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人印象裏高大上的別墅區不同，這裏與其說是別墅轟趴，不如說是什麽強行將外表修建成別墅模樣的自建房。是否是違規建築還要另說，光是周圍的環境就已經混亂到令人難以忍受。
濃烈的臭味從無人清理的垃圾站飄來，而隔壁發廊上掛著的紅燈也顯得格外刺眼。估計是看出聿九音容情他們是公家的人，所以並沒有人出來招惹他們。但那些濃妝豔抹的臉和露在外麵的胳膊大腿都讓人感覺十分油膩且反胃。
“就是這了！”聿九音在別墅門口站定。容情叫人準備，立刻進去抓人。
“臥槽，怪不得我們之前把b市的別墅區翻遍了都找不到馮進五個人被關的地點，這特麽哪裏是別墅？不就是個違章平房嗎？”張垚氣得夠嗆。
聿九音沒說話，直接就往裏走。
“哎，聿哥，我們打頭陣。”張垚這幾個和聿九音混久了也和老大他們學會了喊聿九音聿哥。可說來也挺奇怪的，他們分明都比聿九音年齡大，可這聲哥還喊的挺順理成章，連明昱那種喜歡較勁的學究都順口叫他聿哥了。
至於聿九音自己也不覺得別扭，叫他哥他就接著。不過人卻走在了張垚的前麵。
“聿哥？”張垚叫了聿九音一聲，接著就趕緊跟了上去。而這一次的容情卻並沒有和聿九音走在一起，而是留在了後麵。
“組長，這屋子是有問題嗎？”說話的是新來的五個組員裏唯一的天師易生詢問容情。
“嗯。這屋子裏的味道不對。”容情說著，看了看前麵的聿九音，發現聿九音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六張符，在他話落的瞬間挨個朝著眾人飄了不過來，正巧落在每個人的手裏。
容情和聿九音對視，發現聿九音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
別墅裏空蕩蕩的，裏麵的裝修也顯得十分老舊。不知道裏麵的人是故意還是就沒有電，屋子裏所有的燈都打不開，眾人至今摸索著往裏走。
張垚跟在聿九音身後，卻莫名有種越走越毛骨悚然的感覺。
“聿哥，咱們還得走多遠？”他下意識喊了聿九音一嗓子，卻發現聿九音並沒有回應，腳下的步子也越走越快。
怎麽了這是？張垚一開始還以為聿九音這種走法是有什麽特殊意義，幹脆悶頭跟著一起往前走。
可足足走了五六分鍾，聿九音竟然還沒有停下。張垚在後麵一路小跑，終於察覺到問題了。
這房子是不對勁！別的不說，這個空間就不對！到底是什麽樣的房子才會跑了十多分鍾都跑不到盡頭？就算是個高爾夫球場，也看得到盡頭了，更何況這就是個違章自建房。
這麽想著，張垚伸手拍了一下前麵的聿九音，想叫他先停下來。
可就在他伸手的瞬間，張垚突然覺得麵前的人好像和記憶裏的聿九音不太一樣？尤其是那背影真的是太奇怪了，屁股後麵晃來晃去的黑影又是什麽？怎麽看怎麽像是一條狐狸尾巴？
張垚下意識停住了腳步，透過別墅的窗戶，他猛然發現，不僅是前麵的聿九音不對，他身後的幾個隊友也變得不對勁起來。他們臉上的五官乍一看很熟悉，可再一看就顯得十分陌生。
著道了！聿九音之前在鬼屋給他的訓練起了大作用，張垚反射性的掏出槍，第一時間就要脫離隊伍。可事情的變化遠比他動作要快。
就在張垚準備逃跑的瞬間，前麵那個和聿九音十分相似的人突然轉頭，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為什麽要回頭呢？”他桀桀怪笑，血紅的嘴角一直拉扯到耳朵根。
“臥槽！”張垚感覺脊背發涼。
這哪裏是個活人，分明是個長了個人身子的狐狸！尖尖的鼻子臉上一層紅棕色的絨毛，油綠的眼睛眼神不懷好意到了極點。
張垚顧不上別的，抬起手裏的槍對準那人的臉“砰！”的一聲就開槍了。可就在他開槍的瞬間，那人的臉竟然又變回了聿九音，而張垚這一槍，也直接在聿九音的額頭開了個血肉模糊的洞。
“聿，聿哥？”張垚感覺眼前恍惚，模糊的神誌漸漸回籠，接著他就看到聿九音軟軟的朝著他倒下，死不瞑目的雙眼好像在問他為什麽要殺了自己。
“不，不是的！”張垚完全慌了，接著他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一雙冰涼的手捏住，巨大的力氣幾乎瞬間捏碎了他的喉管。
是容情。聿九音出事，容情直接瘋了。
“組長你聽我解釋。”張垚試圖辯解，可下一秒，劇痛傳來，張垚隻感覺自己脖子下空蕩蕩的，他再一看，發現自己的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被容情活生生扯了下來……
——
“啊——”張垚忍不住驚叫出聲，接著就就被人堵住了嘴。
“你特麽瘋了！任務也能睡著？”明昱的聲音響在耳邊，熟悉的溫熱氣息讓張垚整個人都懵住。
怎麽回事？睡著？張垚睜開眼，發現他們都在別墅裏的一個角落裏窩著。容情和聿九音都不在，隻有他、明昱和其他兩個組員，易生人也不在。
“易生和組長還有聿哥去了，這屋子可能有些不對勁，所以組長叫咱們在這等。你可真行，叫你等著你就睡著了，還叫喚那麽大聲。”明昱說著，無語的瞪了張垚一眼，非常嫌棄了。
然而張垚卻因為明昱這個眼神而徹底鬆懈了下來。幸虧方才那一幕是夢。抹了一把頭頂的汗，張垚想要從角落裏站起來。可他剛直起腰，就撞到了頭。
“臥槽！明昱你這找的是什麽地方啊！怎麽這麽矮的……”張垚抱怨還沒完，就突然發現和自己麵對麵站著的明昱模樣不對，他的頭的位置，好像比平時低很多。與其說是佝僂著腰，不如說更像是腦袋被扯下來之後捧在手裏。
而更讓他覺得違和的，還是剛才明昱推他時候的手，冰涼的不像是人類，就像是死了很多天的屍體！
張垚敏感的往後退了一步，試圖從這裏出去，可摸了半天，卻發現四周全都是封死的木板。冷汗瞬間從額頭淌了下來。
而此時一邊看著他折騰得明昱也忍不住笑了，涼涼的說了一句，“這是棺材啊！你還想到哪裏去？就咱們兩個死人，不是正合適嗎？”
“！！！”棺材是什麽鬼？死人又是什麽？張垚這次連叫都叫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明昱把手裏的腦袋放在他的手裏，粘稠的血液流了滿手……
——
“張垚！”
“啊！”張垚一個激靈，這次再睜開眼看到的卻是聿九音。
然後他發現，除了易生和容情，明昱三個也躺在地上，看起來像是在做噩夢。
“聿哥這是……”
聿九音沒有理會他，而是隨手把插在他額頭的銀針拔了下來，接著又插進了明昱額頭的相同位置。
“這會不會交叉傳染。”張垚下意識覺得不怎麽安全，畢竟剛從他身體裏取出來。
聿九音轉頭看他，“在你之前還插過屍體。”
“臥槽聿哥不是吧！”張垚覺得胃裏直冒酸水。可聿九音會給他自行體會的一眼又讓他覺得聿九音這話還真不是開玩笑。
“你剛才都夢見了什麽？”易生走過來詢問張垚。張垚簡單的把自己的夢說了一遍。
易生皺眉，“一樣的，隻是結局不一樣。看來這夢多半是可以操縱。”
“你受傷了？”張垚敏感的聞到了易生身上的血腥味，趕緊拉過來看了一眼，就看易生的肩膀上有一刀長長的刀口，雖然避開了血管，但傷口很深，血肉模糊。
“不要緊，是我自己弄得。”
“到底怎麽回事？”明昱這會也醒了，臉色慘白的模樣明顯在睡著的時候經過了不小的刺激。
“妖術。”這次說話的是聿九音。“從進門開始，我就覺得味道不對所以在你們身上放了符咒，可還是著道了。”
聿九音將指尖沾染上的白色粉末給他們看，“夢狐骨頭磨成的粉末，可以用來迷惑人心。”
“那現在怎麽辦？”
“不怎麽辦。直接審就行了！”聿九音站起來，朝著角落裏走去。
張垚幾個順著他的方向看，卻發現那裏靠著一個氣若遊絲的女孩，口鼻流血的樣子明顯是受了不小的反噬。
“歲數不大，手段都挺歹毒。”聿九音蹲下和她對視，“說說吧，我要是沒找到你，你還打算用這東西做什麽？”
那女孩卻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直勾勾的盯著聿九音，“我知道你，他特別喜歡你來著！”
這個他是指老大，聿九音皺眉，火氣控製不住的往上竄。
可那女孩卻像是生怕不把他惹火了一樣，嘴裏的話不停，“他說了沒有？那五個人要怎麽辦？其實我覺得也不用糾結，都欺負過他那就報仇就好了。我幫他殺了，他手上也不會沾血，還是那個幹幹淨淨的小主播。”
