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江暖咳了咳,說:“不要想那麽多,404,我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殺人是犯法的,重點是要坐牢。死可以,但是不可以坐牢,太累了。”


    404便說:“哦,對對對,我們不能把所有任務都變成——擊殺白蓮花。這樣還有什麽樂趣呢?”於是,江暖和404兩人都壓下了心裏這條捷徑,然後兩人一起放空看著天花板。


    “來來來,吃飯了。”於麗梅端著最後一碗豬血炒韭菜出來,看著江暖說:“這次動手術,媽媽給你買點豬血,我們多補點血回來。”


    江城則端著一碗魚湯出來,說:“多吃點鱸魚是正經,我問過了,剛動完手術多吃鱸魚有利於傷口恢複。”


    於麗梅一聽,心疼地看著鱸魚湯說:“這好貴的吧?這次手術,我們也花了兩萬多。”


    江暖被於麗梅一提醒,才哎呀一聲說:“是啊!我們去讓他們賠錢吧!”


    這話,直接嚇到於麗梅了,她緊張地說:“不可以不可以,他們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到時直接把你趕出來學校怎麽辦?我們進去讀書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江城聽到這裏,心裏難受,以前也總是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結果女兒受了這樣多的委屈。他握緊手裏的筷子說:“暖暖,我們轉學吧!爸爸重新給你找學校。”


    江暖卻搖搖頭沒有答應,她說:“不用,我可以自己處理。”


    “你還小,怎麽處理?這事,都怪爸爸,沒有多關心你。”江城說完低頭,十分羞愧,江暖那一天的控訴每一晚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裏,與其說是控訴同學,不如說是控訴他這個做父親的。


    江暖卻堅持說:“我可以,不用擔心。”


    見江暖這麽說了,江城出於愧疚也不敢過於違逆她,但還是讓江暖保證如果受了委屈便轉學。


    江暖在家休養了一周,便去上學了。


    江城親自送她去的,到學校的時候已經中午了。江城背著一床四件套和一張涼席,拉著行李箱跟在江暖身後。這次提來的行李箱裏都是江城重新給她買的新衣服,所以,這次回來,江暖頗有種錦衣還鄉的感覺。


    行李箱裏都是新衣服,身後的四件套也是新買的。這一趟回去,除開手術費,江暖起碼從江城的手裏花掉了5、6000元。這可相當於於麗梅兩個月的工資了,心疼的她直抽抽。


    江暖這次回來,李主任親自門口迎接,一回生二回熟,江暖倒也沒有不習慣。隻看著李主任說:“醫院的費用清單我下午給你送去。”


    李主任保持著笑容點頭,心裏隻有mmp的罵,到底關他什麽事?


    江暖繼續說:“至於賠償的問題,不僅僅是醫療費上的,我希望主任能夠積極聯係學生的家長。”


    李主任繼續微笑點頭,嘴裏應付道:“應該的應該的。”校長要求他安撫好江暖的話猶在他耳邊。


    “主任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是窮人家的孩子。被人打還要自己掏錢看病,一個不高興,我就報警了也不一定。”江暖這話明顯在說:報警我也是認真的。


    李主任表情一僵,差點想問她是不是在威脅?但又想想換誰都有脾氣,但是換誰也忍不到現在啊!你特麽忍了這麽久,難道就是為了威脅學校?你說是不是?


    李主任讓江暖下午帶著清單送到他辦公室,然後安撫了江城兩句,便離開了。


    江暖和江城兩人便先送行李回宿舍,這所初中的宿舍一間8名學生一起住。江暖的這間,其中3人是她班上的,另外4人都是其他班級的。因為分宿舍的時候,剛好剩下這幾人,就幹脆湊到一間。


    江暖的床是在廁所門口那間,位置最不好,不但光線不亮,而且還空氣不流通。江城看著江暖的床位,想到江暖這兩年的遭遇,又紅了眼眶。


    江暖卻沒事人一樣,自己上前把原先的舊被套整理出來準備拿去扔掉。江城趕緊放下東西上前幫忙,他摸了摸冷硬的被套,說:“這都硬了,是什麽時候的?”


