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九音走的利落,可於家卻炸了。之前那個新來的女傭被嚇得半死,說什麽都要走。


    “太可怕了!我要走,我這就走。”


    “等等,這都是意外。工資什麽的也可以再商量。年底不好找人,想必你也不方便再找工作吧!”


    “意外?”那女傭眼裏露出嘲諷,“我又沒瞎沒聾。都說厲鬼索命嚇人,我看你們一家子比厲鬼還可怕!幾歲的小孩心都黑透了,我聽著還為了三百萬賣了朋友?嗬嗬,我怕再幹下去回頭命都沒了!”


    “還漲工資?我連這個月的工資都不打算要!我怕拿著手髒。”說完那女傭扔了圍裙,轉頭就走了。


    如果放在過去,於洪這樣的人家她是不敢這麽剛的。尤其於洪本身是風水大師,得罪了沒有好事。可現在不一樣,在看過了於金晨幹過的惡心事兒之後,就算是再膽小如鼠,也會激起幾分脾氣。


    那個牧甜的小姑娘才幾歲啊!做了這樣的事兒,活該遭報應!


    “算了,讓她走吧!”於洪疲憊的搖搖頭,叫管家不要在留人了。然後自己走到床邊,費盡的把於金晨扶到床上躺好。


    屋裏還是一片狼藉,床上還有牧甜強行給於金晨喂飯的時候留下的湯水汁液。現在全都滲進了床單裏,髒兮兮的很惡心。然而於洪歲數大了,也實在弄不動,隻能給挪了個地方,把於金晨放在稍微幹淨一點的地方。


    “老先生……”管家趕緊上來幫把手,心裏覺得不落忍,可開口之後又不知道說什麽。


    瑞寧空口白牙一句人血饅頭,可人血饅頭又怎麽是好吃的?當年聿九音和於洪是忘年交,的確一手扶著於洪起家。可最後於洪騙了聿九音,拿了三百萬以後,也沒有真的家宅安寧。


    別的不說,於洪的兒子就因為這件事一直埋怨他,從s市搬到了b市。現在更是幹脆斷了聯係。


    “我是真沒辦法。我就金晨一個孫子,你說我能眼睜睜看著他毀了前途?”


    “您是出於情理。”


    “是啊!我一個當爺爺的都心疼孫子,可當年於蕭夫妻倆卻要把金晨送去玄學協會接受懲罰。就因為我不同意,幹脆連兒子都不要了。”摸著床上還昏迷著的於金晨的臉,於洪仿佛瞬間蒼老了十多歲。


    “現在看來,他們是對的……幸虧斷了關係,我於家還有一絲血脈。聿小九真的是神算,是我相住了。”想到當年聿九音給於金晨改名,說這名字不是祝願而是警示,叫於金晨一生記得光明正大,如曜日金晨。可惜了,是他沒懂。


    “我看小先生還是念舊的……”管家還想在勸。


    於洪擺擺手,“他不是念舊,是我不值得他沾上因果……”


    然而於洪這句話剛說完,就感覺門口好像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接著他手裏的銀鈴就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


    “誰!”到底是玄學中人,於洪即便遇見異像也不會太失去分寸。


    可有些時候,不是鎮定就能解決問題,尤其是來的東西,比他要強悍數倍。


    不是普通厲鬼,而是比厲鬼更高一籌的鬼仙,重點是,不止一個。可於洪卻並不知道他們都在哪裏。


    手裏的銀鈴瘋狂的響著,周圍的溫度也是一降再降。已經不僅僅是冰點,在弄下去,幾乎可以把人活活凍死!


    “出來!”於洪扔出一張護身的符咒,可卻沒有任何用處。於洪身後的老管家,更是在寒氣爆發的開始,就幹脆利落的暈了過去。


    屋子裏太安靜了,就連他應該十分粗重的喘息都聽不清楚。仿佛有一張大網,把他們籠罩在內,死死的封住。


    於洪的心髒跳得很快,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下意識往外走,可在房間門推開之後,他卻意外發現走廊變了。不再是他家,而是喻家的!


    不對勁!是幻術!