“e這樣也不行，我這麽喜歡他，他怎麽還能幹幹淨淨？不行不行，我必須得拉他下水，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說話顛三倒四，刺耳的笑聲更是讓人頭破發麻。張垚脾氣不好，聽到這根本控製不住脾氣。
“所以就因為你喜歡他你就要把他毀掉？你知不知道他被你一手操縱的好戲逼的自殺了！”
張垚當時不在醫院，但是後來聽說老大出事卻看了網上的轉播。剪子可不是匕首，捅下去那瞬間得多絕望，張垚根本不敢想。可現在聽到這女孩用沾沾自喜的語氣說著這些話，火氣猛地就上來了。
可那女孩卻歪著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看，“怎麽是我逼的？不是你們太沒用嗎？”
“他被人欺負，我就幫他報仇。他知名度不夠，我讓他上了熱搜，現在全網都知道他是誰。還有他媽，不是一直想要吸他的血嗎？現在多好啊，所有人都知道當年五十萬就把兒子賣了，輿論壓下來，他就能永遠擺脫那個女人了。”
“多好，我計劃多完美！”女孩瞪大了眼，沾滿血的臉表情扭曲格外滲人。
後麵的容情一直沒說話，就這麽冷眼看著，在聽完這段話之後，突然盯著那女孩看了一會，然後就推動輪椅過去了。
“組長，你冷靜。”張垚嚇一跳，還以為容情要動手了。
可結果容情隻是在女孩身後的牆上按了幾下。
“你幹嘛！不行！你快住手！那都是我的！！”女孩一下子就瘋了，她拚命想要阻止容情。可聿九音指尖微動，一枚銅錢直接彈在她身上，就像是壓著千斤墜，不管她怎麽掙紮，都沒有掙脫的機會。而活板門後的世界，也終於出現在眾人麵前。
太可怕了。哪怕是張垚這幾個膽子大的，都被嚇得夠嗆。
屋子正中擺著好幾個蠟像，乍一看分不出來是真人還是假人。然而他們的臉，卻全都是老大的臉，更誇張的是，就連床上都躺著一個，蒼白的臉色分明和老大受驚之後一模一樣。
至於四周的牆壁，更是密密麻麻貼滿了老大的照片，有直播時候的屏錄，還有鬼屋工作時候的偷拍。最可怕的還是正中間那張。看起來是在寢室，老大剛洗完澡出來站在衣櫃前換衣服幾乎一絲不掛。
“不行，你們不能看！這是我的，都是我的！”女孩一下子就瘋了，嘶啞的嗓音恨不得把眾人給生吞入腹。
聿九音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住怒火，明昱見狀連忙先他一步進去把屋裏的東西檢查一遍。
歎為觀止。從老大用過的一次性杯子，一次性筷子，還有丟掉的奶茶這些看起來是垃圾的東西，到後麵上課用過的筆記本，作業，甚至還有私人的貼身衣物？！如果老大是個女孩，恐怕這些東西就足夠判這私生飯猥褻罪了！
再翻出桌上電腦上裏麵的視頻記錄，發現這私生飯是在一個月前就把攝像頭按在老大他們的宿舍裏了。雖然這一個月裏，老大他們有三周的時間都住在聿九音的鬼屋，但隻要他住在宿舍裏，就完全處在這私生飯的監控下。並且這私生飯還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偷偷配了一把老大他們宿舍的鑰匙，時不時溜進去拿些不會被發現的東西出來。
在看那本日記，明昱整個人都懵了。他是學心理學的，知道有些人偏執起來會讓人害怕，但這個女孩已經不僅僅是偏執，而是純粹的病態，甚至病入膏肓。
“今天，我摸到了他的衣服，他的味道太令人著迷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幹淨的青年？很想弄髒他。”
“雲月那種賤貨有什麽好？怎麽可以和他當男女朋友？一個當街賣笑的妓女就應該去死！”
“雲月死了！哈哈哈哈哈，這個女人真的死了！！！可他怎麽會不開直播了？”
“鬼屋真是個好地方，隻要進去就能被他抱出來。真的好棒啊！想占有他，調教他，讓他為我露出更多不為人知的表情。”
“好煩，他朋友怎麽那麽多？這樣什麽時候才能看到我？”
“什麽哥哥，什麽兄弟，他根本不需要！隻要有我就好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愛他，他們根本就不夠愛他！”
“我查到他的過去了，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
“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我可以為了他做一切，他隻能屬於我！”
“我要開始行動了！”
明昱倒抽了一口涼氣，轉頭問那私生飯，“你這樣跟著他多久了？”
“多久？我從見到他第一天起我就跟著他了！我知道他的所有習慣，所有過去，我愛他！我比誰都愛他！”
“然後你就逼死了他？”
“不，不會的，怎麽是逼死？我才沒有！他死了也很好啊！死了就永遠都是我的了。”私生飯說到這，突然神經質的笑了出來，“哈哈哈哈，死了就是我的了，我可以永遠陪他住在墳墓裏，你們都不行！都不行！都不行！”
“臥槽，這女的瘋了吧！”聽著她尖銳的嗓音，張垚和其他幾個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可聿九音卻直接爆發了，他伸手狠狠地捏住了私生飯的臉，“你說什麽？你可以陪他進墳墓？”
“你要做什麽？你弄疼我了！”聿九音手勁兒很大，就這麽一個動作就讓私生飯突然害怕起來。她盯著聿九音的眼，感覺裏麵好像有幽綠色的光芒流轉。乍一看令人沉迷，可絢爛深處卻藏著修羅地獄。那是血的味道。
瞬間她的心髒泛起劇烈的疼痛，而那種被千萬人謾罵的絕望也像潮水一般襲來。
“你放開！你放開我！”私生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腦子裏充斥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指責。就像是汪洋大海上的一片孤舟，隨便一滴水，都能狠狠地抽在她的臉上。
疼？不，已經麻木了。至於絕望？那更沒有，對這個世界不存在留念，生或者死又有什麽區別？
聿九音視線始終落在女孩身上，但是在他身後的眾人幾乎都被他身上陡然爆發的戾氣震懾，不敢上前一步。
“九音，夠了，她快瘋了。”不知過了多久，是容情先一步開口阻止。
聿九音放手，原本就站不起來的私生飯更是癱軟在地上，渾身顫抖。
“幸福嗎？我讓你和他共情了。”
“放過我，不要了。”私生飯哭的滿臉是淚，狼狽不堪。
聿九音卻沒有半分同情的意思，說出的話更是狠戾無比，“你說要一輩子陪著他，可實際上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膚淺醜陋的令人作嘔。不用再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看到你。”
“不！不會的！我愛他！”私生飯絕望的哭聲淒慘的讓所有人的心裏都泛起寒意。
“你連說愛，都讓人覺得惡心！”
太狠了。
對於這種偏執到幾乎變態的私生飯來說，比起偶像不喜歡自己，更可怕的是他們根本不會被看到。
無論做了什麽樣吸引目光的舉措，對於那個最在意的人來說，都是空氣，永遠不會被注意。想一想，就足以讓人發瘋。
“聿哥……”這私生飯是案子最大的突破口，明昱現在是真擔心了。
容情卻攔住了他，“帶回去吧，聿九音有分寸，不會耽誤審案子的。”
“為什麽？”明昱不解。按照正常人的承受能力，聿九音這一連串的打擊已經足夠這女孩崩潰的，更何況，聿九音這裏可能還藏了特殊手段。
倒是易天看到了聿九音手裏捏著的紙偶，明白了容情的意思，湊在明昱耳邊悄聲說了兩個名字，“容堪，吳取。”
“啊，那個也是聿哥……”明昱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原因無他，這兩個犯人在係統裏是在太有名了。
容堪不用提了，他很早之前就得了神經病，原本有希望免除死刑。可被抓獲後多次專家評定都是精神正常。至於那個吳取就更神了。
他被捕的時候，進氣多出氣少。按理這種判了死刑也活不到行刑那一天，可吳取病病歪歪，最後愣是扛到了挨槍子那天才閉上眼。
如果這都是聿九音做得，那就有點太可怕了。生死都不由自己控製，這樣的聿九音他的能力會不會有點太大了？
