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纓來找過蔣阮兩次,隻是卻並不如傳聞中過的那般好,原是蔣權雖然寵愛紅纓,可紅纓的出身太低,如今有懷了身子,掌家之權落在二姨娘手中。二姨娘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處處給紅纓小鞋穿。長此以往,蔣府後宅便成了兩個女人的戰場,紅纓也沒有討得了什麽好處。


    紅纓與蔣阮說了許久,蔣阮也沒有什麽表示,紅纓心中有血不悅,到底沒說什麽,隻又笑著離開了。待紅纓走後,連翹道:“五姨娘難不成是想咱們姑娘做靠山?”


    “做什麽靠山?”白芷皺了皺眉:“姑娘還是別攙和到這些事中好。”


    轉眼便到了蔣儷出嫁那一日。


    二姨娘身為吏部尚書的庶女,嫁的蔣權做妾,也算拉攏兩家關係。吏部尚書算京中官家,蔣儷的親事被二姨娘親自操持,竟也紅紅火火,那嫁妝足足有五十五台,作為一個庶女來說,已然十分豐厚,比得上小戶人家的嫡女了。


    二姨娘也真心疼愛蔣儷,左郎中送來的聘禮,大部分一並給了蔣儷帶在身上。蔣儷這下可算是揚眉吐氣了,若是有個尾巴,非得翹到天上不可。


    因著這一日蔣儷是新娘,得穿嫁妝,蔣阮倒不好穿大紅的衣裳。最後便隻挑了一件淺粉的,由白芷為她梳了頭,便去瞧蔣儷。


    蔣儷被喜娘方絞過麵,痛的直皺眉,瞧見蔣阮進來時,卻忍不住挺直了脊梁,麵上閃過一絲得意。


    蔣阮令天竺將添妝遞給蔣儷的丫鬟,丫鬟給蔣儷呈上來,蔣儷打開來看,裏頭是一隻金鑲珍珠手鏈。那珍珠個個又大又圓,散發著淡淡的光澤,隻覺得是少有的佳品。蔣儷麵上登時劃過一絲喜意,然而極快的收斂下去。狀若無意的道:“大姐姐這手鏈可真不錯,倒是比二姐姐的瞧著更好看。”


    蔣素素站在一邊,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忿。她今日送給蔣儷的添妝是一隻琉璃翠鐲子,那鐲子也是少有的佳品,隻是同蔣阮的比起來卻又差了不止一星半點。然而這已經是她能拿得出成色不錯的東西了,自從夏研失勢後,但凡她出門,必是被人指指點點,蔣素素一怒之下索性不再出院子。然而蔣權也不再如過去那般時時送來一些珍貴的舶來品首飾,梳妝匣中的首飾已經許久沒有換過,如今再看蔣阮渾身上下帶著的盡管簡單,一看卻知不是凡品,登時心中就罵了起來。一罵蔣儷不識抬舉,一個庶女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搶了別人的親事。二罵蔣阮一介山野孤女,如今攀上了太後這根高枝就以為飛上枝頭做鳳凰。


    三姐妹雖為名義上的姐妹,事實上誰也不怎麽熟稔,蔣阮微笑道:“恭喜三妹。”


    蔣儷自是得意非凡,自小以來,她在府中嫉妒的就是蔣阮和蔣素素,蔣素素便罷了,因為有蔣權和蔣超護著。如今夏研失勢,蔣儷看笑話還來不及,如今心中最看不順眼的,可不就是蔣阮。說來蔣阮自己攤上一個沒本事的娘,偏偏還占著嫡女的位子,如今還不知是走了哪門子運道,混了個郡主。每當想起此事,蔣儷就十分嫉妒。當上郎中夫人,官家太太,本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可因為蔣阮,蔣儷卻覺得自己仍是矮她一截。


    “大姐姐客氣了。”蔣儷笑道。


    天竺有些鄙夷,這個蔣二小姐無非就是個沒腦子的,什麽事情都寫在臉上了,實在是令人全無好感。正在此時,蔣丹走了進來,去外頭拿東西的二姨娘回來一看到蔣丹,立刻警惕起來,擋在蔣儷麵前。


    “丹娘還未祝三姐姐新婚之喜。”蔣丹讓丫鬟送上添妝,笑道:“恭喜三姐姐。”


    蔣儷瞧見蔣丹便是皺了皺眉,她自是知道這門親事究竟是怎麽得來的,如今看見蔣丹,仿佛在提醒她什麽。冷笑一聲,命令丫鬟將盒子打開,嘖嘖了兩聲,便伸手從盒子裏挑出一條九彎素紋平銀鐲子來,搖頭道:“四妹。不是我說你,你這添妝委實也寒酸了些,咱們雖然身為庶女,可也是官家的庶女,這等小玩意兒,貧民也不屑於用呀。”


    平心而論,那鐲子的確不出彩,卻也沒有蔣儷說的那般糟糕。於蔣丹來說,應當是她梳妝匣子中比較好的東西了。蔣丹這番話說的刻薄又惡毒,偏生她自己毫無察覺,二姨娘也跟著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蔣丹微微低下頭,有些發抖的瑟縮了一下肩膀,看著好不可憐。


    若是從前,蔣素素為了維持仙女形象總會說上幾句,若是換了上一世的蔣阮,也必是要站在蔣丹這一邊。可是如今情勢非昨日,竟無一人說話,蔣阮微笑道:“三妹好好梳妝打扮,我先出去了,今日可要做最美的新娘子。”


    蔣儷得意的一笑:“承大姐姐吉言,我自然會是的。”


    蔣阮便帶著天竺徑自出去了。


    到了外廳,果然是一片熱鬧和氣賓主盡歡的模樣。紅纓挺著一個大肚子在外周旋迎客,連許久不曾露麵的大姨娘也因為人手不夠而出來幫忙。客人們嘴裏說著客套的話,眼神卻難掩譏嘲。


    蔣權如今是京城中最大的笑話,賓客們前來捧場,背地裏又不知怎麽議論。正牌夫人給老爺戴了綠帽子卻不能休妻,姨娘出來迎接客人,大錦朝的官家裏想來還是頭一遭。


    蔣阮的目光輕輕掃過眾人,卻停在了一個人身上。


    那人一身綾羅綢緞也掩飾不了紈絝之氣,雙眼發著精光在賓客席中的女眷中遊走,又似乎在搜尋什麽獵物一般。


    蔣阮豁然轉身,聲音有點發冷:“天竺。”


    “是。”天竺敏感的察覺到蔣阮情緒不對,問道:“主子?”


    “你殺人的功夫如何?”她問。


    “雖不敢自誇,十人內足矣。”天竺答道。


    “今日警惕些。”蔣阮垂下眸,宣信也到了?很好,她想知道,是誰將宣信請來的。蔣素素?二姨娘?還是蔣儷?


    婚禮是在左郎中府上進行。蔣儷沒有兄弟,是蔣超將她背上了花轎,一路喜氣洋洋,京中人人駐足,這場親事也算辦的盛大。


    拜過堂後,左郎中在外敬酒,蔣儷被送入洞房。鬧過洞房,便是該敬酒的時候,蔣儷蓋頭未揭,聲音卻是頭一次變得溫柔而軟綿,敬過二姨娘和蔣權生父生母後,便是敬兄弟姐妹。蔣儷嬌滴滴端起托盤上的酒杯:“這一杯酒敬我的大姐姐,如今出嫁從夫,我與大姐姐同是蔣府女兒,從前卻聚少離多,實在頗感遺憾,今日一杯酒,全了我們的姐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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