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陶朱,她是我的,我不能讓她走。”鳳熾的眸色堅定,就算陶朱爺所說的每一字一句,他都是了然於心,可是,他就是做不到放手,“告訴我,你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我沒有藏她。”陶朱爺歎了口氣,“我讓阿震帶她走了,至於他們去哪裏,這個我不知道,請恕我不能回答炎爺的問題。”


    “好,你不說可以,我自己找,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說完,鳳熾調頭,一刻也不願耽擱地離去,他要找到鳴兒,無論如何都要留住他!


    陶朱爺站在原地,看著他家的炎爺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過分的激狂與衝動,完全無法掩飾柳鳴兒對他究竟有多重要。


    但他不能說鳳熾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到他這把年紀,才知道這世上沒有太多的“早知如此”,往往最多的是“當局者迷”,然後再要後悔時,往往都已經太遲、太晚了!


    當秦震問柳鳴兒她想去哪裏時,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她要去找晚芽姊姊,想見見她最喜愛的“宸虎園”究竟是長什麽模樣,能令她哪怕是要了命,都要保護那座園林以及住在裏麵的人。


    所以,雖然秦震百般不願,還是帶著她到京城找沈晚芽。


    最初見到秦震與柳鳴兒到來,沈晚芽有些訝異,但是,她隨即就恢複了冷靜,將他們安頓在她以前所住的“蘋秀院”裏,小小的院落裏,白色的蘋花正是最盛放的時候。


    “鳴兒,添件衣服,這兒不比南方,氣候比較寒涼。”沈晚芽取來了一件薄襖子給柳鳴兒覆上,在她的身旁坐下,將一隻食盒擱在她們兩人之間。


    “晚芽姊姊,鳴兒不懂,這『宸虎園』不過就大了些,我不覺得這裏有比『百花穀』漂亮,也不覺得這裏的人有多好,你為什麽就是會舍不得呢?”


    聞言,沈晚芽笑了,早就習慣柳鳴兒說話率直的風格,她打開食盒取了一塊甜糕,交到柳鳴兒手裏,“因為我是打從心眼兒裏喜歡這個地方啊!自己喜歡的東西,看上的人,有時候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你不喜歡這地方和人,是因為在你心裏有更好的,無法被取代的,這是好事,來,我也讓人做了些肉餅,你可以給黃金吃。”


    “嗯。”柳鳴兒取過肉餅,伸遞到黃金的嘴邊,卻冷不防地被它拍掉,手背被它未全收的爪子劃出一道血痕,“黃金?!”


    黃金看見主子流血,輕嗚了聲,低頭舔著飄落在地上的白蘋花瓣,這個舉動看在柳鳴兒眼裏,卻是不怒反喜!


    “白銀沒有死,它還活著。”她捉住沈晚芽的衣袖,高興地叫道。


    “鳴兒……?!”沈晚芽疑惑地眨眼。


    “黃金在吃花!是因為它肚子裏有寶寶了,我怎麽會沒發現呢?從昨天來這裏,它就一直在舔花瓣,晚芽姊姊,老虎隻除了會找些治病的藥草吃之外,要不都是吃肉的,可是母老虎有身孕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口味改變,就算是無益的花草都會吃,它不是故意要對我凶的,它要當娘親了,所以必須保護肚子裏的骨肉,是不是?黃金,是這樣的對不對?”


    這次,她放慢動作,接近黃金,輕碰它的臉,而黃金也對自己傷害了小主子感到歉意,柔順地偎蹭,“黃金,我們回去,讓我們回去『百花穀』,那裏才是屬於我們的家,讓我們回去,再也不要出來了。”


    沈晚芽笑視她們一人一虎深厚的情誼,從秦震的口中得知柳鳴兒為了白銀的死而消沉,如今黃金有了虎寶寶,想必可以帶給她不少安慰,但是,她才剛當上娘親,經曆過一整段孕程,所以,她絕對不會忽略掉柳鳴兒身上的種種跡象,如果她猜得沒錯,柳鳴兒也應該有身孕了


    “鳳熾知道她在這裏嗎?”