明昱突然生出一種恐懼，如果有一天聿九音失控……可緊接著，這種荒謬的想法就消失了。因為像聿九音這種性格，哪怕失控，恐怕也是自毀。他在意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
就這麽的，在把私生飯帶走之後，張垚很快在別墅的地下室裏找到了被綁住的馮進五人。隻能說禍害遺千年。老大一個受害者差點被他們幾度逼死，現在更是躺在醫院裏急救。可這五個人除了皮外傷和饑餓以外，就沒有別的毛病了。其中傷最終的那個還是馮進打的，看樣子也頂多就是個腦震蕩。上點藥，拍個片子，好吃好喝伺候幾天，就又能生龍活虎了。
可醫院裏的老大可不是。從景峰事發到現在也就短短幾天，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現在看著和紙片也沒什麽區別了。
至於受到的精神創傷，更是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他們轉頭就忘，可對於老大來說，這個傷害卻是一輩子的了。
“如果我不是警察，還真想揍你一頓。”張垚的態度也是相當不好。
那個馮進還不服，“揍我？信不信我投訴你？媽的都是高中沒把那傻逼揍怕，現在聯合這個賤女人搞我。你們這些警察也廢物，我家肯定早就報警了，竟然現在才……”把人找到。
後麵幾個字，他還沒等說出來，就對上了冷著臉的聿九音，直接就把剩下的字嚇憋回去了。
“你幹什麽？我告訴你我可以投訴你們的！”
聿九音勾起唇笑了，“你要和誰投訴我？閻王爺嗎？”
“……”私生飯弄得這個自建房別墅本來就有點恐怖，再加上聿九音剛剛用過妖術，那雙眼睛更是詭異得駭人，活生生像隻要吃人的狐妖。馮進頓時有種嚇尿的感覺。
張垚見狀，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趕緊走吧你！辦的事兒連畜生都不如，跪下求饒都來不及呢就別說廢話了！”
而後麵的容情卻直接當著他們的麵交代了一句，“去查查這五個人的經曆，高一就能幹出校園霸淩的事兒，想必後麵也不會有什麽好作為。”
聿九音盯著馮進看了一會，“不用太遠，就查查他前一個分手的女朋友吧！未成年懷孕不滿十六周歲，即便對方願意，也算是強奸了吧。”
“你，你胡說什麽？”馮進臉色驟然改變。
容情見他表情變化也跟著笑了，“看來是真的了。去找到那女孩的家裏，不用和父母談，就找女孩本人談。願意出來指認，不涉及道德律法範疇，容家都可以答應她。”
容情這一句話，就相當於給馮進下了最終判決了。馮進整個人都懵住，完全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分明是受害者的他，到底為什麽現在卻要麵臨牢獄之災？
至於其他四個人，也同樣心如死灰。他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這麽明顯的意識到一個道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
聿九音和容情回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然而他們不過剛下車就看見醫院門口的兩個警衛好像在攔著什麽人。
“我要看我兒子！我是他親媽，你憑什麽攔著我不讓我進醫院？新聞可都報道了！你們不能攔著我！”一個打扮得很時髦的中年婦女正在那裏拉拉扯扯。身後牽著的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一臉煩躁，“你來看他幹嘛！？你是親媽，他有錢了就該養你。這是贍養義務。”
聿九音聽了一會，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母子倆的身份，正是老大的母親和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聿九音皺眉，直接走過去，“這麽吵不影響醫院正常工作嗎？攆不走直接報警就得了！”
“好的聿先生。”保安趕緊答應下來，報警容易，警察也就在醫院裏啊！隻是之前礙著中年女人是老大親媽的份上，所以他們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現在聿九音開口了，自然就沒有什麽顧忌。趕緊就就去叫值班的警察。
女人一看保安來真的，也有點心虛。但是那小孩認出了聿九音，“我認識你！你是那個鬼屋老板！我問你，我哥的工資是不是都在你那？趕緊叫他拿出來，我爸做生意要用！他吃了我家這麽多年飯，就應該給家裏還錢。”
“還錢？”聿九音氣笑了，“你媽都已經用五十萬把兒子賣了怎麽你現在還想再賣他一遍？”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什麽叫賣？那是為了他好！弄出那麽多丟人事兒，真鬧大了我們家還怎麽在這片過日子，他不要臉，我們要臉！”
“你要臉，為什麽現在還來找他？”
“多管閑事！”那小孩還挺能說，“你算老幾，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阻止親媽看兒子。我媽可沒虐待過他！”
聿九音眯起眼，原本壓下去的火氣再次頂了上來，他指了一下那小孩，“你說個字我聽聽？”
“什麽？”聿九音話題跳得太快，這小孩根本跟不上，但還是下意識說了一個：“千。”
“真是好字。”聿九音一下子就笑了，眼裏滿是嘲諷：“千字頭有披麻戴孝之相，不出十年，必赴永訣之期。”指了指中年婦女聿九音繼續說道，“賣兒子的五十萬花著舒坦嗎嗎？報應不爽，既然有錢就多做保養吧，免得活不到花甲之年就要與世長辭。”
“你胡說八道什麽？”中年女人一下子就急了。
聿九音指著她的麵向，“男女者兩眼下名曰淚堂，淚堂深陷，男女無緣，黑痣斜紋，到老兒孫有克。再加上你又是平人中，典型的沒有兒孫送老的麵相。我都不用看手相就知道你以後如何，與其在老大這鬧，不如給自己多攢點養老錢，好歹最後十年活的輕鬆點。畢竟你牽著這個兒子是個畜生！”
“你……你……”中年女人被聿九音氣得七竅生煙，半晌不知道該回複什麽。
可聿九音一向不是有話能忍的，他盯著中年女人看了半晌，突然問了一句很意味深長的話，“一樣是親生的，為什麽獨獨不喜歡他？”
什麽為什麽？中年女人愣住，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然而聿九音卻沒有繼續搭理她的意思，直接進去了醫院。還能有什麽原因，遷怒罷了！畢竟是不幸福的婚姻遺留下來的產物。多看一眼，都代表著過去的失敗。至於那個孩子本身是不是很好，又有誰會真的在乎呢！
容情歎了口氣，安撫的握住了聿九音的手。
——
等聿九音到病房的時候，老大清醒了已經有一陣子。老二在身邊陪著，周圍還有不少護士和專家大夫。鬼娃焦急的在老大麵前轉來轉去，做著鬼臉想要逗他開心。可老大卻像是呆住了一樣，眼瞳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芒。
“病人受到的刺激太大，隻能等身體恢複之後請心理專家來好好紓解，一定會慢慢好轉的。”主治醫生嘴上這麽說，可心裏也直打鼓。因為心裏疾病是最難治愈。即便調整好了，隱患也早已經埋下，根本不知道哪天就會突然爆發開來。
尤其他剛剛了解過老大的情況，像這樣被全網暴力的經曆，哪怕再強大的靈魂也需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更何況他連陪伴的家人都沒有。
這麽想著，他又多囑咐了老二一句，“你是他朋友吧！這陣子多陪陪他。”
“嗯。謝謝您。”老二站在床邊，看著老大眼圈憋得發紅。可這麽多人他也不能哭出來，萬一讓老大看著更難受怎麽辦？
聿九音站在門口聽著，心裏也跟被揪了一把那麽疼。他走進病房，來到老大的床邊，伸手握住了老大放在被子外麵的手。
“好點了嗎？”
“……”沒有回答。
聿九音也不逼他，低聲在他耳邊說安撫，“別怕，人已經也抓住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老大依然沒回應，但是眼神卻稍微帶了點疑惑，好似聽不懂又想努力聽懂的模樣。
