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這時才明白過來何以方才最後夏誠走的時候看她的那一眼如此奇怪,也明白了夏誠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夏誠是在怪她將這件事情捅了出去給夏家抹黑。夏誠對她十分不滿,想來日後也必不會為她出頭,甚至在之後的日子裏,會想辦法讓她過得難堪。夏家自己出了這樣髒人眼睛的事情,不好好反省自己,居然還有臉怪她!俞雅簡直是想笑。


    “你就慢慢呆在府裏,給柔兒和嬌嬌贖罪吧。”夏天才道。


    “夏天才,你不是人——”俞雅尖叫一聲,撲將上去,似是將夏天才恨毒了,兩隻手不住的在夏天才身上臉上撓著。夏天才沒料到俞雅骨子裏也是這樣潑辣毫無形象,隻他雖然受了傷,到底是個男人,力氣自是比俞雅大得多,立刻就打將回去。一時間兩人糾纏在一起,直打的難舍難分。


    兩人這般雞飛狗跳的時候,卻沒有料到門口不知何時被人推開了一條縫,夏俊靜靜的站在門外,麵無表情的看著屋裏的混戰。一雙眸子神情陰沉,這樣一動不動的盯著裏頭的動作,實在是有幾分可怕。


    夏家大爺被自己的二弟戴了綠帽子的事情隔天便傳遍了整個京城,夏誠自己也感到顏麵無光,稱病向皇帝告了沒有上朝。即便這樣,禦史的彈劾還是雪花片一般的飛向皇帝的案頭,無一不是說夏侯府內宅混亂,連自己妻室兒女都管不好如何能上朝為官。


    夏侯府原先就有夏研通奸之事抹黑,夏二爺的事情出來後,百姓們才恍然大悟,難怪那蔣府夫人要這樣了,根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外頭說什麽的都有,傳到夏誠耳裏的時候根本便是不能聽了。夏天逸自從出了事後便整日呆在屋中,教丫鬟買了酒來,每日喝的酩酊大醉,根本沒有原先嚴肅自整的模樣,跟街邊的醉漢沒什麽兩樣。夏誠說了幾次反而令夏天逸越發的激動,一怒之下幹脆不說了,隻想說等過些日子夏天逸想通便好。


    申柔的娘家來看過一回,自知出了這樣的事情,娘家也顏麵無光,便稱申柔既是嫁入了夏家就是夏家的人,就是死了也和娘家沒什麽關係,竟是將申柔放在夏家撒手不管了。


    不過眼下夏府的眾人都忙著夏嬌嬌的傷勢,倒是無人管申柔的死活。夏嬌嬌那一日自從被夏天逸踢了一腳撞上滾燙的湯水毀了容後,夏夫人請了許多大夫來都稱是無能為力,夏嬌嬌的臉上注定要留下一大片燙傷了。這樣的燙傷在臉上,莫要說進宮,要想嫁一個尋常人家做夫人都有些困難。不過如今夏嬌嬌已經成為叔嫂生下的孩子,便是那京中的紈絝子弟都不屑於娶她了,更勿用提嫁到什麽好人家。


    夏嬌嬌又向來愛美,將一張臉麵瞧得比什麽還重。知道自己毀容之後整日便尋死覓活,一時間讓夏夫人頭疼無比。


    再說俞雅和夏天才,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這次事情的刺激,俞雅性情大變,連往日表麵上的順從也不必裝了。每日和夏天才不是吵就是鬧,活活變成了母大蟲,夏天才每日臉上都被撓出了紅紅的痕跡,俞雅的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瞧著令人觸目驚心。


    夏侯府如今可算是內憂外患亂成一團,外頭的百姓都等著瞧熱鬧,露珠將這些事情與蔣阮聽得時候,自是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夏家這回可是自作自受了,就讓他們窩裏反才好呢。”


    連翹也笑:“不是有句話嘛,天道有輪回,夏家大房二房自個兒做出這樣的醜事,總有一日也是要被人揭穿的。”


    外頭的天色已然黑了,白芷拿剪子將燈盞中的燈芯剪短了些,燈火便明亮了許多,也不再閃爍跳躍。白芷給蔣阮披了一件薄披風,道:“姑娘,更深露寒,小心著涼。”


    已是初秋時分,白日倒是覺得沒什麽,到了夜晚已然覺出些秋日的涼意來。蔣阮合上手中的書,無意間瞥見桌上的一方哨子,那哨子做的精巧,不由得伸手將哨子拿起來握在手裏,仔細端詳起來。


    這正是蕭韶當日在牢中贈與她的哨子,當時匆忙也沒來得及仔細看,眼下卻瞧見這哨子也不知是什麽材料做成,隱隱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哨身上刻著一隻金色麒麟踏火焚風,蔣阮湊近一點,便能聞出其中清冽的味道來。


    蕭韶大約有二十多日都不見了,應當是出了什麽事,蔣阮放下哨子,正想要朝塌邊走去,突然瞧見坐在外屋裏的天竺一下子站起身來,表情十分的嚴肅。


    蔣阮微微一怔,但見微微晃動的燭火中蘊出淺淺一層暖黃色的光,其中漸漸閃出一個修長高瘦的身影來,那人往前走了幾步,眉眼才清晰了起來,清冷秀美,不是蕭韶又是誰?


    天竺低聲叫了一聲:“少主!”神情是罕見的焦急,蔣阮這才聞到自蕭韶身上傳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再看蕭韶雖然神情平淡,可臉色卻是比平日裏更加蒼白了幾分,連嘴唇也泛出了微白色。


    “你受傷了?”她皺了皺眉。


    “沒事。”蕭韶抿了抿唇,話音剛落,便一頭栽倒下去——堪堪倒在蔣阮外屋的軟榻上。


    天竺不敢說其他的話,隻是焦急道:“姑娘,主子……”


    蔣阮瞪著那床上暈倒的人片刻,終於道:“把門窗關好,叫連翹白芷去打壺熱水來,露珠守門,天竺,你可懂醫術?”


    天竺搖頭:“屬下隻會辨認一些毒。”


    蔣阮有些頭疼:“那你們往日受傷都怎麽辦?”


    “忍,”天竺道:“忍到回了樓裏,會有大夫來看。”


    殺手自是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留意著傷勢,若真是如此惜命,那便也不要做這樣危險的活計了。蔣阮垂眸,想了想,道:“把他抬到我的床上去,外屋容易留下痕跡。”


    “這……”天竺有些驚異,讓男人躺倒自己的床上去,豈不是默認……可蔣阮如今瞧著也對她家少主並沒有特別的親密。


    “動作快點。”蔣阮沒給她發呆的時間:“再慢點你主子就流血而亡了。”


    天竺這才收斂了心中的猜想,將蕭韶扶到了蔣阮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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