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是想替華茜求情,臣妾隻是……求皇上念在華茜伺候臣妾這麽多年的分上,讓臣妾和她說幾句訣別的話。」容妃知道華茜出麵扛罪的後果,倘若千求萬求能護住華茜的命,她又怎會一語不發。


    「去吧。」愛妃淚眼汪汪地懇求,這要求亦不過分,皇上自是心軟答應。


    容妃跪得腿麻難起身,一旁的妃子欲幫忙攙扶時,原本正在讓不知何時已到場的太醫包紮指傷的關禎卿拉掉還未纏好的布,顧不得傷,親自扶起容妃,母子倆一起走向門口處。


    見容妃過來,跌跪在地的華茜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翻湧情緒,磕頭痛哭失聲。


    「娘娘,奴婢不是存心想陷害您,奴婢隻是……」


    「華茜,你、你真糊塗。」容妃痛徹心扉,暗指她出麵扛罪太糊塗。


    「娥娘,奴婢對不起您,您平日的教導,奴婢全沒記在心上,才會做出道種傷天害理的事……奴婢不敢求娘娘原諒,隻希望娘娘能保重。」


    華茜抬起頭,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鹹鹹的淚水剌痛臉上的傷痕,可她的心更痛,沒她陪在身邊,以後溫婉的娘娘不知又要受皇後多少欺負。


    「華茜……」關禎卿忍不住哭了,小聲的喊:「姐姐。」


    「你怎能做這種糊塗事,你呀……」容妃一把抓起關禎卿的手,將沾有血滴的指腹用力壓在華茜的眉心、鼻頭,還有唇上,狀似在指責,實則想用兒子的血護她的魂魄不受野鬼欺負。


    不管這舉止是否荒唐無稽,現下她這主子能為華茜做的隻有這個。既無力救華茜,隻好讓她安心離開。


    「娘娘……」知道容妃的用意,華茜感動的痛哭。


    太後被她們哭哭啼啼的聲音吵得心煩頭痛,不耐的道:「夠了!拖出去。」


    牛公公不敢怠慢,立即差人拉走和主子難分難舍,哭得泣不成聲的華茜。


    「娘娘,九皇子,保重!」被拉走的華茜,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著。


    見華茜被拉走,痛失心腹、傷心過度的容妃突覺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人便暈厥過去。


    「母妃、母妃……」


    「容妃……太醫,快,快救容妃!」


    一時間,鳳儀宮內鬧哄哄,焦急的焦急,頭疼的更加頭疼,至於看戲的,亦大有人在。


    大豐王朝碁正二十八年正月,龍京城,郭家。


    「大少爺,我家小姐又吐血了。」丫鬟萍兒神色慌張的從主子房裏走出,手中端著盛著血水的水盆,滿臉驚恐,雙手直發抖。「這一回,吐得……比昨日還多。」


    郭家長孫郭天蔚麵色凝重,冷沉道:「快讓蒲管家去請黃大夫來。」


    「是。」


    萍兒急匆匆離去,郭天蔚看著緊閉的房門片刻,心情沉重無比,重歎了聲,舉步維艱的踏入房內。


    內室裏,一名臉色蒼白的少婦靠坐在床上,嘴角掛著血絲,雖虛弱無力,但原本空洞的眼卻惡狠狠的瞪著朝她走來的高大男子。


    「管家去請大夫了,大夫很快就來。」郭天蔚走上前,想扶她躺下。


    他平穩的聲音,此刻聽來更顯冷硬無情。


    她使盡全力推開他,自己卻也因此往後一倒:「走開!」


    「秀儀……」


    「別……別叫我,你要嘛就……就休了我,要不,就眼……眼睜睜的看……看我死。」


    為免刺激妻子,郭天蔚退了兩步:「隻要嶽父答應,我馬上擬休書。」


    「你……」聽他這麽說,床上的蘭秀儀氣極之餘,張嘴話未出又吐了一口鮮血。


    方才端了髒血出去,換了一盆幹淨的水進來的萍兒見狀,驚得忙不迭地拿幹淨的棉布幫忙擦拭。


    「小姐,你不要生氣,你這樣會弄壞身子的。」萍兒急哭了。


    「我寧願……寧願死,也不要……不要待在……這……這個……家……」用盡全身最後一丁點力氣把話說完,蘭秀儀眼皮乏力的闔上,瞬間昏厥了過去。


    「小姐、小姐……」


    「大少爺,黃大夫來了。」同時間,蒲管家已將大夫請來。


    「大夫,快救我家小姐。」萍兒哭喊著。


    黃大夫急忙上前為蘭秀儀把脈,神色凝重的郭天蔚在一旁看著,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他自認對待妻子忠心不二,可她卻……


