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阮隨楊姑姑走到外頭,蔣阮問:“姑姑可知,皇祖母為何心情不虞?”


    懿德太後瞧著似乎十分低落,難得顯出幾分蒼老憔悴之態,蔣阮倒不認為懿德太後是在為宣遊的死惋惜。事實上,懿德太後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早年間對宣遊已經十分厭惡。早早的放宣遊出宮開府就是她下的懿旨。


    楊姑姑笑道:“郡主,許是太後娘娘最近有些疲憊,瞧著才萎頓了些。過些日子便好了。”


    這話說的敷衍,蔣阮便回以微微一笑:“是嗎?那就勞煩楊姑姑照顧皇祖母了。”


    “婢子當不起郡主這麽說。”楊姑姑是懿德太後身邊的老人,對蔣阮也是十分欣賞的。當初蔣阮舍身救下太後卻從不拿此說事,相處下來也懂得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宮中最適合生存的便是如她一樣的聰明人。楊姑姑看向蔣阮的眼中便有幾分讚歎。


    蔣阮微微垂眸,果然,懿德太後也是有些秘密的,如今她還不到和懿德太後分享秘密的親密程度。不過這世上別人的秘密她也不感興趣,懿德太後不說,她也不會多問。今日她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楊姑姑,這幾日府裏出了許多事情,我心裏很是不安,聽聞宮中的佛堂可以清心靜氣,我想要去聽一聽經。”


    自從幾年前國師進宮之後,皇帝為了方便,便在宮中蓋起了一座佛堂。平日裏宮中女眷有誠心向佛的,也時常去聽一聽佛經,皇帝也樂見其成。


    楊姑姑也是知道蔣儷大婚那日的事情的,心中很是唏噓。弘安郡主進退適宜又聰明沉穩,可惜卻是生在了蔣家。同是一府的姐妹,怎生差別這樣的大。如此想著,她便笑道:“郡主是說小佛堂吧?在南苑的盡頭,奴婢帶郡主過去便是。”


    蔣阮微笑:“多謝姑姑。”


    宮中經義堂修繕在南苑盡頭,此處環境清幽,空氣新鮮。在宮中是難得的一塊福地,先皇在世的時候曾想在這裏修一處院子,怕壞了宮中風水後來作罷。如今這福地再次被啟用,卻是修繕了一座佛堂。足足可見佛堂主人在宮中的地位有多高。


    楊姑姑帶著蔣阮到了經義堂,與佛堂裏的小沙彌說了幾句話,蔣阮先進去。佛廳裏是一座金身佛像,將佛堂修在宮中,古往今來怕是頭一遭。一個身披紅色袈裟的老和尚靜靜的打座,手中持一串舍利子,閉眼默禪,佛堂裏飄出嫋嫋青煙,真有幾分出塵的模樣。


    小沙彌走到老和尚身邊說了幾句話,老和尚睜開眼,甫一看見麵前的人就是微微一愣,慈眉善目的神情中帶了一絲幾不可見的慌張。


    那小沙彌聽自家師父說了幾句話後,便走過來對蔣阮道:“施主,師父請你去內室講經。”


    蔣阮雙手合十,朝那小沙彌福了一福。楊姑姑見狀,對她微微一笑。蔣阮便跟隨著小沙彌進了一邊的內室。


    內室中有一方青木小桌,桌上一方簽筒,幾本經書。


    老僧走進內室,在木桌的一邊坐下,蔣阮也跟著在桌前坐下。外頭傳來沙彌們誦經的聲音,佛堂修繕的古色古香,頗有佛趣。


    蔣阮微微一笑:“一別經年,恭喜大師得償所願。”


    慧覺呼吸一滯,抬頭看向眼前人。少女一身紅衣獵獵如火,比起三年前更有一種說不清的風華。然眸底冰冷一片,溫和的微笑下似乎總含著幾分冷嘲。


    他雙手合十,低頭謙卑道:“阿彌陀佛。”


    “大師是拜佛,還是拜我。”蔣阮順手拿過桌上的簽筒輕輕搖著,木簽在簽筒裏碰撞,發出令人心慌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重重叩擊在慧覺心頭。


    長時間以來一直若聖僧般無七情六欲的國師時隔三年,再一次頭上滲出汗珠。他看向蔣阮,聲音緩慢道:“施主是佛祖選中的人,老衲聽從佛祖的旨意。”


    蔣阮微微一笑:“大師果真是高僧。”


    慧覺沒有說話,三年前有人送了他一封信,送信之人說是蔣阮給的,信中詳細寫清了三年中會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慧覺為人仔細,起先是不信的,後來時間一天天過去,他驚訝地發現裏頭的事情竟是一件一件的發生。慧覺相信了信紙上的所有事情,他在民間潛伏,高僧的名望終於傳到了宮中,被皇帝請到宮中。依靠那一張薄薄的信紙,加上慧覺的巧舌如簧,三年時間,大錦朝的人都知道出了一位叫慧覺的聖僧,凡所預言,無所不中,一步一步,終於坐到了國師的位子。


    慧覺抬頭看著蔣阮,蔣阮三年前曾與他說過,要予他無限的榮光和地位,要讓他做人上人。如今想來,竟是異樣的應驗了。蔣阮對他來說是有些恐懼的存在,世上怎麽會有人會預言呢?可是蔣阮就是這樣神秘的人。慧覺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蔣阮不會白白幫他,總有一日會讓他有所報答。如今蔣阮回來了,就是要向他討回這酬勞的時候。


    蔣阮淡淡笑道:“大師如今貴為國師,想來小公子的病情也有所好轉吧。”


    慧覺一驚,兒子是他的命根。如今他和兒子以師徒之名相稱,皇帝無比信任他,倒是方便了他請用宮中太醫。宮中珍貴藥材也多許多,如今兒子的病情是逐漸好轉,身子也不若從前一般虛弱了。他捏著念珠的手微微顫了顫,道:“施主所求的是什麽?”


    “大師,我不信佛,不必與我說道佛經。”蔣阮聲音很輕,慧覺卻覺得那話的分量很重。她如此相逼,便是要他直接了當的表明態度。一咬牙,慧覺道:“在下願替郡主效犬馬之勞。”


    蔣阮手一鬆,簽筒落在桌上,蔣阮伸手將簽筒裏的木簽全部抽出來,細細的挑出一根放到慧覺麵前,道:“這是什麽簽?”


    慧覺一愣,瞧了瞧道:“下下簽,郡主求的是……?”


    “這簽不是為我求的,”蔣阮淡淡道:“求家宅,也是國事。”


    家宅事又是國事,自然就是皇帝的家宅事,那不就是後宮之事?慧覺疑惑的抬起頭來,隻聽到輕柔的聲音響起:“本郡主看宮中東麵黑氣繚繞,怕是有東西衝撞了聖上。煩請大師做一場法事,來找出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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