕叩擊手背,楚千凝的聲音四平八穩的響起,“景佑帝早就開始懷疑鳳君擷了,他的狼子野心再也藏不住了。”


    她來見小蝶,無非就是想確定,齊召南對此事是否知情。


    而她方才的反應,已經給了自己答案。


    該問的也問完了,該說的也說盡了,楚千凝抬腳往門外走,不顧身後小蝶的竭力呼喊。


    “冷畫,將人殺了吧。”留著她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


    “是。”


    “或者……”行至門邊,楚千凝的腳步忽然停下,她轉過身來,唇邊笑意森然,“把她送去二公子那邊,交由他處置。”


    “不要!我不要!”


    “奴婢明白。”


    徑自走出了房中,楚千凝回想起初見黎阡舜的情景,忽然有些好奇。


    他動不動就收拾府中的下人撒氣,表麵看起來有些變態,實則卻是在清掃府內的眼線。


    可初見時那隻貓是怎麽回事?


    “冷畫,你知道是何原因嗎?”


    “世子妃您有所不知,那隻貓喝了二公子素日喝的湯藥,命不久矣。”而且,它的爪子上也被塗滿了劇毒,之前險些將二公子抓傷。


    “原來如此……”


    “未免那些人看出異樣,二公子才會將計就計。”


    既當著下人的麵兒蒙騙過了楚千凝,又就勢殺了那隻貓,一舉兩得。


    之後的小蝶和憐兒也是如此,黎阡陌和黎阡舜早知她們的真實身份,隻是故作不知,單等著機會到來便將她們一舉除掉。


    如今,府內看似雜亂,實則卻比從前清淨的多。


    *


    楚千凝回到正房的時候,就見黎阡陌站在畫前,目光專注的望著。


    一襲白衣,溫潤清雅。


    見狀,她不禁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恍惚間,竟似回到了前世。


    感覺到她的存在,黎阡陌若有所覺的轉過頭來,眸色溫軟,“凝兒,過來。”


    她一笑,步伐輕快。


    “今日怎麽忽然想起來穿白衣了?”她柔聲問道。


    “凝兒喜歡嗎?”


    “喜歡。”她點頭。


    心裏不禁在想,他什麽樣子,自己都喜歡。


    隻是……


    “我還是更喜歡你穿青衫。”青色是今生,白衣是前世。


    前世悲苦,她不想他再經曆一次。


    “你是不是猜到了小蝶會如何在這幅畫上做文章,是以才特意身穿白衣去為我解圍?”原本她也想讓冷畫私下裏偷偷跑回清風苑找他呢,不想他竟剛巧來了。


    “的確有些猜測。”


    “那你怎麽不提早告訴我呀?”


    “此事我也隻是猜測而已,並不能確定。”若是提前告訴她,萬一兩人就此事做好了準備,事到臨頭卻沒按照他們預想的發展,那豈非反受其累!


    是以他一直讓鶴淩留意著前院的動向,稍有不妥便速來回他。


    雖然他估摸著,即便沒有他,凝兒也必能獨當一麵解決此事。


    可既然有他在,斷然沒有讓她獨自麵對這些的道理。


    “明日我可能要出府一趟。”


    “去容府?”黎阡陌輕輕撫過牆壁上掛著的畫,而後握著楚千凝的手走回了內間。


    “嗯。”


    既然已經當著眾人的麵兒答應了要接濟容敬,自然得有個說法。


    而且……


    她還指望著明日徹底將容敬逼上絕路呢。


    誰知一聽她要出去,黎阡陌握著她的手不禁微微收緊,“有何事交給冷畫她們不就行了,何苦還自己跑一趟呢?”


    “事關重大,須得我親自出麵才行。”此事不比別的,畢竟涉及到與容敬的親戚關係,稍有不慎恐就會為千夫所指。


    恐某人又心裏不舒坦,楚千凝趕緊安撫道,“我隻去片刻就回來,不會冷落你太久的。”


    聞言,黎阡陌微微挑眉,“凝兒還知‘冷落’二字,真是不容易。”


    “你近來愈發難伺候了……”


    “西秦的送親隊伍已經入了建安城了,負責來送親的人是西秦的小王爺燕靖予,不日景佑帝必會舉辦宮宴,屆時你少不得要出席,那才真的叫冷落為夫呢。”


    “燕靖予?”楚千凝微微蹙眉。


    她對此人知之甚少,甚至連這個名字也隻聽過寥寥數次。


    如今黎阡陌特意提到此人,可是想提醒她什麽嗎?


