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結束,瞬地她掐住娟娟的手臂,長長的指甲陷入肉裏,娟娟一個吃痛,反射性地甩脫她的手。


    娟娟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神力女超人,居然能讓辛茹雲感受到如此強大驚人的「內力」,讓她能夠像芭蕾舞者一樣,接連幾個優雅漂亮的旋轉、後退,直到……


    撲通!落入水塘中。


    【第十一章】


    直到現在,娟娟還是無法理解,那天她明明做好決定要向懷豐表白,她準備了滿肚子話,卻一句都來不及說,就……變成這樣了?


    辛茹雲落水,她在湖水裏不斷掙紮,眼看就要滅頂,懷豐當然要跳下去救她,明明是救人一命,怎地弄到後來,懷豐竟成了毀人清白,傷人頁節的惡徒?


    辛茹雲大概覺得情況還不夠吊詭刺激,因此清醒之後,又來一場投鐶自盡,若不是貼身婢女發現得及時,早就陰陽兩隔。


    娟娟忘不了那天她被救下來的情形,辛茹雲的脖子上珞著深深的紅印,她對自己、夠狠。後來她幽幽醒轉,發現還活著,竟又發狠,摔了貼身婢女手裏的藥碗,拾起碎瓷,朝腕間割去。


    幸而初醒,體力未恢複,傷口不深,卻也是血濺四處。


    第三度被救,她掩麵狂哭,哭著自己失去清白身,再活著也是玷辱父母,她隻能一心求死……


    見鬼的一心求死!娟娟低聲詛咒。


    三次耶、二次!一心求死的人,能夠連續三次從鬼門關前轉回來?是她的命太硬,閻羅王怕她克了自己,不敢讓她到地府一遊,還是她天生怎麽死都死不成?


    真有這麽厲害,皇帝應該派她去打敵人,以一敵萬,打不死的女金剛,光嚇就把敵軍給嚇出心肌梗塞。


    好吧,娟娟承認自己尖酸刻薄,她故意把事情往自編自演上引導,但她無法阻止自己這麽想。


    低頭審視自己的手臂,被辛茹雲狠掐的印子早已消失。


    所以那天的動作,就是為著接下來的落水嗎?辛茹雲確定附近沒有人可以救她,她很清楚隻要宋懷豐跳下池塘,兩人就有解也解不開的牽係,任憑她塗娟娟是把再有能耐的刀子,也無法將這層關係剝切幹淨,對嗎?


    可是……如果掉進池塘是假的,那上吊呢?大夫說,她差一點點就死了啊。如果上吊是假的,那自殘呢?那個決絕目光,自己是親眼看見的啊!


    倘若這一切一切都隻是作戲……


    娟娟怕了,為一個男人,辛茹雲可以對自己這般狠戾,自己有什麽本錢贏?


    如果辛茹雲的手段是對付別人、傷害別人,娟娟可以理解,可以還她幾分顏色,可她對付的是她自己呐,她用自己的命、自己的未來來同娟娟拍板。


    辛茹雲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瞧清楚了嗎?我可以付出一切去爭取宋懷豐,你行嗎?


    娟娟終於理解落水前,辛茹雲為什麽會說那句話。她說:「塗娟娟,你以為自己贏定了嗎?不,你輸了!」


    沒錯,不管辛茹雲的自殺是真是假,她都輸了。


    如果對手是個正常人,娟娟還能與她講道理、競爭、對峙,問題是,她根本是個瘋子,比狠比不過、比瘋比不上,她隻能一路喊輸。


    心很疼,因為懷豐再也無法置身事外,因為懷豐和自己一樣不夠狠,他們都不能對生命的消逝無動於衷,所以未來呢?


    還有嗎?他們還有未來?


    長歎,娟娟閉上雙眼,臉上有著深沉的悲哀……


    辛茹雲凝睇著床邊的宋懷豐,蒼白的臉龐上浮起淡淡紅暈。


    短短幾日他瘦了,她忍不住心中得意,因為她明白,他的削瘦是為著自己。


    誰敢說他不喜歡她?誰說他不在乎她的心情,他現在不正是為了她而憂傷、憂慮,為了她寢食難安,為了她……日漸消沉……


    是啊,像她這樣的女子,哪個男人能夠不為自己懸心?