    “憑他的能耐,遲早會知道。”


    竹林裏,秦震與沈晚芽一前一後地相隨著,他們往前走了幾步,走出了竹林,就是一片豁然開朗的原野。


    秦震停住腳步回頭,直視著沈晚芽白淨的容顏,笑笑道:“你不問我與鳴兒之間的關係嗎?”


    “不,我不問。”沈晚芽搖頭,唇畔泛著一抹近似苦笑的淺痕,“應該說,我不敢問,反正無論你究竟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我都會保你平安無事,哪怕是要從鳳熾這位閻王手裏搶人,也都在所不惜。”


    “要是問守陽知道你今天對我說這句話,怕要吃醋到死。”


    “他知道,你與他是不同的。”


    “但我們一樣是男人,芽兒,隻要是男人,心思都是一樣的。”


    “所以囉,男人才會永遠都不懂女人心裏真正的想法。”她輕顰淺笑,不以為意地聳了聳纖肩,“好了,我不跟你爭這個,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們馬上就走,可是這一路顛簸,你要多留心鳴兒的身體狀況,她現在的身子不比平常,禁不起出半點差錯。”


    “你的意思是……?!”秦震訝異地睜大眼睛,看著沈晚芽。


    “嗯。”沈晚芽點點頭,證實了他心裏的猜想。


    半晌的沉靜,秦震明白地點頭,“我知道了,這一路上我一定會好好看顧她和黃金,保證不出半點意外,芽兒,你相信我,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老是在闖禍的秦震了!”


    “我知道,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你這些年的改變,知你如我,又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呢?”


    好一句“知你如我”!秦震忍不住笑歎搖頭,“芽兒,我在想,如果鳴兒能有你把話說進人心坎裏的三分本事,她會更容易討人喜愛。夠了!聽你這句話,我心裏已經是十分舒坦窩心了,放心,震哥我早就沒在怨你了。”


    沈晚芽才剛送走了兒時的同伴與好妹妹不到二日,就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而不出意外,那個人就是鳳熾。


    “炎爺,久違了。”


    鳳熾眸光沉冷,直視著沈晚芽淡微的笑臉,“問夫人,我的來意相信你一定很清楚,我要見鳴兒。”


    “炎爺隻是想見鳴兒而已嗎?依您的神情看來,您不隻是想要見她,還想要將她要回去吧!”


    鳳熾不回答她的臆測,隻是冷冷地問道:“她在哪裏?”


    “鳴兒妹妹回去了,回去她該回去的地方,不過,在她臨行之前留下了這個,交代要我替她還給你。”說完,沈晚芽從懷袖裏取出了一樣東西,握在手心,高舉起手,停頓在半空中,似乎在等鳳熾伸手接下。


    鳳熾不喜歡她的故弄玄虛,卻還是把大掌伸到她緊握的拳頭下方,見她微微一笑,張開纖手,讓手裏的東西掉到他的掌心上。


    他給鳴兒的鳳紋扳指。


    或許他早該猜料到,但是,他卻逃避去想鳴兒會將訂情物還給他!鳳熾收回掌心,緊緊地將扳指給握在手裏,幾乎到了生疼的地步!她把訂情之物還他,意思是要跟他斷得幹幹淨淨嗎?


    “『百花穀』是嗎?”鳳熾再開口,低沉的嗓音仿佛從齒縫間迸出。


    沈晚芽不否認,依舊隻是淺笑著,“炎爺還不出發嗎?別說我沒給你忠告,要是你再晚一步啟程,我怕你要後悔莫及。”


    在回“百花穀”的途中,因為連日的不適,秦震終於告訴柳鳴兒她可能已經懷有身孕的事,他們都很清楚,孩子的親爹是鳳熾,在知情之後,一直到回“百花穀”之前,柳鳴兒不再開口說話,沉默得宛如一尊搪瓷雕的娃娃,美得蒼白,沒有生命。


    “阿震,你不走嗎?”