    「大少爺,大少奶奶隻是暫時昏過去,不過她身子太虛弱了,如果再滴水不進,恐怕……」黃大夫語頓了下,不敢將話說全。


    郭天蔚沉吟半晌,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蒲管家,去蘭家請我嶽父來。」


    「是,大少爺。」


    【第二章】


    一陣作嘔聲響起,趴睡在床畔的萍兒警覺醒來,見昏睡床上多日的主子緩緩蘇醒,顧不得現下是三更半夜,大夥都在沉睡中,她開心的大喊大叫。


    「小姐,小姐醒了,太好了,小姐醒來了!」


    吐了幾口酸水,床上的人兒眉頭緊皺,覺得胸口像火燒過似的,整個人虛軟無力,渾身極不舒服。


    「小姐,您終於醒了。」萍兒邊幫她擦拭嘴角的穢水邊露出開心的笑容,眼淚也撲簌簌地流。


    盯著又哭又笑的丫鬟半晌,華茜覺得腦袋益發混沌。


    眼前這人是誰,她沒見過,是新來的小宮女?誰調教的,怎會喊她「小姐」


    呢,沒規沒矩的,要是被外邊其他嬪妃或者皇後聽見,怕是容妃娘娘又要挨罵。


    這十多年,容妃娘娘受皇後的氣還不夠嗎?這些小宮女,她得親自好好調教,免得害容妃娘娘受累……


    等等,皇後,容妃娘娘……燕妃娘娘……


    不對,皇後誣陷容妃娘娘害死燕妃娘娘,她已經出麵頂罪被皇上杖斃了,她死了,怎會……


    「小姐,你可醒了,萍兒真擔心你永遠醒不過來……」


    「小宮女」的話,將華茜飄遠的思緒拉回,她瞅著對方,氣若遊絲的問:「這裏是哪裏?」這不是她的房間,她的房間沒這麽大,這麽漂亮。


    「這裏……」萍兒低著頭,囁嚅道:「小姐你還是在郭家,這裏還是你和大少爺的房間。」


    萍兒怯怯的看著她。她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的心思她最懂,小姐一心想退婚回蘭家,可哭鬧了大半年,老爺都不為所動,這回她不惜以命相逼,可惜老爺還是吃了枰砣鐵了心,不采納大少爺提出讓小姐回娘家養病的建議,稱小姐已嫁進郭家,生是郭家人,死是郭家鬼,要死也得死在郭家。


    萍兒心急,她家小姐許是剛醒,還意識模糊才會分不淸身在何處。


    「郭家?我……和大少爺的房間?」華茜撫額,小宮女的話讓她的腦袋更加混沌。


    閉目養神一會,她突然想起自己被杖斃後靈魂出竅,身邊孤魂野鬼來來去去,她因頭一回見到那麽多飄來飄去的鬼,太害怕便沒聽得真切,隻依稀聽見有鬼差說「她是代替主子冤死的」、「有龍血護魂」、「反正那個人一心想死」,最後,還聽見他們下了什麽決定似的,說「那就讓她去代替郭家大少奶奶重生吧」。


    原本看到鬼而驚恐害怕的她,忽然就莫名失去意識,直到前一刻覺得胃裏一陣酸水翻湧,惡心想吐,才又醒了過來。


    「小姐,你先躺下休息,我馬上去請大少爺。」萍兒心想書房離這兒遠,人在書房歇息的大少爺,大概沒聽見她的喊叫聲。


    「你……」華茜想再細問,但萍兒已興匆匆離去,渾身無力的她躺在床上闔眼休息,恍惚之際似又進入夢鄉。


    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當華茜再度醒來時,隻覺房內光線亮灼灼的無比剌眼,掙紮了片刻,適應光線後眼睛才緩緩張開。


    張開眼,看到的人不是先前那個又哭又笑的「小宮女」,而是一個男人,一個……麵色沉重的男人。


    男人!意識到有男人坐在她床邊,華茜臉上的表情明顯一驚,可她全身乏力,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更遑論坐起身驅趕這意圖不軌的男人。


    見她神情激動,郭天蔚誤以為她厭惡他坐在床上,遂悶聲不吭地起身,為了順她的意,讓她的情緒盡快平複下來,他把寫好且擱在桌上已兩日的休書拿給她。


    「等你身體恢複後,要留要走由你自個兒決定。」他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說什麽,轉身步出房外。


    定睛看著落在被子上的休書,華茜怔愣住。她連嫁都未嫁,怎會有男人拿休書給她,這男人敢情是跑錯房,認錯妻子了?


    「小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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