    江暖隨口就答:“我以前村裏帶出來的,既然已經有了新的被子,這個就不要了。蓋在身上怪難受的,涼席這張我也不要了。”


    江城摸了摸她睡了兩年的涼席,說:“這上麵都有倒刺。”


    江暖停下手上的動作,然後放下被子,轉身看他:“這是我在9毛店買的,一張11元錢。”


    江城沉默地低頭,江暖繼續說:“我撿了5天的礦泉水瓶才買的這一張涼席,你不用覺得愧疚,對於以前的事情我沒有什麽感覺。在村裏時,我生活的也沒有多富足,來了這裏,隻是比以前更加艱難一點,我不怪你。我能上學,已經是我最感謝的事情了。”江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想,說這麽多就想讓你多愧疚一下,否則我費什麽口舌?


    江暖的話說完,江城更加沉默了,他伸手擦擦眼,說:“你該怪我的,是爸爸沒有做好。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出來打工,寄錢回去就是想讓你生活的更好。把你接到城裏也隻是希望你能生活的更好,爸爸不好,沒有想明白這些。”


    江暖看著在陰影裏的男人,他雖然才40歲,但是臉上已經有了風霜的痕跡。


    江暖淡淡開口說:“你若是為了以前的事情懺悔,那確實沒有必要。有這個心,不如現在對我好些。”


    江城重重點頭說:“會的,爸爸會的。”


    江城下了決心,很快就和江暖兩人把她的床鋪整理清楚。江城四處觀察了一下,發現別人都有蚊帳,隻有他女兒沒有。看了看,別人的床上都有小桌子,小台燈,床頭都有一點零食,浴室都是品牌洗發水沐浴乳。可是他女兒的床上什麽都沒有,浴室裏那套大概路邊攤幾塊錢買的洗發水,在一堆品牌裏十分惹眼。


    江城看著看著又紅了眼眶,他看著江暖說:“你等等,爸爸出去再給你買些東西。”


    看著匆匆離開的江城,江暖躺到床上打了個哈欠,問404:“你說,他竟然還愛他的女兒,為什麽以前不好好待她?”


    404自然不知道人類感情中這些複雜的事情,它搖搖頭,江暖喪氣地說:“本末倒置大概說的就是他吧!”說完,江暖就睡了過去。


    養兒防老,自古中國父母逃不開的一個怪圈。在曾經的社會,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受著古代製度的嚴格控製。女兒即使有那個心,也力所不能及。養兒防老,古人不得不遵循的一個定律一般。


    但在如今這個社會,自由在不斷的被放大。與其說是養兒防老,不如說是5000年來的思想作祟。放眼社會,真孝順的不管男女皆會盡心盡力。不孝順的,便是有3、5個兒子,餓死凍死家中的老人也比比皆是。親生的尚且如此,沒有血緣關係的隻會被這更加艱難,何況是11歲才過繼過來的江陽?


    沒多久,中午下課的鈴聲就響起,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宿舍。江暖的上鋪是一個叫王嘉瑜的女生,她是隔壁班的學生,因為從高一開始兩人就一起玩耍的關係,所以感情還算是好的。


    看見江暖回來,王嘉瑜十分羞愧,江暖送醫院的那天,就是她和江暖說“受了欺負就要反抗,你就是脾氣太軟,誰都能欺負你,所以大家才欺負你。你要是反抗了,他們讓你做什麽你不做,他們自然就不敢欺負你了。”王嘉瑜說這話,也是出於好心。她每日見江暖回來,身上帶傷不說,夜裏還要幫她班上的那群差生抄作業。


    一抄就抄到夜裏1、2點,早上6點又要起床。日日夜夜都是如此,王嘉瑜看不下去,又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便花了兩天的時間給江暖進行了洗腦。


    結果,王嘉瑜說完這話的當天,就聽人說江暖住院了,王嘉瑜以為是因為她的話引起的,心裏十分難受。


    當然,她的話確實讓錦鯉精開始反思,因此,那天班上的大姐大叫她幫忙抄作業的時候,她才沒有同意。也因為這樣引來了一場毆打,也就是江暖來到這個世界時被人打的原因。


    王嘉瑜看江暖睡覺便沒敢打擾她,江暖其實早就醒了,她隻是懶得起來便一直閉眼躺著。


    沒一會人,江城也回來了,他帶回了一大袋零食,一袋子生活用品,和一張小書桌等等。


    江城進門見這麽多人,便害羞的問好,並給每個人送上一點小點心,希望大家好好照顧江暖。所有人自然都應是,江城走前,給江暖塞了200元說:“這周的夥食費,爸爸沒有太多的錢。你先用,等不夠了再和爸爸打電話……”說到這裏,江城又沉默了,如今是人手一部手機的時代,而她的女兒大概連翻蓋機都沒有摸過吧!