    在進了“百花穀”的山塹之後,柳鳴兒來到八卦陣前,她回頭看著秦震,終於開口打破連日的沉默,“我已經回到家,你可以走了!”


    “不行,我就算要走也不是現在,你讓人不放心,如果我現在把你給扔下,芽兒一定要罵我沒心沒肝,我不能讓她怪罪我。”秦震笑笑,心想就算沒有沈晚芽的交代,光是看在他與鳴兒的情誼上,他就不能拋下她不管。


    “好,不走就不走,就留下來陪我吧!”她的心意已決,她不想見鳳熾,而唯有把“百花穀”門關起來,才可以徹底斷絕她與他之間的牽扯。


    “鳴兒,你想做什麽?”秦震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嗎?”柳鳴兒笑著取出銀匕,輕輕地在腕上割出一道血口子,讓鮮血滴在八卦陣上,“對不起,阿震,怕是要委屈你一直留在『百花穀』陪我了!如果我是晚芽姊姊就好了,如果我是她,你應該就會心甘情願留下來陪我了吧!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真的很可惜,我不是她。”


    相較於開山門時的天搖地動,關山門時,竟是意外的平靜。


    就算秦震一開始還不明所以,聽見身後石壁移動的聲音,也完全都明白了,“你在幹什麽?鳴兒,快把門打開!快打開!”


    柳鳴兒搖頭,看著他氣急敗壞地衝上去,不停地打著石壁,這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因為被她的壞蛋爹爹留在穀裏,所以每一次看見那堵牆時,總要氣憤地踢它幾腳。


    這瞬間,在她的心裏忽然有一點通透,想起她爹所留下的書信內容,他說要她把陣式全部破解之後,待山門開啟之日,就是重逢之時。


    那個壞蛋爹爹!柳鳴兒恨恨地把銀匕往旁一扔,原來,不是開山門,不是把陣式全給化解,她爹的意思是要她去破陣,而重逢之日,她要的謎底就藏在某一個陣式之中!


    “鳴兒?”秦震發現她情況不對,捺住了心裏的焦急,輕喚了她,隻見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另一條石徑飛奔而去。


    後悔莫及。


    雖然,鳳熾一直都不是很喜歡沈晚芽,總以為這女子精明太過,但是,從那天出事以來,唯有她,所說出的話,不偏不倚正中了他的心坎。


    疾風呼呼,宛如鬼哭神號。


    最後,他還是晚了一步趕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穀門在麵前關閉,自從那一日,這個“惡鬼峽”便再也沒見過天晴,終年都是灰曖的天色,宛如這個空間被凝固在白日與黑夜的交界處,隻有大風不停地呼嘯,吹拂在人的臉上,彷似千刀萬剮。


    鳳熾昂立在風口上,銳利的風刀刮過他的身體發膚之際,發出了咻咻的切聲,但他無畏無懼,置身於這混沌之間。


    每一天,他都站在這山門之前,等待著奇跡出現,可是他知道隻要這“惡鬼峽”的風一日不停,就代表著“百花穀”的門就沒打開。


    熬著相思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更加摧人心魂,但是,無論他覺得日子如何難熬,還是過了七個月,這段時日,他將鳳家的船隊交給鳳官與陶朱爺,在山下風阻處蓋了一坐三合小院。


    “炎爺,又起大風了,下山回屋裏去避一避吧!”古總管給主子取了件薄氅過來,當初他帶了幾名奴仆過來,都被鳳熾給遣回去,隻有他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還有護衛汪飛,就住在山下的小院裏,幾個月來,雖然按時會有人送吃食飲水過來,但是日子稱不上好過。


    而說也奇怪,這種日子他們是不得不過,可是,前幾日卻有一個叫蓮慶的和尚,竟然化緣化到了這裏來,他帶著鳳官的手信,說要住上一段日子,希望鳳熾可以好好照顧他。


    鳳官的書信寫得十分簡單,鳳熾看完之後,也沒多說話,隻讓古總管撥了間廂房給蓮慶,為他準備素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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