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這是私事,他不過一介外人,確實沒有資格管,可是他就是沒來由的生氣。


    他是怎麽了,怎麽變得這麽愛多管閑事?為什麽打從遇到魏仁美開始,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抱歉,是我踰越了。」尹畢凡試著找回他一貫的冷漠。


    為了不讓氣氛繼續僵凝下去,魏仁美換了個安全的話題。「你今天怎麽會來?亞希子呢,她還好吧?!」


    「她已經回日本了,她叮囑我千萬、務必、一定要親自把你借她的外套送到你手裏,並且親口再幫她跟你說聲謝謝,不過我剛才忘了拿上去,一會下車你自己記得。」


    「亞希子真是個可愛的好女孩。」她揚起一抹淺笑。「我發現你對亞希子比對我友善。」


    「我……你、你多心了吧!」接下來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直到看到熟悉的建築物,魏仁美才又開口,「到了,你在這邊停車就可以。」


    尹畢凡看了一下眼前這一整排的老公寓,想來應該沒有電梯,萬一她住的樓層又比較高,光是要把小孩和這些東西扛回家,肯定有她好受的。


    「你住幾樓?東西那麽多,孩子也不輕,我幫你吧。」


    「不不不……不用了,我就住二樓,我自己可以的,謝謝。」拋下這句話後,魏仁美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鍾,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撈過大包小包,飛也似的奪門而出,速度之快,好像身後有什麽怪獸在追趕似的。


    習慣了被恭維、簇擁、熱情對待喵的尹畢凡,又一次在她身上受到這種不尋常的待遇,腹誹之際,眼喵角餘光看見剛剛才叮嚀過要她記得拿走的外套還遺落在後座,他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若不是深知她躲他都來不及,他喵說不定會以為她是故意的。


    關掉引擎,長手撈來又被遺忘的外套,尹畢凡決定好人做到底。


    公寓大門的鎖居然壞了?!


    原本還在傷腦筋該怎麽上樓的尹畢凡,旋即在腦海中的安全選項上頭畫個大叉叉。


    推門入內,樓梯間的腳步聲清楚傳入耳裏,他不解的是,應該在二樓停住的步伐,卻是一路向上。


    尹畢凡當下了然於心,黑眸閃過一抹沉默的危險,緊抿的嘴角十分嚴肅。


    這女人真的非常用力的在防範他,連居住的樓層也要騙他,難道他就讓她這麽避之唯恐不及?


    真是可笑,他尹畢凡什麽時候從萬人迷升級成恐怖分子了,怎麽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忍住氣,牽動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一次連跨三個階梯,大步上樓,幾個轉身後,氣喘籲籲活像是瀕臨死亡的駝獸就在他眼前,樓層顯示是四樓。


    他上前,不分由說一把從後頭抱走沉甸甸的小娃兒。


    「啊!」魏仁美駭叫了一下,轉過頭看見他的瞬間有著錯愕,最後不免有些退縮。


    「我看你得好好重新學習樓層計算方式了,這種連三歲小孩都會的數數,你若不是存心騙我,就是錯得太離譜了。」


    一種不妙的預感掠過,她突然覺得很不安。


    「繼續往上嗎?!」尹畢凡冷聲問。


    魏仁美僵硬的點了點頭。


    他立刻抱著孩子往上走,最後,他們在六樓頂加小套房的門前停下。


    她剛想把兒子抱回來,怎料雙手舉到一半,就被他淩厲的黑眸一瞪,不想惹怒他,她隻好摸摸鼻子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房間在哪?」


    咬了咬唇,手腕輕抬,朝屋裏唯一的房間指去,尹畢凡長驅直入來到床前,小心翼翼的把懷裏睡得香甜的孩子安置到床上去,剩下的事情就讓她這個當媽的接手,他轉身來到小得可憐的客廳。


    魏仁美從房間走出來,看到杵在客廳裏的高大背影,呼吸頓時一滯,猶豫著該不該上前。


    尹畢凡知道她就站在後麵,他也沒打算回頭。


    他也是有脾氣的,好嗎?他寧可百無聊賴的東看西看左看右看,就是不是看身後的她。


    她想了想,最後邇是什麽都沒說,就任由他待著,免得她一請他離開,他反倒賴著不肯走,為了不讓自己一直注意他,她便開始整理兒子今天收到的禮物。


    忽地,尹畢凡看到舊電視上擺著一樣小東西,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瞬間湧上,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看過,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前,他的手已經先行一步將之握住——


    劍玉,一種日本傳統古玩。


    握在手中的這個,很小很迷你,他試著把玩,驀然,眼前閃過幾個畫麵,像閃電般教人措手不及,他隻能捕捉到幾張臉。


    裏頭有他,還有……魏仁美?!