    江暖接過錢說:“嗯,200夠我生活一個星期了,不夠我會說的。起碼,我是爸爸的親身女兒,堂弟都敢做的事情,我也沒道理不敢。”


    江城點點頭,然後就一臉失落地轉身離開。


    江暖這個宿舍的人平時並沒有欺負江暖,隻是也不理會她就是了。今天見到江暖,同班的三人還詫異了一下,但很快就轉開目光。


    下午,江暖背著書包去上學,高二3班依舊熱熱鬧鬧的,不知道是誰先看見江暖進來。教室裏慢慢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到落針可聞。


    江暖看著班上的同學,突然就起了玩心。她臉上慢慢帶上了一個堪稱惡魔的笑容,她裂開了血紅的嘴唇,用如女鬼般的飄渺聲音說道:“我回來了~”


    全班同學:“……”


    404看不下去勸道:“宿主,請你正經點,我們是為小錦鯉討公道的。”


    江暖心裏都驚了:“不是超過白蓮花嗎?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任務?”


    但心裏的吐槽歸吐槽,她麵上到底是正經了,背著書包走到自己的特定位置。這個班級一共49個人,四組,每組6桌。從而多了一個人出來,按理說,班上休學一人。除開休學的人,加上江暖其實剛剛好48人。班上位置本來應該是剛剛好的,但老師寧可把全班最好的空位留給了休學的學生,也不願意給江暖。


    當然,不說這一點。哪怕是位置不夠,多出江暖這一個人,也隻有把位置往後插,成第七排的。也沒有往第一排前麵插一桌的道理,主要是太靠前,黑板反光根本看不見東西。要插到中間的二三組也就算了,這非插到第四組前麵。


    這不存心不讓人好好讀書嗎?更不用說,這個位置在垃圾堆裏,即看不見黑板,平時來來往往的人多,也吵雜。這個位置,換一句話來說,從根本上剝奪了一個學生學習的權力。


    江暖認認真真地盯著那個位置看了很久,然後歎氣出聲說:“想換位置了啊~!”


    陸之語看著站在那邊也不坐下的江暖,她便慢慢放下了手上的課本。


    今天下午第一節課就是餘老師的,江暖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又轉頭看了看中間第二組的空位。餘老師給班級進行了等級分配,一般的教室,四個組是每周輪流換位置。


    但餘老師的班級,除了愛玩的學生坐最後,成績一般的都是做靠牆的兩組。隻有成績好的學生被安排在中間,江暖不想再坐這個位置了,她便沒有想過委屈自己。背著自己的書包就放到班上的唯一一個空位那裏,然後吭哧吭哧地把自己桌上的書本都一一挪過去。


    全班同學:“……”臥槽,這女人敢打鄭雄,現在直接不經過班主任就敢換位置?


    江暖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然後發現最後一桌有兩個女生,正是那天早上和別人一起揍江暖的兩人。江暖便涼涼地看著她們問:“怎麽了?我占你們位置了?”


    教室出奇的安靜,兩女生也不敢回。江暖繼續說:“沒有?那看什麽看?”


    兩個女生默默地轉開了頭,江暖白了她們一眼,繼續去搬自己的課本。


    於是,餘老師拿著課本進來的時候,就一眼看見了江暖。江暖坐在中間那組第三桌,全班最好的位置。她想不看見她都難,一眼看見了還有點不敢相信,問:“你怎麽坐這裏了?”


    江暖回:“隻有這裏有空位啊!”