聿九音心裏越發堵得難受，但見他有反應，還是一字一句的和他解釋，“之前在夢裏害你的私生飯已經被我和你容哥抓住了，現在特案組那頭正在審。不用擔心，也別害怕，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哥陪著你呢。”
或許是聿九音的聲音太溫柔，又或許是那句溫情的“哥陪著你”讓老大終於有種自己還活著的真實感。
他眨了眨眼，艱難的開口想要和聿九音說些什麽，可氧氣罩卻讓他的動作變得十分艱難。
聿九音轉頭詢問的看了一眼跟進來的複查的大夫，大夫點點頭。聿九音把老大臉上的氧氣罩稍微拿開了些，湊近聽他說了什麽。
“哥，我疼。”
虛弱的氣音哪怕呼吸聲稍微大一點，都會消散不見。可這短短三個字卻讓聿九音的眼圈一下就紅了，他深吸了兩口氣，才啞著嗓子哄他，“不疼了，哥在呢。”
“不疼了。”
至於老二，更是直接就哭了出來。而病房裏那些來複查的大夫和護士，心軟一點的也忍不住別過頭抹了一把眼角。
老大那一剪子捅得很深，用大夫的話說，幸虧是在醫院搶救的及時，那剪子也是消過毒的，否則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所以即便人已經恢複清醒，可現在的精神和身體依舊虛弱。連複查的過程都沒有堅持熬完，就又昏睡過去了。
容情送聿九音過來之後，又回去特案組處理了一下案子那邊，等他忙完手裏的活回到醫院的時候，聿九音正坐在老大的床邊擺弄著什麽。他衣服的一角就握在老大手裏，而聿九音自己手裏則是編著一條像是手串一樣的東西。鬼娃好像是累了，窩在老大懷裏睡得正香。
傍晚的夕陽斜照在屋子裏，看起來格外溫馨。
容情推門進屋，輕聲詢問聿九音，“怎麽樣了？”
“有驚無險。大夫說沒事兒。”聿九音手裏的手串正好編完，他拿起老大沒有埋針的另外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把手串帶在他手上，然後把外套脫下來，依然讓他握著衣角。
“出去說？”
“嗯。”容情知道聿九音是怕吵了人，挪動輪椅的時候也放輕了不少。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病房，就站在門口小聲說話。
“那女孩都交代了，夢狐害人的法子是她買的。一開始她以為是騙人的，就隨手給了她朋友一部分藥粉，就是景峰的那個私生飯。可萬萬沒想到，竟然真的在景峰身上奏效了，然後她就忍不住也試了一下。老大的那個體質你也知道，她本來就經常在鬼屋附近徘徊，隻是很謹慎，再加上鬼屋人來人往你們誰都沒注意。那控製夢境的夢狐骨粉是老大在扶人到休息區的時候沾上的。”
“可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她說網上買的，但是我調查了她的所有網絡購買渠道，都沒有任何收獲。明昱在審了，催眠都用上了那女孩也沒鬆口。看來說的是真話。”
“那可不一定，很多假話隻要先騙過自己也會變成真的。”聿九音挑眉，“讓我見見她。”
“可以，我來安排。”
——
容情動作很快，不過十分鍾就把一切安排妥當。而聿九音這邊要走，自然會把老大這頭安頓好。
他先把老二叫回來，讓他盯著，同時又把玲瓏留下了。容情那頭也一樣重視，他叫自己的人把整個醫院都控住，除了正常看病的病人以外，任何可疑人士都不能放進去。尤其老大的父母。
一路無話，聿九音到特案組的時候，明昱那邊還在審著。
審訊室裏，女孩依然還是一副我都是為他好的樣子，我是愛他才這樣做。並且還問那些警察要證據，一個夢境能幹嘛？
直到聿九音推門進去，她才有些忌憚。之前在別墅的時候，聿九音是真的嚇到了她。
坐在女孩麵前，聿九音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直接盯住女孩的眼問她。“藥是怎麽來的？”
聿九音的聲音很特別，仿佛就這麽聽著就會充滿了傾訴的欲望。容情皺眉，他知道聿九音又用了妖術，但是他隻猶豫了一下，決定不管。
不為其他，他們現在沒有那麽多時間，所以聿九音現在的做的就是最快的做法。
私生飯一開始還不想說，聿九音靠她更近，低低的聲音簡直誘惑到了極點，就在這一瞬，不少親耳聽到聿九音聲音的人都有種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聿九音的衝動。
可私生飯卻不由自主的全身顫抖起來，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的一樣，最後吐出了四個字——迷情酒吧。
“去查！”
容情話落，特案組的人都開始行動了起來。而容情自己也跟著一起忙活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容情這頭終於查到了線索，可等他再一抬頭，卻發現聿九音不知道什麽時候人已經不在屋裏了。他走辦公室，正看見聿九音一個人靠在走廊最深處的窗台邊。
現在已經是晚上，走廊裏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麽人，聿九音聽見聲音抬頭，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方才在想什麽。
“九音。”容情叫了他一聲。
聿九音回過神朝他走過來。容情伸手，聿九音低下頭抵在了容情的肩膀上。而容情卻感受到了聿九音身上傳來的顫抖。
聿九音在害怕。
容情伸手把人抱緊，聿九音順著他的力道，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窩在容情懷裏。聿九音很高，雖然也瘦，但這樣的姿勢也並不會太好過。但容情明白，現在的聿九音可能就需要一點這樣的不好受，才會讓他有種真實感。
聿九音不怕遇見危險，可他很怕周圍有人會離開。甚至在容情眼裏，聿九音很多時候隻是表麵看起來可靠且強大，實際上就是個沒有什麽安全感的孩子，拚命的把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聚集在身邊，生怕會弄丟了一樣。所以聿九音渡鬼救人，從來不顧自身性命。而這樣的聿九音，總讓容情的心軟的不行。
容情伸手輕拍著他的後背，聿九音忍不住靠他靠的更近。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容情覺得聿九音的情緒穩定下來了，才伸手抬起聿九音的頭和自己對視。
聿九音的眼睛很清澈，就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容情看著莫名就覺得心疼。
可聿九音卻勾起唇笑了，“容容，你這麽抱著我都不會覺得衝動嗎？”
容情開始沒明白，之後就有點無語，“別鬧，這是外麵。”
聿九音就一個勁兒的笑，彎彎的眉眼好看得不行。容情覺得自己被蠱惑，忍不住低頭親了親聿九音的眼睛。
聿九音戲謔，“不是說在外麵嗎？”
剛好一點了就得開始皮，這人真的是……
容情歎氣，突然聯想到容家公司裏那些小丫頭們看的霸總言情文裏的一句話，“還不是因為你是個小妖精”，莫名就被戳中了笑點。
聿九音好奇：“你笑什麽？”
容情：“你是個小妖精。”
聿九音先是沉默，接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也跟著笑了起來。而之前的那些傷感也一下子消失了。
——
就這麽的，兩人鬧了一會，聿九音的情緒才算真的穩定下來。從老大出事開始，聿九音就一直壓抑著怒火，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他也算是能勉強放心一些。可案子還沒結束，後麵的人，也總要抓出來。
而特案組那頭，也很快查出了迷情酒吧的內幕。和聿九音之前想的不太一樣，這個酒吧與其說是酒吧，不如說是瘋子聚集地。
裏麵充斥著各種變態偏執狂。而他們挑選遊客時的方式也十分奇特。感覺輪番篩選下來，剩下的那些精神上恐怕都不會正常到哪裏去。可就在聿九音他們準備過去的時候，那邊的片警卻傳來一個電話，“容組，那個酒吧一周前就沒有了。”
“什麽意思？”