    於洪立刻反應過來過來自己著了道,可那也已經為時已晚。鬼娃的幻陣已經開始。而鈴鐺也開始悠悠的唱起了歌。


    鬼童的歌謠能夠引起人心裏最深處的恐懼。而對於於洪來說,最可怕的場景,莫過於當年聿九音被喻家夫妻獻祭的一幕。


    看著麵前悠長的走廊,格外溫馨的布置背後藏著的都是密密麻麻的血字符咒。至於走廊盡頭的屋子,那扇漆成棕紅色的木門,更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隨時準備吃人。


    於洪的身體像是牽線木偶,一步一步朝著那扇門走去。而他的靈魂卻在瘋狂的叫囂著,恨不得立刻逃開。


    不能,不能再往那邊走了,哪裏有……


    房間門砰的一聲彈開,於洪瞪大了眼,拚命的掙紮起來。可那股控製他身體的力量,依然一點一點推著他進屋。


    漫天的紙錢,入目都是白色的奠幡。正中一具棺材,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詭異的殄文。


    這東西對於於洪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哪怕死都忘不了!


    “不,不可能!這東西怎麽還在?!”於洪不敢相信。


    當年聿九音以命換命已經破了這東西,沒有道理的,怎麽可能現在還會出現?


    就像是為了回應他的驚訝一樣,棺材一點,一點打開,露出裏麵的東西。


    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根本就是個妖怪!


    臉上密密麻麻的絨毛看起來十分惡心,而最惡心的,莫過於那雙眼。細長狹小,渾濁的黃色令人作嘔。


    他慢慢坐起身,朝著於洪的方向咧開嘴,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帶著肉渣的牙齒焦黃尖銳,口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


    “歲數大了點,沒有之前的那個好吃,不過本座餓了,也能忍耐……”


    “不,不行……”於洪快要崩潰了,眼睜睜的看著拿東西過來,狠狠地朝著自己左手咬了下來。就像當年被迷暈送過來的聿九音。


    一模一樣的場景在他身上重現。當血肉被撕碎的瞬間,劇烈的痛讓他忍不住哀嚎出聲。


    他不是聿九音,沒有自救的能力。他甚至連掏出一張護身的符紙都動不了。


    “放過我,冤有頭債有主,打擾你的是喻家人,吞噬你妖血打得你魂飛魄散的是聿九音,和我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你們送來的那個小可愛,一開始不是也和你們沒有什麽關係嗎?”


    “你以為有人抵命,始作俑者就能逃過去嗎?”尖銳的爪子撕開他胸前的衣服,狠狠地捅進他的身體。


    於洪翻滾著,刺骨的疼痛幾乎讓他連哀嚎也哀嚎不出來。而那雙手,在他的腹腔肆無忌憚的遊走,或輕或重的捏過了他每一個器官。


    最後停留在心髒。


    “最好吃的部位,總要慢慢享用……”握爪成全,柔軟的心髒被瞬間掐爆。


    於洪瞪大了眼,瞬間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多了多久,於洪在睜開眼的時候,一切結束,幻術接觸。他躺在地上,狼狽得像是一條死狗,全身都因為疼痛而被汗水濕透。即便到了現在,身上的痛楚也辦法消失。因為那些傷,雖然沒有出現在身上,但卻死死的刻在了靈魂裏。


    甚至於連細微的呼吸,都能讓他痛徹肺腑。


    然而就在這時,他麵前出現了一個氣質十分幹淨的青年。這會他已經完全紅了眼睛,盯著自己的模樣滿是恨意。至於青年的身後,站著的幾個童鬼也已經全部淚流滿麵。


    是聿九音的弟弟……於洪頓時明白了原委。這時替聿九音報仇呢!幹脆閉上了眼,隨著他們折騰。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大他們隻是看了於洪一眼,連話都沒說就轉頭就出了於家。


    意思很明白,和畜生不需要說人話。


    於洪下意識掙紮起身,想要把人叫住。可身體情況卻並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動作,隻能繼續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


    該來的,早晚都會來。苟活了四年都是白撿來的,他最終還得為了自己辦過的錯事付出代價。


    於洪閉上眼,明白自己的壽命,也就在這一兩年了。至於於金晨那邊,也不知道現在讓他認錯,還是否來得及。


    ——


    於洪這裏追悔莫及,可容卓那邊也不輕鬆。


    如果說去於家的時候,這幾個小的還算是精神,可從出了於家之後,老大幾個就完全消沉了。鬼娃他們用的其實就是最簡單的幻術,目的就是想讓於洪把當年聿九音經曆過的痛楚重新在經曆一遍。


    可他們卻完全沒有想到,當年聿九音竟然是真的差點死過一回。


    那妖物自稱本座,就是已經煉化成魔。聿九音如果是清醒的,還有法子應對,可偏偏是昏迷著被送去的。


    想著那隻手活生生掐爆心髒的一幕,他們根本不敢想,聿九音最後是怎麽活下來的。而更加殘酷的,還是送他去死的人,竟然是他的親生父母和最好的摯友。


    人心要是髒起來,真的是沒有下限!