    “他是西秦帝的同胞兄弟,由他來送親,你可知西秦帝的意思?”


    “該不會……他們是想再娶一位公主回去吧……”心裏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楚千凝覺得格外有這個可能。


    否則的話,嫁來的都隻是朝臣之女,又哪裏用得著親王親自來送親呢。


    “凝兒聰慧。”


    “他們想娶誰?”楚千凝追問道。


    “此事並非是看他們想娶誰,而是要看景佑帝想嫁誰。”


    仔細想了想黎阡陌所言,再回想起方才鳳雪綺要單獨見他的事情,楚千凝大膽的猜測道,“景佑帝想嫁五公主?!”


    “嗯。”


    “可他不是向來重用她嗎,將她嫁出去,他豈非少了一個臂膀?”


    “臂膀……”黎阡陌似笑非笑的勾唇。


    在景佑帝的心中,沒人是他的助力,一切均是他手中的工具而已。


    “其實,他更想將晚兒嫁到西秦去。”沉默了片刻,黎阡陌方才緩聲說道。


    “什麽?!”楚千凝皺眉。


    隨即她又仔細想了想,方才徹底明白。


    對呀……


    寧陽侯一直為東夷與西秦作對,若是將他的女兒嫁到西秦去,可想而知黎阡晩將要麵對的情況。


    屆時,西秦與侯府的積怨隻會越來越深,後者必然會愈發忠心的擁護景佑帝。


    好陰毒的心思!


    “既然他原本選中了晚兒,何以又改了主意?”


    “因為鳳君墨。”


    “他?”楚千凝明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凝兒怕是不知,這位四殿下看中晚兒多年,一心念叨著要將她娶回府裏,景佑帝雖遲遲不肯點頭,卻也斷然不會給晚兒賜婚。”


    這位帝王,也隻有在麵對鳳君墨的時候還能有一絲溫情。


    換作旁人,斷然沒有這樣的待遇。


    “竟還有這樣一段姻緣……”楚千凝發現這府裏實在是有太多令人驚訝的事情了,“倘或隻是因為景佑帝阻攔,那你這個做兄長的,為何不出手相助呢?”


    “助誰?”黎阡陌反問。


    “晚兒和四殿下啊。”


    “凝兒有所不知,晚兒並不喜歡鳳君墨,那位殿下的一番深情怕是要付諸流水了。”


    “這樣啊……”


    她倒是覺得,若這兩人能湊成一對,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唯一會成為阻力的,大概就是兩家的背景。


    若黎阡陌注定要揭竿而起,那鳳家必然不複存在。


    這一晚,楚千凝聽黎阡陌說了不少他們兄妹三人小時侯的事情,甚至還有那位陰柔無比的四殿下,別看他如今神秘莫測的樣子,不想兒時竟內向靦腆的很。


    許是因著舒妃娘娘早逝的緣故,鳳君墨年幼時膽子很小,也鮮少與其他的世家公子哥在一出玩鬧,倒是黎阡晩,明明年紀比他小,卻總是處處護著他,在城中發現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帶進宮去送給他,無意間俘獲了一顆“芳心”。


    可惜的是……


    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


    前一晚小夫妻倆聊到了很晚,黎阡陌本想著第二日楚千凝恐會貪睡便不去容府了,不想天色方才蒙蒙亮,她就叫冷畫和輕羅進房服侍了。


    計劃失敗,某位世子爺稍顯幼稚的沉了臉色。


    一言不發的躺在榻上,帳子也不肯撩起來,讓冷畫等人看足了笑話。


    見狀,楚千凝也沒搭理他,收拾好之後帶著人就出府去了。


    不過在她出去之前,就已經先一步讓人將幾車東西運到了容府,打了容敬一個措手不及。


    看著幾輛馬車整整齊齊的停在府門前,容敬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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