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英王府這些日子來更是沉悶了,幾乎比起蔣阮未過門之前還要冷清。但凡下人麵上總是帶著幾分憂愁,若是不知道是什麽緣由的,還以為錦英王府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事實上的確是錦英王府出了了不得的大事,錦英王蕭韶雖然平日裏行事低調,卻架不住本身長得太高調,身世又頗為招搖,但凡出個什麽風吹草動,總是能飛快的傳遍京城。這何況此事卻還不是什麽捉貓逗狗的小事,一旦有關男女風月,人們的興趣就來了,若是再加上一個仗勢欺人,哎喲,那可了不得,便是茶館裏頭等談論的大事。


    露珠大約是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成為人們街頭巷尾談論的話題,隻是這事情卻實在是算不得什麽好事。京城百姓嘴裏都言道,那錦英王妃蔣阮果真不是什麽軟柿子,當初從一介不受寵的嫡女愣是成為懿德太後親自認下的弘安郡主,又嫁到了錦英王府,最後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要狀告,這手腕實在夠強硬。沒想到身邊的丫鬟也不遑多讓,可不是,那蕭王爺有個得力手下,本已經在家鄉和別人有了婚約,可王妃身邊的丫鬟偏又看上了這名侍衛,愣是讓王妃做主求了一樁親事來。如今那侍衛的未婚妻找上門來,那侍衛果真又是個重情重義的主,愣是不肯屈於王妃的壓力,仍是與那丫鬟取消了婚約,要履行自己的承諾娶家鄉的姑娘。


    人們總是人雲亦雲,尤其是人人傳道一番,說到最後已然傳的不成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副惡霸看上良家女要強買強賣,隻不過男子女子之間掉了個個兒。傳到最後,露珠在眾人嘴裏的形象便是一個粗俗潑辣,無理取鬧的醜陋女子,那廖家小姐倒是生的溫婉體貼,美麗大方。


    此話傳到錦英王府裏去的時候,眾人都氣的不成。露珠平日裏待大家都是很好的,這般無緣無故就被人誹謗,可如今滿京城每個人嘴裏都在說此事,便是澄清也無人聽得進去,要是想要護短將那些嚼舌根的人都教訓一頓,又實在是打不過來。


    蔣阮聽到此話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麽,隻讓天竺繼續留意那廖家小姐的動向,至於露珠,聽到這些話後反而是一笑了之。或許是此事對她的打擊越大,倒像是令她一夜間成長了不少,行事也穩重了許多,可原先一個大大咧咧的愛笑姑娘成為這個模樣,看在眾人眼中總是不好受的。倒是錦二,許是覺得沒臉見露珠還是怎麽的,越發的不愛留在王府中了。平日裏也逐漸變得寡言,幾乎成了第二個錦一。隻從林管家的嘴裏隱隱聽到好似已經寫信回了家鄉同父母商量和廖家小姐的親事,具體的便是不知道了。


    連翹為露珠鳴不平,倒是找過錦二一次,隻罵他沒有良心,那廖家小姐也不是什麽好人,平白的放出這樣的髒水往露珠身上潑。露珠到底還是個未出嫁的女子,本來和錦二的事情都隻有錦英王府裏自己人知道,如今傳出去,對露珠的閨譽有多大的影響可想而知,日後露珠再想尋個好人家怕就是很難了。


    錦二隻沉默的聽連翹罵完,稱此事必然不是廖夢所為,一定會查出背後之人給露珠一個交代,其他的再也不肯多說了。連翹氣急,便稱就等著錦二查出來那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這一日,江東出了個難得的日頭,隱隱約約已經有了初春的氣息。那茶館裏小二跑前跑後的給眾位客人上茶,正是下午,吃茶的客人一邊磕著瓜子兒,一邊就閑談起這些日子京城裏的傳言來了。


    “聽說那王妃身邊的丫鬟露珠也是個霸道的,前不久才聽說那侍衛不是已經商量和家鄉原有的未婚妻的親事了嘛,那丫鬟還大鬧一場鬧到了王妃跟前,我看哪,這事兒沒完!”一個戴著氈帽的瘦子神秘兮兮道。


    另一邊與他說話的胖子卻是“嗨”了一聲:“這你就不懂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那丫鬟再如何不濟,也是王妃身邊的人,王妃自然要偏心自己跟前的人。不過好好地搞出這麽一通事兒,聽說那小姐是個大戶人家,也是個通情達理的,這樣美麗溫柔的女子,怎麽就遇上了這等胡攪蠻纏的下人呢?哎,老天可真不長眼,這年頭,好人都沒好報啊。”


    這兩人兀自說著,倒是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一張茶桌前坐著的一對男女神情有異。男子雙拳緊握,麵色陰沉的很,似是在極力強抑著怒火,女子猶豫了一下,便要站起身來。男子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動作,低聲道:“廖姑娘,你要做什麽?”


    “自然是替露珠姑娘澄清了。”廖夢微微有些詫異,隨即一笑道:“難不成二少爺就要眼睜睜的看著露珠姑娘被人們這般胡說八道不成?你明明也知道露珠姑娘不是這樣的人,這樣任人詆毀一個女子的名譽可非君子所為。”


    錦二一怔,隨即沉聲道:“此事還未水落石出,便是如今解釋也是徒勞,還是算了,待我找出來那背後興風作浪之人,此事自然真相大白。”


    廖夢也愣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在座位上坐下來,看著錦二道:“可此事無論如何都是因我而起,二少爺,事情本不至於發展到如斯境地。我、我想我還是改日登門拜訪,親自同露珠姑娘說清楚此事。我想給她賠個不是,你們鬧到如此境地,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此事和你無關,”錦二低下頭,聲音有些低沉:“是我沒有與她做夫妻的緣分,她這樣的性子,你去了王府,事情非但不能解決,反而更加嚴重。是我對不住她,我也對不住你,即使要贖罪,那也是該由我來做。”


    廖夢垂下眸,看著錦二的擱在桌前緊握的拳頭,終於還是拍了拍他的手背,道:“無事的,二少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當天夜裏,蕭韶沐浴過後,瞧見蔣阮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在榻上看書,倒是盯著麵前的屏風出神,不知在想什麽。他便走到塌邊坐下,低聲問道:“怎麽臉色如此難看?”


    蔣阮撥開他的手,道:“這幾日你忙前忙後,成日不見人影,也總算肯回來瞧一瞧府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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