“火災啊！一場大火燒的連門框都沒留下，幸好是白天，沒有什麽太大的傷亡。不過店長死在裏麵了！”
濃烈的臭味從無人清理的垃圾站飄來，而隔壁發廊上掛著的紅燈也顯得格外刺眼。估計是看出聿九音容情他們是公家的人，所以並沒有人出來招惹他們。但那些濃妝豔抹的臉和露在外麵的胳膊大腿都讓人感覺十分油膩且反胃。
“就是這了！”聿九音在別墅門口站定。容情叫人準備，立刻進去抓人。
“臥槽，怪不得我們之前把b市的別墅區翻遍了都找不到馮進五個人被關的地點，這特麽哪裏是別墅？不就是個違章平房嗎？”張垚氣得夠嗆。
聿九音沒說話，直接就往裏走。
“哎，聿哥，我們打頭陣。”張垚這幾個和聿九音混久了也和老大他們學會了喊聿九音聿哥。可說來也挺奇怪的，他們分明都比聿九音年齡大，可這聲哥還喊的挺順理成章，連明昱那種喜歡較勁的學究都順口叫他聿哥了。
至於聿九音自己也不覺得別扭，叫他哥他就接著。不過人卻走在了張垚的前麵。
“聿哥？”張垚叫了聿九音一聲，接著就趕緊跟了上去。而這一次的容情卻並沒有和聿九音走在一起，而是留在了後麵。
“組長，這屋子是有問題嗎？”說話的是新來的五個組員裏唯一的天師易生詢問容情。
“嗯。這屋子裏的味道不對。”容情說著，看了看前麵的聿九音，發現聿九音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六張符，在他話落的瞬間挨個朝著眾人飄了不過來，正巧落在每個人的手裏。
容情和聿九音對視，發現聿九音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
別墅裏空蕩蕩的，裏麵的裝修也顯得十分老舊。不知道裏麵的人是故意還是就沒有電，屋子裏所有的燈都打不開，眾人至今摸索著往裏走。
張垚跟在聿九音身後，卻莫名有種越走越毛骨悚然的感覺。
“聿哥，咱們還得走多遠？”他下意識喊了聿九音一嗓子，卻發現聿九音並沒有回應，腳下的步子也越走越快。
怎麽了這是？張垚一開始還以為聿九音這種走法是有什麽特殊意義，幹脆悶頭跟著一起往前走。
可足足走了五六分鍾，聿九音竟然還沒有停下。張垚在後麵一路小跑，終於察覺到問題了。
這房子是不對勁！別的不說，這個空間就不對！到底是什麽樣的房子才會跑了十多分鍾都跑不到盡頭？就算是個高爾夫球場，也看得到盡頭了，更何況這就是個違章自建房。
這麽想著，張垚伸手拍了一下前麵的聿九音，想叫他先停下來。
可就在他伸手的瞬間，張垚突然覺得麵前的人好像和記憶裏的聿九音不太一樣？尤其是那背影真的是太奇怪了，屁股後麵晃來晃去的黑影又是什麽？怎麽看怎麽像是一條狐狸尾巴？
張垚下意識停住了腳步，透過別墅的窗戶，他猛然發現，不僅是前麵的聿九音不對，他身後的幾個隊友也變得不對勁起來。他們臉上的五官乍一看很熟悉，可再一看就顯得十分陌生。
著道了！聿九音之前在鬼屋給他的訓練起了大作用，張垚反射性的掏出槍，第一時間就要脫離隊伍。可事情的變化遠比他動作要快。
就在張垚準備逃跑的瞬間，前麵那個和聿九音十分相似的人突然轉頭，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為什麽要回頭呢？”他桀桀怪笑，血紅的嘴角一直拉扯到耳朵根。
“臥槽！”張垚感覺脊背發涼。
這哪裏是個活人，分明是個長了個人身子的狐狸！尖尖的鼻子臉上一層紅棕色的絨毛，油綠的眼睛眼神不懷好意到了極點。
張垚顧不上別的，抬起手裏的槍對準那人的臉“砰！”的一聲就開槍了。可就在他開槍的瞬間，那人的臉竟然又變回了聿九音，而張垚這一槍，也直接在聿九音的額頭開了個血肉模糊的洞。
“聿，聿哥？”張垚感覺眼前恍惚，模糊的神誌漸漸回籠，接著他就看到聿九音軟軟的朝著他倒下，死不瞑目的雙眼好像在問他為什麽要殺了自己。
“不，不是的！”張垚完全慌了，接著他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一雙冰涼的手捏住，巨大的力氣幾乎瞬間捏碎了他的喉管。
是容情。聿九音出事，容情直接瘋了。
“組長你聽我解釋。”張垚試圖辯解，可下一秒，劇痛傳來，張垚隻感覺自己脖子下空蕩蕩的，他再一看，發現自己的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被容情活生生扯了下來……
——
“啊——”張垚忍不住驚叫出聲，接著就就被人堵住了嘴。
“你特麽瘋了！任務也能睡著？”明昱的聲音響在耳邊，熟悉的溫熱氣息讓張垚整個人都懵住。
怎麽回事？睡著？張垚睜開眼，發現他們都在別墅裏的一個角落裏窩著。容情和聿九音都不在，隻有他、明昱和其他兩個組員，易生人也不在。
“易生和組長還有聿哥去了，這屋子可能有些不對勁，所以組長叫咱們在這等。你可真行，叫你等著你就睡著了，還叫喚那麽大聲。”明昱說著，無語的瞪了張垚一眼，非常嫌棄了。
然而張垚卻因為明昱這個眼神而徹底鬆懈了下來。幸虧方才那一幕是夢。抹了一把頭頂的汗，張垚想要從角落裏站起來。可他剛直起腰，就撞到了頭。
“臥槽！明昱你這找的是什麽地方啊！怎麽這麽矮的……”張垚抱怨還沒完，就突然發現和自己麵對麵站著的明昱模樣不對，他的頭的位置，好像比平時低很多。與其說是佝僂著腰，不如說更像是腦袋被扯下來之後捧在手裏。
而更讓他覺得違和的，還是剛才明昱推他時候的手，冰涼的不像是人類，就像是死了很多天的屍體！
張垚敏感的往後退了一步，試圖從這裏出去，可摸了半天，卻發現四周全都是封死的木板。冷汗瞬間從額頭淌了下來。
而此時一邊看著他折騰得明昱也忍不住笑了，涼涼的說了一句，“這是棺材啊！你還想到哪裏去？就咱們兩個死人，不是正合適嗎？”
“！！！”棺材是什麽鬼？死人又是什麽？張垚這次連叫都叫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明昱把手裏的腦袋放在他的手裏，粘稠的血液流了滿手……
——
“張垚！”
“啊！”張垚一個激靈，這次再睜開眼看到的卻是聿九音。
然後他發現，除了易生和容情，明昱三個也躺在地上，看起來像是在做噩夢。
“聿哥這是……”
聿九音沒有理會他，而是隨手把插在他額頭的銀針拔了下來，接著又插進了明昱額頭的相同位置。
“這會不會交叉傳染。”張垚下意識覺得不怎麽安全，畢竟剛從他身體裏取出來。
聿九音轉頭看他，“在你之前還插過屍體。”
“臥槽聿哥不是吧！”張垚覺得胃裏直冒酸水。可聿九音會給他自行體會的一眼又讓他覺得聿九音這話還真不是開玩笑。
“你剛才都夢見了什麽？”易生走過來詢問張垚。張垚簡單的把自己的夢說了一遍。
易生皺眉，“一樣的，隻是結局不一樣。看來這夢多半是可以操縱。”
“你受傷了？”張垚敏感的聞到了易生身上的血腥味，趕緊拉過來看了一眼，就看易生的肩膀上有一刀長長的刀口，雖然避開了血管，但傷口很深，血肉模糊。
“不要緊，是我自己弄得。”
“到底怎麽回事？”明昱這會也醒了，臉色慘白的模樣明顯在睡著的時候經過了不小的刺激。
“妖術。”這次說話的是聿九音。“從進門開始，我就覺得味道不對所以在你們身上放了符咒，可還是著道了。”
聿九音將指尖沾染上的白色粉末給他們看，“夢狐骨頭磨成的粉末，可以用來迷惑人心。”
“那現在怎麽辦？”
“不怎麽辦。直接審就行了！”聿九音站起來，朝著角落裏走去。
張垚幾個順著他的方向看，卻發現那裏靠著一個氣若遊絲的女孩，口鼻流血的樣子明顯是受了不小的反噬。
“歲數不大，手段都挺歹毒。”聿九音蹲下和她對視，“說說吧，我要是沒找到你，你還打算用這東西做什麽？”
那女孩卻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直勾勾的盯著聿九音，“我知道你，他特別喜歡你來著！”
這個他是指老大，聿九音皺眉，火氣控製不住的往上竄。
可那女孩卻像是生怕不把他惹火了一樣，嘴裏的話不停，“他說了沒有？那五個人要怎麽辦？其實我覺得也不用糾結，都欺負過他那就報仇就好了。我幫他殺了，他手上也不會沾血，還是那個幹幹淨淨的小主播。”
“e這樣也不行，我這麽喜歡他，他怎麽還能幹幹淨淨？不行不行，我必須得拉他下水，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說話顛三倒四，刺耳的笑聲更是讓人頭破發麻。張垚脾氣不好，聽到這根本控製不住脾氣。
