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主子,不隻我在這裏,朱管事、大牛、石頭和李二也都在這裏。」這裏是甲板!甲板啊!左忠在心裏怒吼著,但表麵上他仍十分鎮靜地報告,「時候到了,是否該開船了?」


    「咳!」靳封辰俊臉上浮現微微的暗紅,也清咳了一聲,極力掩飾尷尬。「那就開船吧。」


    說完,他立刻故作平靜,摟著羞到滿臉通紅的沐雙雙,頭也不回地走回船艙裏。至於接下來甲板上的竊竊私語,他沒有興趣,也沒那個勇氣聽了。


    「喂!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我好像看到當家的臉紅了?」


    「對對對,好像有!真是人間奇景啊……」


    「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別這樣,左大哥,回北方我們請你喝酒,千萬別告訴當家的。」


    「嗯,我要最好的燒刀子……其實我剛才也看到了……」


    為了躲避風暴,永盛行的船一啟航便急速北行,靳封辰也囑咐眾人務必提高警覺,預防風暴的來臨。


    第一天還是風平浪靜,豔陽照在人的皮膚上都有些發疼了。大夥兒還在想,靳封辰這次也太過緊張,但他們也不是不明白原因,畢竟這十幾大船的貨,關係到朝廷軍與民兵團的勝負,同時關係到北方永盛行的興衰,大意不得。


    然後才到第二天,這天氣便不對勁了,大片大片的烏雲密布,四周不時吹來帶著海味的涼涼雨絲,每個人的心頭上都籠罩著一層陰霾。


    而沐雙雙與靳封辰立在甲板上,在幾隻海鷗低飛過海麵後,她當機立斷地道:「全速向東行!」


    向東,顯然偏離了航道,不過命令一下,大夥兒仍二話不說地照辦,將船舵轉了方向。然而這一路並不順暢,風開始加大,雨一陣一陣的下,而那洶湧的波浪,要不是永盛行的船堅固密實,換了別的海船,可能都已經被掀翻了。


    船上幾名老船夫,在桅杆上遠遠眺望著已被一團烏黑掩蓋的北方海麵,那裏不時還看得到閃電,打雷的聲音都還能傳到這裏來,驚心動魄,此時他們才覺得這全速向東的命令有多麽睿智。


    不過,沐雙雙並沒有因此放鬆。她的臉色慘白,因波濤洶湧而感到一陣陣反胃,不過她堅持立在甲板上,因為她知道所有人的性命、整個國家的將來,可能都在她的判斷之間。


    「雙雙,你休息一下吧!」靳封辰看得出她的不適。他自然關心貨物與弟兄的安危,但他更關心她的身體。


    沐雙雙感動地望向他,他身為大當家,本可安安穩穩地躲在船艙裏,但他選擇了冒險站在她身邊,支持她,不時扶穩了她,如果不是真心疼愛,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不,我還能撐下去。」她緩緩搖了搖頭,臉色無比凝重。「我們並沒有逃過風暴,事實上我們被追著跑,根本逃不過。」


    靳封辰也知道現在勸不了她,他內心也是極為掙紮。暗歎了口氣之後,他一隻大手撫上她的背,支撐著她穩穩地立足在大海之上。


    而沐雙雙突覺背後一陣暖意襲來,熨得她的四肢百骸一陣舒坦,不適也減輕許多。她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或許是因為他是她的意中人,所以縱使隻是這麽撐著她,她也能感受到力量。


    兩人互相扶持、並肩前行的情意,就這麽慢慢的支撐著兩人,可惜天公不作美,一陣響徹天地的雷聲是暴風雨的前奏,豆大的雨點紛紛落下,浪濤也越來越接近瘋狂。


    十幾艘大船幾乎隻能依著浪起浪落載浮載沉,在狂風驚濤下,大船幾乎都要翻覆,幸虧船夫都是老經驗的好手,總能化險為夷,但也是恐怖到了極點。


    在天地自然的威力下,人一切抵抗幾乎都像是螳臂擋車,要不是大夥兒都有濃濃的求生意念,早被這般猶如末日的景象震懾得失去信心,隻能等著被風暴吞噬。


    暴雨阻隔了視線,一眼望去海麵上隻是無盡的陰暗,偶爾的閃電才能看清楚四周的波濤如猛獸,危險由四麵八麵而來。到了晚上,更是成為完全的漆黑,這是危險的極致,同時也相當程度阻撓了沐雙雙望天的本事,她現在隻能用身體感受著雨勢與風向,才能辨明往哪個方向行走。