    容卓看完也一樣心驚,所以更不知道怎麽勸解,隻能先把人都帶上車。


    鬼娃整隻娃靠在白止秋的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鈴鐺和甜甜安安三個小姑娘一直掉眼淚。尤其是鈴鐺,鈴鐺已經認主,本身就極易共情。可正因為如此,她才特別難過。因為從她認聿九音到現在,就沒有從聿九音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絲痛苦的情緒。


    厲鬼應怨氣而生,所以聿九音作為鬼道天師,會時刻控製自己,免得讓認主的厲鬼收到影響進而怨氣橫生,無法控製。所以,聿九音竟然一直把所有的苦都藏起來,隻給他們最好的一麵。


    不,或者說,聿九音太溫柔。他不忍心讓他們陪著自己一起痛。


    “你說,我哥那時候是怎麽過來的?親生父母,交往了多年的忘年交……真他媽的!”老大垂在身側的手握得很近,身體也控製不住的顫抖。


    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麽瑞寧會恨成那樣。哪怕是自己,都恨不得弄死那孫子!還什麽因果報應,難道不是自己的心先黑透了嗎!就這樣的人,連以死謝罪都不配!


    容卓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接觸聿九音太晚,容情又不是一個愛說話的,除了和聿九音剛在一起的時候特意告訴他一聲,剩下的就沒有什麽了。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撫,最後隻能把老大抱在懷裏,不停的拍著他的肩膀。


    就這麽的,足足過了大半個小時,一車人的情緒才算勉強穩定下來。容卓算算時間,帶著他們回鬼屋那頭。


    原本他還打算在外麵吃點飯,但看這幾個的樣子,恐怕沒見到聿九音之前,這飯是誰也吃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他們一回鬼屋,就看到站在門口等著的聿九音和容情。


    老大不等車挺穩,就打開了車門。


    “慢著點!”容卓有點著急,可老大已經下了車,踉蹌的撲住了聿九音。


    “哥……”他啞著嗓子叫了聿九音一聲,可後麵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麽說。


    “幹嘛幹嘛?多大了還撒嬌?”聿九音把他往懷裏抱了抱,接著自己的腿就被鈴鐺和鬼娃纏住了。


    “九音……”鈴鐺剛開口,眼淚就又流了下來。鬼娃也跟著吧嗒吧嗒掉眼淚,這倆一哭牧甜和安安也憋不住了。也跟著撲住了聿九音。


    至於白止秋和鈴鐺哥哥覺得自己是男孩,還稍微堅持了一下。聿九音朝著他們招招手,立刻就放棄了那點堅持,也湊過去牽住了聿九音的衣角。


    真的好難過啊。


    聿九音沒辦法,隻能挨個換著法子的哄。


    他懷裏抱著一個大的,身上掛著一群小的,這情景乍一看也是有點搞笑。可容卓卻覺得心酸。


    他一開始以為鬼屋裏這一幫是物以類聚,優秀的人互相吸引。畢竟每一個都有點天之驕子的意思,不管如何,外在性格是精明還是粗糙,可眼下的成就在同齡人裏都不可小覷。但現在卻覺得,他們到有點像是湊在一起舔傷的小獸。每個人的過去,好像都不太輕鬆。


    一直過了很久,這幾個的情緒才算是緩和過來,排排站在聿九音麵前有點不好意。


    聿九音笑著挨個揉揉,“怎麽的?看了我的黑曆史,我都沒生氣,你們倒是先委屈上了。”


    “還不是心疼你……”被聿九音這麽一逗鈴鐺又要哭了。


    “好好好,是我錯了。”趕緊把鈴鐺抱在懷裏,聿九音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轉頭換了話題,“咱們中午吃什麽?”