“所以就因為你喜歡他你就要把他毀掉？你知不知道他被你一手操縱的好戲逼的自殺了！”
張垚當時不在醫院，但是後來聽說老大出事卻看了網上的轉播。剪子可不是匕首，捅下去那瞬間得多絕望，張垚根本不敢想。可現在聽到這女孩用沾沾自喜的語氣說著這些話，火氣猛地就上來了。
可那女孩卻歪著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看，“怎麽是我逼的？不是你們太沒用嗎？”
“他被人欺負，我就幫他報仇。他知名度不夠，我讓他上了熱搜，現在全網都知道他是誰。還有他媽，不是一直想要吸他的血嗎？現在多好啊，所有人都知道當年五十萬就把兒子賣了，輿論壓下來，他就能永遠擺脫那個女人了。”
“多好，我計劃多完美！”女孩瞪大了眼，沾滿血的臉表情扭曲格外滲人。
後麵的容情一直沒說話，就這麽冷眼看著，在聽完這段話之後，突然盯著那女孩看了一會，然後就推動輪椅過去了。
“組長，你冷靜。”張垚嚇一跳，還以為容情要動手了。
可結果容情隻是在女孩身後的牆上按了幾下。
“你幹嘛！不行！你快住手！那都是我的！！”女孩一下子就瘋了，她拚命想要阻止容情。可聿九音指尖微動，一枚銅錢直接彈在她身上，就像是壓著千斤墜，不管她怎麽掙紮，都沒有掙脫的機會。而活板門後的世界，也終於出現在眾人麵前。
太可怕了。哪怕是張垚這幾個膽子大的，都被嚇得夠嗆。
屋子正中擺著好幾個蠟像，乍一看分不出來是真人還是假人。然而他們的臉，卻全都是老大的臉，更誇張的是，就連床上都躺著一個，蒼白的臉色分明和老大受驚之後一模一樣。
至於四周的牆壁，更是密密麻麻貼滿了老大的照片，有直播時候的屏錄，還有鬼屋工作時候的偷拍。最可怕的還是正中間那張。看起來是在寢室，老大剛洗完澡出來站在衣櫃前換衣服幾乎一絲不掛。
“不行，你們不能看！這是我的，都是我的！”女孩一下子就瘋了，嘶啞的嗓音恨不得把眾人給生吞入腹。
聿九音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住怒火，明昱見狀連忙先他一步進去把屋裏的東西檢查一遍。
歎為觀止。從老大用過的一次性杯子，一次性筷子，還有丟掉的奶茶這些看起來是垃圾的東西，到後麵上課用過的筆記本，作業，甚至還有私人的貼身衣物？！如果老大是個女孩，恐怕這些東西就足夠判這私生飯猥褻罪了！
再翻出桌上電腦上裏麵的視頻記錄，發現這私生飯是在一個月前就把攝像頭按在老大他們的宿舍裏了。雖然這一個月裏，老大他們有三周的時間都住在聿九音的鬼屋，但隻要他住在宿舍裏，就完全處在這私生飯的監控下。並且這私生飯還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偷偷配了一把老大他們宿舍的鑰匙，時不時溜進去拿些不會被發現的東西出來。
在看那本日記，明昱整個人都懵了。他是學心理學的，知道有些人偏執起來會讓人害怕，但這個女孩已經不僅僅是偏執，而是純粹的病態，甚至病入膏肓。
“今天，我摸到了他的衣服，他的味道太令人著迷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幹淨的青年？很想弄髒他。”
“雲月那種賤貨有什麽好？怎麽可以和他當男女朋友？一個當街賣笑的妓女就應該去死！”
“雲月死了！哈哈哈哈哈，這個女人真的死了！！！可他怎麽會不開直播了？”
“鬼屋真是個好地方，隻要進去就能被他抱出來。真的好棒啊！想占有他，調教他，讓他為我露出更多不為人知的表情。”
“好煩，他朋友怎麽那麽多？這樣什麽時候才能看到我？”
“什麽哥哥，什麽兄弟，他根本不需要！隻要有我就好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愛他，他們根本就不夠愛他！”
“我查到他的過去了，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
“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我可以為了他做一切，他隻能屬於我！”
“我要開始行動了！”
明昱倒抽了一口涼氣，轉頭問那私生飯，“你這樣跟著他多久了？”
“多久？我從見到他第一天起我就跟著他了！我知道他的所有習慣，所有過去，我愛他！我比誰都愛他！”
“然後你就逼死了他？”
“不，不會的，怎麽是逼死？我才沒有！他死了也很好啊！死了就永遠都是我的了。”私生飯說到這，突然神經質的笑了出來，“哈哈哈哈，死了就是我的了，我可以永遠陪他住在墳墓裏，你們都不行！都不行！都不行！”
“臥槽，這女的瘋了吧！”聽著她尖銳的嗓音，張垚和其他幾個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可聿九音卻直接爆發了，他伸手狠狠地捏住了私生飯的臉，“你說什麽？你可以陪他進墳墓？”
“你要做什麽？你弄疼我了！”聿九音手勁兒很大，就這麽一個動作就讓私生飯突然害怕起來。她盯著聿九音的眼，感覺裏麵好像有幽綠色的光芒流轉。乍一看令人沉迷，可絢爛深處卻藏著修羅地獄。那是血的味道。
瞬間她的心髒泛起劇烈的疼痛，而那種被千萬人謾罵的絕望也像潮水一般襲來。
“你放開！你放開我！”私生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腦子裏充斥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指責。就像是汪洋大海上的一片孤舟，隨便一滴水，都能狠狠地抽在她的臉上。
疼？不，已經麻木了。至於絕望？那更沒有，對這個世界不存在留念，生或者死又有什麽區別？
聿九音視線始終落在女孩身上，但是在他身後的眾人幾乎都被他身上陡然爆發的戾氣震懾，不敢上前一步。
“九音，夠了，她快瘋了。”不知過了多久，是容情先一步開口阻止。
聿九音放手，原本就站不起來的私生飯更是癱軟在地上，渾身顫抖。
“幸福嗎？我讓你和他共情了。”
“放過我，不要了。”私生飯哭的滿臉是淚，狼狽不堪。
聿九音卻沒有半分同情的意思，說出的話更是狠戾無比，“你說要一輩子陪著他，可實際上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膚淺醜陋的令人作嘔。不用再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看到你。”
“不！不會的！我愛他！”私生飯絕望的哭聲淒慘的讓所有人的心裏都泛起寒意。
“你連說愛，都讓人覺得惡心！”
太狠了。
對於這種偏執到幾乎變態的私生飯來說，比起偶像不喜歡自己，更可怕的是他們根本不會被看到。
無論做了什麽樣吸引目光的舉措，對於那個最在意的人來說，都是空氣，永遠不會被注意。想一想，就足以讓人發瘋。
“聿哥……”這私生飯是案子最大的突破口，明昱現在是真擔心了。
容情卻攔住了他，“帶回去吧，聿九音有分寸，不會耽誤審案子的。”
“為什麽？”明昱不解。按照正常人的承受能力，聿九音這一連串的打擊已經足夠這女孩崩潰的，更何況，聿九音這裏可能還藏了特殊手段。
倒是易天看到了聿九音手裏捏著的紙偶，明白了容情的意思，湊在明昱耳邊悄聲說了兩個名字，“容堪，吳取。”
“啊，那個也是聿哥……”明昱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原因無他，這兩個犯人在係統裏是在太有名了。
容堪不用提了，他很早之前就得了神經病，原本有希望免除死刑。可被抓獲後多次專家評定都是精神正常。至於那個吳取就更神了。
他被捕的時候，進氣多出氣少。按理這種判了死刑也活不到行刑那一天，可吳取病病歪歪，最後愣是扛到了挨槍子那天才閉上眼。
如果這都是聿九音做得，那就有點太可怕了。生死都不由自己控製，這樣的聿九音他的能力會不會有點太大了？
明昱突然生出一種恐懼，如果有一天聿九音失控……可緊接著，這種荒謬的想法就消失了。因為像聿九音這種性格，哪怕失控，恐怕也是自毀。他在意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