    「雙雙,太危險了,回艙裏去!」靳封辰此時全身不知被雨還是被浪打濕,披頭散發,已完全失去翩翩貴公子的風采,但他心係的仍是懷中女子的安危。


    「不行!你知道的,我現在更不能走!」沐雙雙雙手抱著桅杆,同樣大叫回去,差一點就被浪打歪了身子。


    靳封辰一咬牙,突然伸手解下了桅杆上的繩子,接著十分迅速地將自己與她綁在桅杆上。


    「這麽大風雨,還有雷擊,你的聲音傳不出去。」靳封辰在這般的驚險場麵中,居然還能向她擠出一個俊朗的微笑。「我陪你!現在你就是這艘船的舵手,我幫你發號施令!」


    沐雙雙原本也是害怕到了極點,她知道再一個大浪,她可能就抓不住了。想不到他竟寧可與她一同赴險……光看到他的笑容,她就完全不感到害怕了。


    這時候,眾人眼前突然一片黑,一道看起來比山還高的大浪,撲天蓋地的打了過來,還留在甲板上的人全都被衝得東倒西歪,還有些人被卷到了海裏。更可怕的是,走在不遠處後方的一艘船,居然因此而翻覆了。


    沐雙雙與靳封辰因為綁在桅杆上,幸而逃過了一劫。然而看到後頭那快速滅頂的船,還有海麵上載浮載沉的幾十個弟兄,兩個人都不禁紅了眼。


    與人鬥,靳封辰有著十足的自信,但與天鬥,靳封辰發現自己原來這麽渺小,一點招架之力也沒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幾十個弟兄就這麽在他眼前犧牲。


    「那是大牛!還有石頭和李二!」即使在這樣的黑暗下,借著閃電沐雙雙也看清楚了幾個落水的人,竟是與她最為友好的幾個弟兄,這叫她如何忍得住,淚霧就這麽浮上眼眶。


    大牛,在她對自己最沒有自信的時候,在眾人麵前鼓勵她。


    石頭,在她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寧可把自己最愛的雞腿給她吃,怕她餓了肚子。


    還有李二,他是第一個折服於她,對她宣誓效忠的人。


    這些關心她的人,都要消失在她眼前了嗎?那她學了這麽久的望天之術做什麽?她救不了自己的弟兄……那是她的家人啊!


    可是,即使她再怎麽哭叫他們的名字,他們都回不來了。


    靳封辰聽得出她聲音中的悲痛,但他又何嚐不是如此?在永盛行勢力仍弱時,就是這群人陪他一步一腳印打下如今的江山,不管是誰,他都不想失去啊!


    「雙雙,我不想拋下他們,我真的不想。可是為了保全更多人的生命,我不得做下一些殘忍的決定。」靳封辰痛苦地閉上眼睛。「雙雙,你告訴我,我們還有救他們的希望嗎?如果會犧牲更多的人,我立刻下令急速撤離。」


    靳封辰第一次覺得鼻頭都酸了,可是他仍然強撐著,讓自己的聲音冷靜,因為他是當家的,是永盛行第一人。他不能倒,他若倒了,這十數艘船的人,哪裏還能有自信戰勝風暴呢?


    他必須相信自己,相信沐雙雙,她是他找來的,她的望天之術,是他見過最神奇的!


    沐雙雙也逼自己冷靜下來,用盡全身的感官去感受風雨,片刻後她突然雙目一亮,狂喜地道:「可以救!現在恰好可以救!」


    不等她說明原因,靳封辰已當機立斷地下令,「拋繩救人!」


    不知他如何辦到的,這道命令竟比雷聲還響,比閃電還亮,每個人都聽到了。還在甲板上的人,都毫不猶豫地拋下了繩子與浮板,甚至有些人用繩子綁在自己身上,毅然決然跳下了海麵救人。


    這是他們對靳封辰這個當家的信任,而他們當然知道負責觀天象的是沐雙雙,所以這也是他們對沐雙雙的信任。


    本以為在這樣的驚濤駭浪、狂風暴雨之中救人不易,但海浪突然慢慢平息了,大雨也漸漸停了,隻剩下風呼呼地吹著,卻已經不會對船隻造成致命的影響。


    這古怪的變化,幾乎讓永盛行的眾人都喜翻了天,急忙吆喝著救人,沒過多久,除了被浪卷走不知所蹤的幾人,落入水中的人都被拉了上來,包含了大牛、石頭和李二,其中幾人喝了太多海水昏迷了過去,但基本上都保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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