    “話題換的好爛。”


    “那就聊聊你們偷跑的事兒?”


    “九音——”鈴鐺拖長了尾音和聿九音撒嬌,老大也跟著一起進去。


    牧甜和安安因為陌生環境有些不知所措,結果下一秒就被鬼娃一手一個拉進去了。


    容卓看著有點發愣。他原本以為聿九音好歹會管一下,畢竟老大帶著鬼娃他們去大鬧了於家,結果哭了一場就過去了?


    “很正常,”容情解釋了一句,“九音是個寵孩子的,隻要沒有犯本質上的錯誤,就不會真的下手死管。更何況,這幾個小的也是替他出氣,手裏也有分寸。這會情緒不好,他會縱著些。等都緩和了之後,懲罰還是得有。小孩子不能不講規矩。”


    “他是個很好的哥哥。”容卓感歎。


    “是啊。”容情點點頭,眼裏格外驕傲。


    因為這樣好的聿九音,現在是屬於他的。


    ——


    一直到吃過飯,老大他們的情緒才徹底平順下來。聿九音把牧甜和安安留下,剩下的全都催著去休息。


    “哥,我也想去。”老大提出要求。


    “駁回,帶著鬼娃他們胡鬧我沒揍你你就該偷著樂了!回去睡覺,等我們回來告訴你細節。禁閉一周,你們都給我好好反省!帶著安安和甜甜一起胡鬧可還行?”


    所以最後老大幾個還是挨罰了。不過聿九音這懲罰還不如說是關心更重。程家的事兒沒完,聿九音和容情現在去審,肯定要審到半夜。老大今天鬧騰了一圈,晚上要是在熬夜多半受不了。聿九音說是關禁閉,不如說是想讓他留在家裏好好休息。


    老大也明白聿九音的意思,十分聽話的回了房間。而聿九音和容情也打算收拾一下東西,往特案組那頭去。


    隻能說人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真的會異常團結。從下午六年四班這些小孩及家長被陸續帶回特案組,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可不論怎麽審,這些小孩和孩子家長全都沒有任何一個人鬆口,透露當年牧甜的死因。


    甚至現在還因為時間太晚而鬧了起來。


    容情和聿九音到了的時候,正好看見混亂的一幕。


    有一個女孩好像困得要命的樣子,但是沒有床就睡不著。正在委屈的抹眼淚。她的父母心疼的不得了,直接和張垚發生了衝突。


    “你們這是非法囚禁!我要見你們的領導。”


    張垚不為所動,“這裏是特案組,不是你撒潑的地方。還是那句話,你們強咬著不說是沒用的。你們的孩子做了什麽,你們這些當家長的也心知肚明。我在警告你們一次,過了淩晨一點,你們還扛著不說,我們也不會留著你們。但是牧甜就要出手了。”


    “嗬,你不用在這危言聳聽。我小舅子就是市局係統裏的,特案組什麽的我連聽都沒有聽過!還牧甜出手?你們以為說個鬼故事我們就會相信嗎?”


    張垚煩躁的不行,“你當然沒有聽過,因為涉及到特案組的案子,根本就不會向外通報。你也不用拿你小舅子壓我,叫你過來,就查清楚你的家庭情況。你自己動腦子想想,你小舅子那個位置,要是他能撈,你早就出去了。可你直到現在還在這裏和我們耗著,本身就說明了問題不是嗎?”


    “大垚你不用和他們廢話,聿哥和容組馬上過來。”明昱從裏麵出來,眼神格外冷淡,“到時候他們想不說都不行。去找記者,準備開會,容組說,這次牧甜的案子全程曝光!”


    “不行!”另外一個家長激動的站起來。“牧甜是自殺,早就結案了,你們有什麽資格把案子又翻出來。”


    “當然是因為她並非自殺,而是被活活逼死!”明昱冷笑,“現在說不行說的很溜,當初你們看著牧甜枉死的時候,怎麽不說不行?大垚去吧,這裏我看著。”


    門外,牧甜聽著裏麵的對話,眼圈發紅。


    “謝謝你。”她拉著聿九音的手,鄭重的和聿九音還有容情道謝。


    聿九音摸了摸她的頭,“別哭,我會讓他們親口和你道歉。”


    說完,聿九音直接推門進去,同時劃破手指,一滴血彈入牧甜口中。


    屋裏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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