就這麽的，在把私生飯帶走之後，張垚很快在別墅的地下室裏找到了被綁住的馮進五人。隻能說禍害遺千年。老大一個受害者差點被他們幾度逼死，現在更是躺在醫院裏急救。可這五個人除了皮外傷和饑餓以外，就沒有別的毛病了。其中傷最終的那個還是馮進打的，看樣子也頂多就是個腦震蕩。上點藥，拍個片子，好吃好喝伺候幾天，就又能生龍活虎了。
可醫院裏的老大可不是。從景峰事發到現在也就短短幾天，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現在看著和紙片也沒什麽區別了。
至於受到的精神創傷，更是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他們轉頭就忘，可對於老大來說，這個傷害卻是一輩子的了。
“如果我不是警察，還真想揍你一頓。”張垚的態度也是相當不好。
那個馮進還不服，“揍我？信不信我投訴你？媽的都是高中沒把那傻逼揍怕，現在聯合這個賤女人搞我。你們這些警察也廢物，我家肯定早就報警了，竟然現在才……”把人找到。
後麵幾個字，他還沒等說出來，就對上了冷著臉的聿九音，直接就把剩下的字嚇憋回去了。
“你幹什麽？我告訴你我可以投訴你們的！”
聿九音勾起唇笑了，“你要和誰投訴我？閻王爺嗎？”
“……”私生飯弄得這個自建房別墅本來就有點恐怖，再加上聿九音剛剛用過妖術，那雙眼睛更是詭異得駭人，活生生像隻要吃人的狐妖。馮進頓時有種嚇尿的感覺。
張垚見狀，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趕緊走吧你！辦的事兒連畜生都不如，跪下求饒都來不及呢就別說廢話了！”
而後麵的容情卻直接當著他們的麵交代了一句，“去查查這五個人的經曆，高一就能幹出校園霸淩的事兒，想必後麵也不會有什麽好作為。”
聿九音盯著馮進看了一會，“不用太遠，就查查他前一個分手的女朋友吧！未成年懷孕不滿十六周歲，即便對方願意，也算是強奸了吧。”
“你，你胡說什麽？”馮進臉色驟然改變。
容情見他表情變化也跟著笑了，“看來是真的了。去找到那女孩的家裏，不用和父母談，就找女孩本人談。願意出來指認，不涉及道德律法範疇，容家都可以答應她。”
容情這一句話，就相當於給馮進下了最終判決了。馮進整個人都懵住，完全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分明是受害者的他，到底為什麽現在卻要麵臨牢獄之災？
至於其他四個人，也同樣心如死灰。他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這麽明顯的意識到一個道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
聿九音和容情回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然而他們不過剛下車就看見醫院門口的兩個警衛好像在攔著什麽人。
“我要看我兒子！我是他親媽，你憑什麽攔著我不讓我進醫院？新聞可都報道了！你們不能攔著我！”一個打扮得很時髦的中年婦女正在那裏拉拉扯扯。身後牽著的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一臉煩躁，“你來看他幹嘛！？你是親媽，他有錢了就該養你。這是贍養義務。”
聿九音聽了一會，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母子倆的身份，正是老大的母親和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聿九音皺眉，直接走過去，“這麽吵不影響醫院正常工作嗎？攆不走直接報警就得了！”
“好的聿先生。”保安趕緊答應下來，報警容易，警察也就在醫院裏啊！隻是之前礙著中年女人是老大親媽的份上，所以他們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現在聿九音開口了，自然就沒有什麽顧忌。趕緊就就去叫值班的警察。
女人一看保安來真的，也有點心虛。但是那小孩認出了聿九音，“我認識你！你是那個鬼屋老板！我問你，我哥的工資是不是都在你那？趕緊叫他拿出來，我爸做生意要用！他吃了我家這麽多年飯，就應該給家裏還錢。”
“還錢？”聿九音氣笑了，“你媽都已經用五十萬把兒子賣了怎麽你現在還想再賣他一遍？”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什麽叫賣？那是為了他好！弄出那麽多丟人事兒，真鬧大了我們家還怎麽在這片過日子，他不要臉，我們要臉！”
“你要臉，為什麽現在還來找他？”
“多管閑事！”那小孩還挺能說，“你算老幾，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阻止親媽看兒子。我媽可沒虐待過他！”
聿九音眯起眼，原本壓下去的火氣再次頂了上來，他指了一下那小孩，“你說個字我聽聽？”
“什麽？”聿九音話題跳得太快，這小孩根本跟不上，但還是下意識說了一個：“千。”
“真是好字。”聿九音一下子就笑了，眼裏滿是嘲諷：“千字頭有披麻戴孝之相，不出十年，必赴永訣之期。”指了指中年婦女聿九音繼續說道，“賣兒子的五十萬花著舒坦嗎嗎？報應不爽，既然有錢就多做保養吧，免得活不到花甲之年就要與世長辭。”
“你胡說八道什麽？”中年女人一下子就急了。
聿九音指著她的麵向，“男女者兩眼下名曰淚堂，淚堂深陷，男女無緣，黑痣斜紋，到老兒孫有克。再加上你又是平人中，典型的沒有兒孫送老的麵相。我都不用看手相就知道你以後如何，與其在老大這鬧，不如給自己多攢點養老錢，好歹最後十年活的輕鬆點。畢竟你牽著這個兒子是個畜生！”
“你……你……”中年女人被聿九音氣得七竅生煙，半晌不知道該回複什麽。
可聿九音一向不是有話能忍的，他盯著中年女人看了半晌，突然問了一句很意味深長的話，“一樣是親生的，為什麽獨獨不喜歡他？”
什麽為什麽？中年女人愣住，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然而聿九音卻沒有繼續搭理她的意思，直接進去了醫院。還能有什麽原因，遷怒罷了！畢竟是不幸福的婚姻遺留下來的產物。多看一眼，都代表著過去的失敗。至於那個孩子本身是不是很好，又有誰會真的在乎呢！
容情歎了口氣，安撫的握住了聿九音的手。
——
等聿九音到病房的時候，老大清醒了已經有一陣子。老二在身邊陪著，周圍還有不少護士和專家大夫。鬼娃焦急的在老大麵前轉來轉去，做著鬼臉想要逗他開心。可老大卻像是呆住了一樣，眼瞳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芒。
“病人受到的刺激太大，隻能等身體恢複之後請心理專家來好好紓解，一定會慢慢好轉的。”主治醫生嘴上這麽說，可心裏也直打鼓。因為心裏疾病是最難治愈。即便調整好了，隱患也早已經埋下，根本不知道哪天就會突然爆發開來。
尤其他剛剛了解過老大的情況，像這樣被全網暴力的經曆，哪怕再強大的靈魂也需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更何況他連陪伴的家人都沒有。
這麽想著，他又多囑咐了老二一句，“你是他朋友吧！這陣子多陪陪他。”
“嗯。謝謝您。”老二站在床邊，看著老大眼圈憋得發紅。可這麽多人他也不能哭出來，萬一讓老大看著更難受怎麽辦？
聿九音站在門口聽著，心裏也跟被揪了一把那麽疼。他走進病房，來到老大的床邊，伸手握住了老大放在被子外麵的手。
“好點了嗎？”
“……”沒有回答。
聿九音也不逼他，低聲在他耳邊說安撫，“別怕，人已經也抓住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老大依然沒回應，但是眼神卻稍微帶了點疑惑，好似聽不懂又想努力聽懂的模樣。
聿九音心裏越發堵得難受，但見他有反應，還是一字一句的和他解釋，“之前在夢裏害你的私生飯已經被我和你容哥抓住了，現在特案組那頭正在審。不用擔心，也別害怕，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哥陪著你呢。”