    怎麽會這樣?他試著想要去抓取零碎的畫麵,下一秒,一股強烈的剌痛襲來,像是有人拿著尖銳的器物,狠狠的往他腦袋鑿那樣的疼。


    尹畢凡痛得幾乎無法呼吸,高大的身子明顯一晃,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他重心不穩碰撞到一旁的櫃子,發出聲響,引起魏仁美的注意。


    「你怎麽了?」她快步衝到他身邊,及時抓住他的雙手,卻阻止不了他下墜的身子,懸殊的力氣拉扯下,兩人當場跌坐在地上。


    他表情痛苦,臉色發白,手中緊緊抓著劍玉,青筋暴突。


    「你到底怎麽了?尹畢凡,你不要嚇我!你……」


    「頭、頭痛……」他咬牙說出這幾個字已渾身冷汗。


    魏仁美擔憂驚懼地看著這樣的他,心想這該不會是那場車禍留下的後遺症吧?她不知所措的抱住他。


    「你頭痛的情況持續多久了?車禍之後一直都這樣嗎?你不是去美國接受治療了,為什麽還會這樣?會不會是腦中的血塊沒有清幹淨?天啊,那些幫你手術的都是什麽蒙古大夫——」


    她越想越心疼,越看越心慌,不行,得趕快送他去醫院才行,她可以忍受他不在身邊的孤寂,卻無法眼睜睜看著他痛苦,哪怕隻有一秒都不可以!


    「畢凡,你忍著點,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你忍著點。」說這話時,魏仁美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她轉過身,朝電視櫃旁的電話機跪爬著過去,手才剛抓住話筒,屬於男人的結實臂膀隨即從她背後伸來,一把拉住她的手,阻止她打電話。


    魏仁美詫異的回過頭去,迎上的是一雙風暴般的陰惻眼神,眸底有濃密猛烈的黑雲在翻湧,害她的心頓時跳了好用力一下。


    「你是誰?你為什麽會知道車禍的事情?為什麽還知道我去美國接受治療?我們以前真不認識嗎?你到底是誰?!」


    他一連串單刀直入的詰問令她無法招架,他淩厲的眼神徹底敲碎了她的冷靜,小嘴幾度張闔卻吐不出一個字,隻剩木然。


    尹畢凡正在醫院接受檢查。


    精密的儀器緩緩移動,最後在他頭部定位,光圈集中落在他腦門上,伴隨著嗡茲嗡茲的聲響,擷取出他腦部的運作情況。


    這樣的檢查,四年前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回,每次當龐大的儀器籠罩住他身體時,腦袋一片空白的他隻覺得自己好像一隻被實驗的猴子,隨時等著被剖析、被數據化、被研究。


    那是他最茫然的一段時間,因為不知道自己是誰。


    即便現在,他依舊茫然,因為不知道自己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麽。


    結束一連串的檢查後,尹畢凡換回了自己的衣服,麵無表情的扣妥最後一枚鈕子,掀開布簾,走回診間,在醫師麵前的椅子上坐定。


    醫師拿著剛出爐的檢查結果,犀利的雙眼仔細瀏覽後,才道:「從你的檢查結果看來,腦部狀況是ok的,沒有發現有什麽血塊或是其他問題。」


    「康複之後,我從沒有這樣劇烈的頭痛過。」甚至一度還出現了影像,這令他十分不解。


    「這有沒有可能是記憶恢複的前兆?」


    「為什麽你會這樣認為?」


    「頭痛的時候,我彷佛看見一些畫麵。」


    醫師蹙眉思索,沉吟良久才又開口,「不排除這個可能。這段時間你要密切注意頭疼的狀況,若還是持續發生沒有減緩,一定要再馬上回來檢查。我先開些止痛藥給你。」


    「謝謝。」尹畢凡起身走出診間,等候的張特助立刻起身迎上前。


    「回去吧。」


    「剛剛接到顏秘書打來電話,董事長夫人現在在辦公室。」


    尹畢凡深深的蹙緊眉,交代道:「我到醫院檢查的事情,待會不許在董事長夫人麵前提起。」


    「是,總經理。」


    回到大尹百貨,一走入辦公室,尹畢凡就看到母親一臉不悅的坐在沙發上,想來是世界逆轉弄得她不愉快了,她索性也不讓人愉快,難怪方才顏秘書一看到他們回來,感激涕零得差點沒當場跪下。


    「媽,今天怎麽有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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