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空無一人,蔣素素突然掩麵嚎啕大哭起來:“娘,娘,他們怎麽能這樣對我!”


    夏研雖然也惱怒蔣素素自作主張著了蔣阮的道,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也心疼她此番狼狽的模樣,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是娘錯了,娘本來想讓你外祖父幫忙把蔣阮算計進去,沒料到這蔣阮竟然如此狡猾,素素,是娘錯了,娘一開始就不該留下那個賤人,五年前就應當送她與那個短命娘一道見閻王,隻苦了我的素兒。”


    “大妹可不簡單。”蔣超在一邊陰沉開口:“眼下外祖父對妹妹起了不滿之心,二表嬸一家又對我們生了嫌隙,如今應該怎麽辦才好?”


    “別急,超兒別急,”夏研擦幹蔣素素的淚水:“娘還有辦法,定能教那個賤人再也翻不了身。”


    另一邊的屋中,蔣阮正在與連翹喝茶,帶了兩個丫鬟來,如今隻剩下一個,倒是令人唏噓。見連翹少有的沉默不語,蔣阮道:“你可是覺得我很殘忍?”


    連翹一愣,不解道:“姑娘何出此言?”


    “書香是我害的,我明明有機會救她,卻仍是不言不語,你可是覺得我過於殘忍了?”蔣阮問道。


    連翹頓了頓,片刻才明白蔣阮說的是什麽意思。她低下頭,屈膝跪在蔣阮麵前:“奴婢從未有這種想法。書香雖然死的淒慘,可那是她咎由自取。若是昨夜姑娘不那麽做,那麽今日撞死在大廳的人就有可能是姑娘。奴婢的主子是姑娘,奴婢一輩子是伺候姑娘的,一旦姑娘有了什麽閃失,奴婢一輩子都不會快活。”她語調輕快,說話又利落,一字一句說的爽快:“姑娘並不殘忍,也請姑娘千萬莫要認為自己殘忍,蔣府與夏府如今到底是個什麽心思,奴婢也看得出一二,姑娘要生活下去已經極為不易,又何必分什麽手段,左右都是自保罷了。他們不仁在先,又豈能怪姑娘不義。”


    “你起來吧。”蔣阮輕輕歎了口氣:“這裏頭的水太混,我並不想將你們也拉進來,隻是今日之事你也見到了,從此以往,我身邊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多留個心眼,對你們也有好處。”


    連翹鼻子一酸,輕聲應了站起身來。自從蔣阮回了蔣府後,許多事情都交給露珠去做,她不是沒有心思,露珠是二等丫鬟,卻似乎比一等丫鬟還要得蔣阮信任。可真經過夏府這麽一道,實打實的凶險擺在麵前,她那點異樣的感覺登時便煙消雲散了。她抬起頭看看蔣阮,從小與蔣阮生活在一道的她們,從蔣阮還是不諳世事的高門小姐就開始陪同,一路陪著她經曆失母的痛苦,在莊子上受人欺淩,被生父嫌棄,與兄長別離,往事幕幕在眼前,不知從何時起,那個懦弱柔順的姑娘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殘酷美麗,殺伐果斷的蔣阮。這樣的轉變,真令人又欣慰又是心酸。


    “姑娘,此番來夏府,定有其他目的。”連翹道:“眼下姑娘怕是已經成了夏家人的眼中釘了。”


    蔣阮微微一笑:“還能有什麽目的,八皇子在此,夏研巴巴的趕來,無非是想求八皇子做個中間人,與李家講和罷了。”


    “那如今……”連翹問。


    “二妹已經惹惱了夏家人,夏家暫時不會為蔣家出頭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夏侯爺難不成還會為了一個外孫放棄自己的親孫子?夏家二少奶奶也咽不下去這口氣,二妹拿她兒子當傻子,她怎能甘心?你放心吧,夏家二少奶奶也不是普通人,此番定有好戲看了。”


    連翹想了想:“依五姨娘的意思,老爺會將姑娘嫁入李家,姑娘應該早作打算。”


    “怕什麽,”蔣阮淡淡道:“夏家不出聲,八皇子不會主動與李家談這事,父親就算親自要與將李家講和,李棟也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且度過這段日子,怕是那李楊也沒有那個命娶夫人了。”


    連翹一驚,看降蔣阮神情冷漠,心中打了個突,兀自低頭沉思。蔣阮笑道:“夏家親自教我登門前來,卻是母親替我準備了一個禮物,我自己還有份大禮要送給她們。”


    連翹抬起頭來看她:“姑娘?”


    “李棟這回事,還得勞煩夏家大少奶奶一趟。”她道。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一方信交給連翹,尋個機會,塞到夏家大少奶奶身上。


    連翹雖然不知為何,還是接過來應了。蔣阮微微一笑,夏家府上烏煙瘴氣,申柔與夏天才早已有了首尾,美麗動人的夏家大少奶奶,風流無限的夏家二少爺,嫂子與小叔子,不知道申柔看見這封信,會不會嚇得花容失色。


    不過這步棋,到底還是晚些用出來比較好。蔣阮的目光有些遺憾:“今日還在下雨啊。”


    “是啊,”連翹順著她的話說了一句:“竟還未停。”春雨不該下這麽久的。


    離流民入京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


    第二日一大早,夏誠果然早早令人準備了馬車,竟是一副要趕人的姿態。聽說昨夜夏夫人“醒”了過來,與夏誠求了許久的請也沒能讓夏誠改變心意,許是氣的狠了,竟連夏夫人一並遷怒了。


    於是與來的時候截然不同,離開時竟沒有一個夏家人來送,蔣儷自然是樂不可支,蔣素素三人卻是臉色鐵青。蔣丹依舊默默的縮在角落,完全沒有被這樣氣氛影響到的,隻有蔣阮一人了。


    待回了蔣府,蔣權早已從夏研叫來傳信的人嘴裏得知事情的始末,心中自然氣恨蔣素素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更惱恨的是夏家人的不留情麵。夏誠當初還未承爵時,對他這個女婿可是極為巴結,如今有了爵位,便也在他麵前端起架子來。又聽聞李棟最近幾日都在高價遍尋京中名醫,想來那李家嫡子的命是保住了,可這反而更令人難辦。思極種種,蔣權隻覺得一陣頭疼。


    身邊的小廝見他如此,寬慰道:“老爺,您一夜沒合眼了,要不歇歇?”


    蔣權擺了擺手,此刻已經是焦頭爛額,哪還有心情歇息。


    那小廝見狀,嘴裏嘀咕道:“說來也奇怪,自從大小姐回府後,府裏就沒消停過。”他一邊說一邊偷眼去瞧蔣權的臉色。蔣權自聽到他那話時便是身子一僵,整個人似乎愣了一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片刻後,他突然惡狠狠的一拍桌子:“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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