或許是聿九音的聲音太溫柔，又或許是那句溫情的“哥陪著你”讓老大終於有種自己還活著的真實感。
他眨了眨眼，艱難的開口想要和聿九音說些什麽，可氧氣罩卻讓他的動作變得十分艱難。
聿九音轉頭詢問的看了一眼跟進來的複查的大夫，大夫點點頭。聿九音把老大臉上的氧氣罩稍微拿開了些，湊近聽他說了什麽。
“哥，我疼。”
虛弱的氣音哪怕呼吸聲稍微大一點，都會消散不見。可這短短三個字卻讓聿九音的眼圈一下就紅了，他深吸了兩口氣，才啞著嗓子哄他，“不疼了，哥在呢。”
“不疼了。”
至於老二，更是直接就哭了出來。而病房裏那些來複查的大夫和護士，心軟一點的也忍不住別過頭抹了一把眼角。
老大那一剪子捅得很深，用大夫的話說，幸虧是在醫院搶救的及時，那剪子也是消過毒的，否則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所以即便人已經恢複清醒，可現在的精神和身體依舊虛弱。連複查的過程都沒有堅持熬完，就又昏睡過去了。
容情送聿九音過來之後，又回去特案組處理了一下案子那邊，等他忙完手裏的活回到醫院的時候，聿九音正坐在老大的床邊擺弄著什麽。他衣服的一角就握在老大手裏，而聿九音自己手裏則是編著一條像是手串一樣的東西。鬼娃好像是累了，窩在老大懷裏睡得正香。
傍晚的夕陽斜照在屋子裏，看起來格外溫馨。
容情推門進屋，輕聲詢問聿九音，“怎麽樣了？”
“有驚無險。大夫說沒事兒。”聿九音手裏的手串正好編完，他拿起老大沒有埋針的另外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把手串帶在他手上，然後把外套脫下來，依然讓他握著衣角。
“出去說？”
“嗯。”容情知道聿九音是怕吵了人，挪動輪椅的時候也放輕了不少。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病房，就站在門口小聲說話。
“那女孩都交代了，夢狐害人的法子是她買的。一開始她以為是騙人的，就隨手給了她朋友一部分藥粉，就是景峰的那個私生飯。可萬萬沒想到，竟然真的在景峰身上奏效了，然後她就忍不住也試了一下。老大的那個體質你也知道，她本來就經常在鬼屋附近徘徊，隻是很謹慎，再加上鬼屋人來人往你們誰都沒注意。那控製夢境的夢狐骨粉是老大在扶人到休息區的時候沾上的。”
“可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她說網上買的，但是我調查了她的所有網絡購買渠道，都沒有任何收獲。明昱在審了，催眠都用上了那女孩也沒鬆口。看來說的是真話。”
“那可不一定，很多假話隻要先騙過自己也會變成真的。”聿九音挑眉，“讓我見見她。”
“可以，我來安排。”
——
容情動作很快，不過十分鍾就把一切安排妥當。而聿九音這邊要走，自然會把老大這頭安頓好。
他先把老二叫回來，讓他盯著，同時又把玲瓏留下了。容情那頭也一樣重視，他叫自己的人把整個醫院都控住，除了正常看病的病人以外，任何可疑人士都不能放進去。尤其老大的父母。
一路無話，聿九音到特案組的時候，明昱那邊還在審著。
審訊室裏，女孩依然還是一副我都是為他好的樣子，我是愛他才這樣做。並且還問那些警察要證據，一個夢境能幹嘛？
直到聿九音推門進去，她才有些忌憚。之前在別墅的時候，聿九音是真的嚇到了她。
坐在女孩麵前，聿九音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直接盯住女孩的眼問她。“藥是怎麽來的？”
聿九音的聲音很特別，仿佛就這麽聽著就會充滿了傾訴的欲望。容情皺眉，他知道聿九音又用了妖術，但是他隻猶豫了一下，決定不管。
不為其他，他們現在沒有那麽多時間，所以聿九音現在的做的就是最快的做法。
私生飯一開始還不想說，聿九音靠她更近，低低的聲音簡直誘惑到了極點，就在這一瞬，不少親耳聽到聿九音聲音的人都有種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聿九音的衝動。
可私生飯卻不由自主的全身顫抖起來，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的一樣，最後吐出了四個字——迷情酒吧。
“去查！”
容情話落，特案組的人都開始行動了起來。而容情自己也跟著一起忙活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容情這頭終於查到了線索，可等他再一抬頭，卻發現聿九音不知道什麽時候人已經不在屋裏了。他走辦公室，正看見聿九音一個人靠在走廊最深處的窗台邊。
現在已經是晚上，走廊裏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麽人，聿九音聽見聲音抬頭，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方才在想什麽。
“九音。”容情叫了他一聲。
聿九音回過神朝他走過來。容情伸手，聿九音低下頭抵在了容情的肩膀上。而容情卻感受到了聿九音身上傳來的顫抖。
聿九音在害怕。
容情伸手把人抱緊，聿九音順著他的力道，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窩在容情懷裏。聿九音很高，雖然也瘦，但這樣的姿勢也並不會太好過。但容情明白，現在的聿九音可能就需要一點這樣的不好受，才會讓他有種真實感。
聿九音不怕遇見危險，可他很怕周圍有人會離開。甚至在容情眼裏，聿九音很多時候隻是表麵看起來可靠且強大，實際上就是個沒有什麽安全感的孩子，拚命的把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聚集在身邊，生怕會弄丟了一樣。所以聿九音渡鬼救人，從來不顧自身性命。而這樣的聿九音，總讓容情的心軟的不行。
容情伸手輕拍著他的後背，聿九音忍不住靠他靠的更近。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容情覺得聿九音的情緒穩定下來了，才伸手抬起聿九音的頭和自己對視。
聿九音的眼睛很清澈，就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容情看著莫名就覺得心疼。
可聿九音卻勾起唇笑了，“容容，你這麽抱著我都不會覺得衝動嗎？”
容情開始沒明白，之後就有點無語，“別鬧，這是外麵。”
聿九音就一個勁兒的笑，彎彎的眉眼好看得不行。容情覺得自己被蠱惑，忍不住低頭親了親聿九音的眼睛。
聿九音戲謔，“不是說在外麵嗎？”
剛好一點了就得開始皮，這人真的是……
容情歎氣，突然聯想到容家公司裏那些小丫頭們看的霸總言情文裏的一句話，“還不是因為你是個小妖精”，莫名就被戳中了笑點。
聿九音好奇：“你笑什麽？”
容情：“你是個小妖精。”
聿九音先是沉默，接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也跟著笑了起來。而之前的那些傷感也一下子消失了。
——
就這麽的，兩人鬧了一會，聿九音的情緒才算真的穩定下來。從老大出事開始，聿九音就一直壓抑著怒火，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他也算是能勉強放心一些。可案子還沒結束，後麵的人，也總要抓出來。
而特案組那頭，也很快查出了迷情酒吧的內幕。和聿九音之前想的不太一樣，這個酒吧與其說是酒吧，不如說是瘋子聚集地。
裏麵充斥著各種變態偏執狂。而他們挑選遊客時的方式也十分奇特。感覺輪番篩選下來，剩下的那些精神上恐怕都不會正常到哪裏去。可就在聿九音他們準備過去的時候，那邊的片警卻傳來一個電話，“容組，那個酒吧一周前就沒有了。”
“什麽意思？”
“火災啊！一場大火燒的連門框都沒留下，幸好是白天，沒有什麽太大的傷亡。不過店長死在裏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