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子,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夏研,語氣冷的出奇:“蔣夫人,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麽輕易的死去。你的生命,不會由我扼殺,殺你,得讓你的親生骨肉來做。”她的語氣妖妖嬈嬈,含著一種異樣的誘惑,仿佛地府中的精魅在朝人招手。她淡淡道:“骨肉相殘這場好戲,本郡主心如蛇蠍,怎麽會錯過?”


    紅裙旖旎,曳地而過,小佛堂的門“啪”的一聲重新掩上,屋中似有人崩潰的哭泣聲。


    蔣阮抬頭,冷然吩咐門外兩個婆子:“看緊點,別讓她死了。”


    回到阮居,蔣阮讓所有丫鬟都退下,連翹和露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唯一知道事情經過的天竺又是個悶葫蘆性子,雖然納悶,婢子們卻也還是聽話的退了出去,屋中一時間隻剩下蔣阮一人。


    蔣阮坐在書桌前,什麽也未想,轉眼天色便黑了下來。她隻覺得心中有些微微的煩悶,便站起來走出屋。阮居的院子說大也不大,她順著小院子走到院牆邊,在院牆邊坐了下來。


    夏夜的月亮又大又圓,仿若一顆碩大的明珠,將院子裏照的一清二楚。蔣阮輕輕歎息一聲,腦中猛然間又浮現起夏研的話來。


    是蔣丹,是蔣丹在趙眉每日喝的補藥中下了毒藥。


    她想起當初三姨娘死的時候將蔣丹托付給趙眉,事實上,趙眉作為蔣家的當家主母,心疼蔣丹小小年紀便沒了娘親,確實是將蔣丹當做親生女兒來疼愛的。雖然那時候蔣權冷落趙眉多時,比起趙眉,夏研才更像是當家主母,但是當初趙眉母子幾人也過得其樂融融。


    對於蔣丹,蔣阮小時候隻覺得這個四妹膽子太小了些。偶爾也會過於粘著趙眉,就連她看了也會微微吃醋。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隻做是沒有母親的小女孩依賴嫡母。


    如今想來,卻是覺得有些渾身發冷。趙眉當初的那些毒竟然就是蔣丹所下,不僅如此,蔣丹還給她下了毒。蔣阮這時候才有些明白,為何身子一直不爽利,原是因為在早年間的時候,不知不覺吃了有毒的東西。隻是想來那時候蔣丹膽子小,平日裏要找到在她茶點裏下毒的機會不多,後來她又去了莊子上,否則也不知眼下焉有命在。


    蔣丹,蔣阮心中冷笑,原就知道這府裏還有個藏得深得,卻不知她竟是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想到自己母親的一生仿佛就是個笑話,蔣阮心中不知是怒是悲。


    也不知在院牆下坐了多久,直到她覺得渾身上下都有些發酸,蔣阮才站起身來,想要回屋去。一回頭就愣住了,不遠處,黑衣青年靜靜的立在樹下,沉默的看著她,顯然已經到了多時。


    “你……回來了。”蔣阮道。蕭韶消失幾日,眼下又突然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蔣阮此刻心中有事,倒是沒有顧得上斥責他又夜闖府邸。


    蕭韶挑了挑眉,朝她走過來,道:“你怎麽了?”


    方一回來就聽天竺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在院牆下瞧見的蔣阮神情悵然,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竟覺得十分孤寂。那種蕭索的背影讓人看見便覺得刺眼。


    蔣阮看著蕭韶朝自己走來,朝她伸出手,好似要撫上她的臉,卻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停下來,隻問:“怎麽還未好?”


    已經過了好幾日,臉上的巴掌印還是清晰可見,紅腫印在白皙的臉蛋上十分明顯。蔣阮一怔,別過頭去:“明日我要進宮一趟。”


    蕭韶一頓,明白過來,想了想,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給她:“進宮過後用。”


    蔣阮接過來,低聲道:“多謝。”


    今日她的情緒著實低落,便是個普通人都能瞧得出來。更不用說蕭韶這樣敏感的人。他看了一眼蔣阮,突然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將她一提,蔣阮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院中的那棵大梨樹上。


    “你幹什麽?”坐在梨樹上顫顫巍巍,她隻得伸出手抓住蕭韶的手,仍然覺得不放心,心一橫,幹脆兩隻手環住蕭韶的腰。


    蕭韶本來隻是想將蔣阮帶到樹上,錦衣衛裏錦一錦二情緒不高的時候,時常會爬到樹上喝酒。眼下沒有酒,蕭韶想著或許看看月亮蔣阮的心情會好些。誰知蔣阮伸手就摟住他的腰,蕭韶身子一僵,心中極快的浮起一絲異樣的情緒。少女特有的馨香鑽入鼻尖,月光下搭著他黑衣的手白皙如玉,蕭韶心中竟有種莫名的衝動,想要覆上那隻柔夷。


    蔣阮方環過蕭韶的腰便反應過來,有些懊惱自己的一時衝動,連忙鬆了手。下意識的抬頭去看蕭韶的反應,卻見蕭韶呆呆的坐在樹上,側顏秀美絕倫,平日裏優雅冷清的人犯起傻來,竟有幾分執拗的可愛。


    “喂。”她努力讓自己聲音顯得平靜:“帶我下去。”


    蕭韶回過神,抿了抿唇,問:“這樣可好些了?”


    “不好,”蔣阮氣急道:“一點都不好。”


    蕭韶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蔣阮平日裏從容,難得這樣氣急敗壞的時候,他覺得有趣,索性伸直長腿,雙手枕著腦袋靠著樹枝小憩起來。


    遠處的錦一和天竺同時瞪大眼睛,這兩個平日裏從容鎮定陰險狡詐的人何時變得如此幼稚?說是幾歲小孩也不為過。


    蔣阮瞪著那悠然躺著的始作俑者,隻恨自己當初沒學過武功,不能將這個人踢下樹去。身在樹上,夏夜習習的涼風吹過來,令她煩悶的心情清爽了些。


    在蔣府裏整日傾軋算計,充斥這陰謀詭計的地方,實在很難有靜下心的時刻。便是如此時什麽都不想,都是一種奢侈。她轉過頭,蕭韶的腦袋就對著她,這青年生的本就絕豔,京城中傳言蔣家女兒生的好,蔣阮卻覺得,那是因為蕭韶托生的是男兒身。譬如此時她看過去,蕭韶薄唇緊抿,長眉斜飛入鬢,筆挺的鼻。他生的秀美卻英氣,最動人的一雙漆黑的眸,此刻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蔣阮瞧過去,心中鄙夷,一個男人,睫毛生的這麽長做什麽?卻又有些手癢,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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