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蜻蜓心裏卻也是明白的,蔣權對蔣素素這麽多年的疼愛不是假的,如今去廟裏做姑子也隻是權宜之計。畢竟蔣素素毀了名聲,再留在京城也是無益,待日後這些流言漸漸平息下來,再尋個機會將蔣素素接回府,一切也是可以重來的。這些話蜻蜓也曾勸過蔣素素,可蔣素素始終就是聽不進去,昨個兒晚上蔣權在蔣素素吃的東西裏下了藥,今兒一大早蔣素素醒來便在馬車裏了,已經是回天乏力,打罵了她一通,先是瀕臨崩潰,後來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漸漸平靜下來,隻是神色卻是冷的出奇。


    蜻蜓也沒有多想,隻是想著蔣素素大約是想明白了,明白了其中利害,總之她不再吵鬧就好。


    蔣素素看了一眼蜻蜓遞上來的羹,道:“我知道了,讓那些護衛離遠一點,我不想跟這些下人呆在一處。”


    蜻蜓想了想,便下馬車吩咐那些護衛退遠一些,總歸這外頭大抵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危險,真有什麽,這些護衛也能來得及。


    待蜻蜓重新回到馬車裏,蔣素素已經喝完了碗裏的羹,對她道:“粗陋了些,你也喝點。”


    蜻蜓受寵若驚的看了蔣素素一眼,雖然她為蔣素素的心腹,蔣素素平日裏待她出手也算大方,可蔣素素此人骨子裏便是天生高人一等,連蔣阮都看不上,更勿用提一個下人了。這樣平和的與蜻蜓說話,蜻蜓心裏還是十分驚訝的。


    “不必這樣看我,”蔣素素低下頭道:“如今我也不過是廟裏的一個姑子罷了,再不是什麽官家小姐,你與我在身份上無甚差別。”


    蜻蜓聽見蔣素素如此說,隻道她還在氣恨此事,便道:“姑娘切莫這樣說,如今不過都是暫時的苦過,姑娘始終是尚書府嫡出的小姐,奴婢永遠是姑娘的奴婢。”


    蔣素素微微一笑:“你說的很好,喝點羹吧,今日你也陪我辛苦了。”


    她幾次這樣說,蜻蜓也不好再推辭,便端起碗來喝羹,待她喝完後,才看見蔣素素一眨不眨的盯著她。蜻蜓被蔣素素盯得有些脊背發涼,小聲道:“姑娘可有什麽吩咐?”


    隻聽蔣素素歎息一聲:“蜻蜓,你覺得我美嗎?”


    “姑娘自是美得,這全京城再也挑不出姑娘這樣的美人來。”蜻蜓道。這話倒不是奉承,蔣素素本來就生的美,修習了媚術之後更加的豔絕。


    “我這麽美,怎麽能去做姑子?”蔣素素突然反問道。


    “姑娘……”蜻蜓一愣。


    “我不會去做姑子,”蔣素素唇邊泛起一個詭異的微笑:“我這樣美,自然能找到一個容身之所,得到最高的位置,我的容貌,怎能白白的浪費了?”


    蜻蜓被蔣素素詭異的神色弄得有些不安,想要說話,卻突然覺得腦子一片昏沉,支持不住的栽倒在馬車中的小幾上:“姑娘……你……你下了藥?”


    “我不會去做姑子的。”蔣素素笑道。


    蜻蜓明白了她想要做什麽,拚盡力氣道:“不好了——”


    聲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著蔣素素,蔣素素手裏的匕首正往外冒著血珠,她用力一抽,蜻蜓的身子軟倒下去。她張著嘴,如一隻擱淺的魚,隻能無助的發出沙沙的嗓音,卻不成句子。


    蔣素素看也不看她一眼:“,本想念在你這麽多年服侍我的份上饒你一命的,不識抬舉!真是一條擋了路的狗。”


    說罷動手脫起蔣素素的外裳來。


    外頭的侍衛遠遠的聽見這邊的動靜,想要過來問,便聽得蔣素素高聲道:“去吧,將這些丟出去!”


    緊接著,昏暗的月光下,蜻蜓端著一個托盤走了出來。眾護衛見狀,便重新做回原地說笑喝酒,再也不看這邊了。


    蔣素素足足跑了一炷香,待看到前方的樹林入口時才鬆了口氣,她嫌惡的脫下尚且沾著蜻蜓血跡的外裳隨手扔在地上,握緊了袖中的信紙。


    今日她醒來,也不知是誰釘了一封信在馬車裏。那信封裏隻說是思慕她許久,不願意瞧見她被送往廟裏去,願意成為她的庇護,將她安排在羽翼之下。


    那信紙有淡淡的桃花墨的味道,應當是大戶人家書寫,再看那字跡,也是一派風流。蔣素素雖然不知這人是誰,卻也料定應當是個勳貴之家的子弟,想來是從前思慕她的那些人中之一。放在從前,蔣素素不過是不屑一顧,可如今連蔣權都要放棄她了,這人便如救命稻草。她堅信自己能憑美貌抓住這人的心,日後自然能以手腕一步一步往上爬,總好過做姑子去。這人還附上了蒙汗藥,她才用了這個法子。


    這人要她在樹林裏等候,卻不知什麽時候才來。此刻月黑風高,正是有些陰沉,蔣素素不由得有些害怕起來。


    正在倉皇失措的時候,隻聽得背後出現了一陣腳步聲,蔣素素心中一喜,忙轉過身去,道:“可是要救素素的公子前來?”


    那人腳步一頓,此刻月光映下來,蔣素素身子一僵,隻因為她看的清楚,來人不過是一個中年壯漢,自額頭到眼角劃過一道可怖的疤痕,瞧見她,嘴角一哼,突然露出一個淫笑來。


    蔣素素一瞧,心中便涼了半截,往後退了兩步,道:“你是誰?”


    那人卻是嘿嘿一笑:“哪裏來的小娘子,大半夜到這荒郊野嶺來會情郎。隻你那小情郎今夜卻是沒來赴約,要你白白傷心了,不如老爺來安慰安慰你?”


    蔣素素嚇了一跳,心中也明白了此人必不是寄信之人。再看這人一身布衣,生的又是凶神惡煞,不由得雙腿有些發抖。可還是強自鎮定道:“你想要如何?你可知我是誰?我爹是京城的大官,眼下趁我的侍衛還沒來,你快點滾遠點。”


    那男子啐了一口,卻是絲毫未動,隻陰測測的笑道:“我刀疤李看中的東西從沒有飛了的,京城的大官?京城的大官能養出這麽不知廉恥的小姐?你這是唬我沒見識吧。小娘子,今兒個就算你說自己是勞什子公主,爺也一樣把你辦了!”


    蔣素素見這人如此油鹽不進,那信中的公子爺遲遲不來,心裏一慌,轉頭就往外跑去,一邊高聲呼救道:“來人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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