    她唯一的錯誤是遲到,要是自己比塗娟娟更早出現,塗娟娟根本不會有半點機會。


    現在她和表哥需要的隻是一點時間,她願意用無限的溫柔與耐心,包容他的痛苦、安撫他的哀傷,待塗娟娟那個妒婦從表哥心裏消失,她便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從被子裏伸出手,白晰的手指輕輕撫上宋懷豐的手背。宋懷豐一驚,像被燙傷似地,倏地縮回自己的手。


    目光微黯,辛茹雲輕歎,她啞著嗓子、以退為進。「表哥,你甭為難了,把我送回家吧,之後我是死是活都不會擾了表哥的生活。」


    第無數次長歎,宋懷豐眉心蹙成三道深刻的豎紋,沉重的語氣如同森森積雪,他真的不解。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我們之間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我不過是救了你,那是情急、那是……」


    「我都明白的,表哥本著救人一命的慈善心,才會下水救茹雲,隻是茹雲自小念書,爹娘教養,把貞節清白看得比性命還重要,這不是表哥的錯,與表哥無關。」嘴角挑起哀淒的笑,帶起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她問:「那次投鐶,死了就算了,表哥何必救我?這是害我呐。」


    辛茹雲轉頭,幽幽目光望向窗外,沒有人能猜得出她在想些什麽。


    「生命可貴,表妹怎麽能這麽想?你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千萬別為著一時賭氣而犯下無法彌補的大錯,你難道不為家中雙親著想?」


    輕搖頭,目光瞬間凝結在他身上,辛茹雲澀然開口。「如果爹娘知道我已經失去清白,:定也寧願我一死以護家族名譽,表哥,你別再浪費口舌了,就把我送回去吧。」


    她都這樣說了,他怎能讓她回去送死?依她所言,那個家根本不介意她用性命換得一個貞節名聲。


    宋懷豐沉默,相同的話,他勸過無數回。


    關關勸慰、蕥兒開解,連大哥也為此與她談過數次,但不管誰來都扭轉不了她的心誌,她這樣固執,怎麽辦?


    娟娟也想試著與她解釋,沒想到她見到娟娟,竟像看到鬼魅似地,嚇得縮在棉被裏放聲慟哭,這種情況,他是無能為力了。


    見他滿麵疲憊、不言不語,她知道事情不能僵在這裏,萬一他用拖字訣來處理,自己的贏麵會降低,她必須速戰速決,先逼得表哥許自己一個名分,至於往後再見機行事。


    語聲飄忽,辛茹雲緩慢說道:「我明白表哥心裏隻有塗姑娘,無茹雲的立足之地,我也不敢強求什麽,隻想表哥納我為妾,讓我有個能夠安身立命之地便是。


    「可那日塗姑娘言明,她不允許丈夫三妻四妾,卻不介意我與表哥成就一段露水姻緣,我若願意無名無分當表哥的外室也行,隻要服下絕子湯……我明白這是氣話,卻也能夠理解塗姑娘於妾室上頭的想法。


    「茹雲已經因為立身不正,造就今日苦果,怎能再拖累表哥,讓表哥和我遭遇相同的苦頭?既然我們今生無緣,就盼來世吧……」捂起臉,她啜泣不已。


    辛茹雲在挑撥,希望宋懷豐能看清楚塗娟娟的性子有多善妒,那等毒婦,怎能娶進家裏替自己找麻煩?


    可她沒想到,這些話完全挑撥不了兩人,宋懷豐的母親是姨娘,因為這身分一輩子吃過的苦頭無數,他秉性良善,絕不會做相同的事。


    何況他親眼見證了大哥和關關、吳衛和蕥兒,那種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情深義重,對於女子,他並不貪求。


    隻是看著她無止境的淚水,宋懷豐心力交瘁,不想尖刻的,可偶爾念頭起,他會埋怨自己,為什麽要下水救人?她明明可以再多撐一會兒的,他可以喚來小廝入水救人……


    他澀然開口,「你怎麽就想不通,就算強嫁與我,你也不會得到幸福,你既然明白我心裏隻有娟娟,就該清楚,不是娟娟不容人,而是我心裏容不下其他女人,這輩子,我隻打算和娟娟過日子,絕不讓第三人涉足。


    「娟娟說的不是氣話,是我的心裏話,別說妾室姨娘、通房丫頭、外室或露水姻緣,我發誓不會有這種女人存在!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我和娟娟的感情。」


    聞言,辛茹雲淡然一笑,她不相信!她認定宋懷豐現在的信誓旦旦,隻是因為他被塗娟娟迷了魂,因為他尚未得到她的人,隻要得手過,他便不會如此在乎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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