    因為江暖要鬧大,學校不好交代,因此校長要求餘老師好好待江暖。在醫院那幾天,餘老師去看了江暖不下5次,次次客客氣氣。今天餘老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底氣,原本還有點懼怕江暖的她今天特別硬氣地說:“換回去,這裏有人坐的。”


    江暖不肯,說:“都快一年了,我也沒見到人啊!”


    “人家今天就回來了,你趕緊給我換回去。”餘老師拍著桌子怒吼。


    江暖便說:“就算他今天回來了,也沒有資格要我搬吧?”


    餘老師冷笑:“這裏都是留給學習好的學生,你這種到現在連一元二次方程都還不會解的人,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否則的話,直接把你趕出學校去。”


    江暖猛地起身,看著餘老師,然後舉起書桌上的一疊書,狠狠地摔到地上。江暖抬頭冷眼盯著麵前的女人說:“餘老師,叫你一聲老師,那顯得是我的素質,不是你的高貴。趕我出學校?我勸老師想清楚一點,我今天竟然來了,我就沒想出去。我要是出去了,我也會連拖帶拽托上兩個人一起。你猜,從法院出來以後,走的是你,還是我?”


    餘老師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到,一時竟然不敢應她。陸之語適時起身,說道:“江暖,這是老師,說話的時候要注意一點。”


    陸之語就坐在第三組第三桌,剛好就在江暖的隔壁,隔了7、80cm。


    但江暖頭都沒轉去看她,隻冷聲說:“那是你的老師,可不是我的。她對我,從來沒有做到一位老師應該做的。”


    陸之語性格倔強,絕不服輸。這也是她吸引了彭澤言的特點之一,如今當眾被江暖折了麵子,她自然繼續說道:“你隻是學生,你在這個班級,你就是餘老師的學生。不可當眾頂撞老師,尊敬老師,這是學生最基本的原則。”


    江暖笑了一聲。這才轉頭看著陸之語,掏掏耳朵問:“你剛才說什麽?我的天,班長的長篇大論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說的頭頭是道,讓人無法反駁。”


    她走到陸之語麵前問:“那,為什麽我被欺負的時候你不站出來說兩句呢?”


    陸之語一愣,江暖才繼續問:“所以,你知道你這種行為歸結起來叫什麽嗎?”


    江暖看陸之語一臉懵,她笑著輕聲說道:“這種行為啊!叫虛偽,挑軟柿子捏,說的就是你。我被人打被人罵難道就是活該嗎?班上沒有互助友愛這一說法嗎?既然你一開始沒敢出來管這次霸淩的遊戲,現在也沒資格管我和老師之間的事情。”


    陸之語被江暖說的臉色青白交加,後桌的彭澤言看著劍鋒相對的兩人,嗤笑出聲。


    江暖淡淡掃他一眼,然後走回她的新位置,她拍拍桌麵說:“這位置,我就要坐。原先那個位置,嚴重侵犯我的權力。老師若是不服,大可去校長那裏告我。至於老師說今日回來的同學想坐這裏,讓他來找我說吧!”


    餘老師那個氣啊!位置坐哪裏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學生管,我想讓你坐哪裏你就坐哪裏。


    “讓她坐。”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男聲,嗓子沙啞的有點刺耳。


    所有人轉頭看去,隻見是一個光著頭的男生,臉頰兩側凹陷,雙眼十分有神,但眼下帶著黑眼圈。即使是這樣,也無法遮掩他的清新俊逸。他穿著一件黑白條紋的短袖襯衫,配著乳白色燈籠褲,白色鞋。整個人又透著點羸弱,看著便像古代的白麵書生一般。


    他單肩背著一個書包,他的身後站著一個即使在夏天依舊西裝筆挺的管家。男生看著這個教室,然後笑著對江暖重複道:“給你坐。”


    江暖傻不愣登地看著他,隻覺得他似乎有些眼熟。可真要說,又不知道哪裏眼熟。能說出一點的,大概就是他的雙眼,非常的有神,且帶著一點犀利。明明沒有一處像,但似乎又有些神似,神似到她想到了她唯一感到愧疚的人——衛立韞。


    那時候,她沒有和他做最後的道別,如今想來,那個世界,她唯一對不起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願他一生安好。


    404:“宿主,你這樣很虛偽。”


    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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