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從那天起,隻要齊非石中午沒有約會,方杜若便會幫他帶便當。


    她告訴爸爸,公司有位工讀生家境清寒,所以她想幫忙他帶便當,以減輕他的負擔。方承燾本就樂於助人,於是她每天享用著自家便當的同時,齊非石也和她享用著同樣的美食。


    這也就罷了,隻是不知何時開始,大老板竟然會準時到她桌子前方報到,與她一起吃著午餐。


    “為什麽你的胡椒蝦比我多一隻?”說著便夾了隻方杜若盤裏的胡椒蝦放入自己口中。


    “因為我愛吃蝦子啊!”來不及搶回自己的“愛蝦”,她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拜托,吃白食的人還計較?他的白飯也比她多呀!


    “我也愛吃蝦子,還有牛肉——”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


    “很抱歉,我爸爸隻在乎她女兒愛吃什麽。”誰管他愛吃什麽啊!


    “這些是你爸爸煮的?”齊非石一愣,他一直以為是她媽媽做的呢。


    “是啊!”方杜若得意的抬高下巴。


    這時原本要走進自己辦公室的兩位特助——朱得揚與章浩霖,聽到隔壁傳來細碎的交談聲,有些好奇午休時刻是誰來造訪,於是決定一探究竟。當他們看見齊非石竟和他的秘書在搶食,且心情看起來還挺愉悅時,他們不禁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盯著。這是他們那個雷厲風行的齊老大嗎?


    “還看?眼珠子快掉出來了!”齊非石犀利的眼神掃向在外頭探頭探腦的兩個人。看他們倆那一臉呆相,說他們是齊拓的“決策雙英”,誰會相信?


    循著他的視線望去,方杜若看到兩位特助尷尬又好奇地走了過來,她忙點頭打招呼。


    上來代班快一個月了,她和兩位特助隻打過幾次照麵,這兩個人比老板還像老板——上下班時間不一定。他們的辦公室雖和總裁相鄰,但隻偶爾會過來商議要事。


    方杜若雖然有些好奇他們三人的關係,但僅止於此,和己身無關的事不會主動打探,說她尊重個人隱私也好,說她無心亦可,因為“有心”實在是件累人的事。


    “老大,吃飯啊?”朱得揚故意問道。


    “看起來好像不錯。”工作時一向不注重吃的學長,此刻竟然津津有味地享受著,還與秘書同桌共食,章浩霖心中不禁有些納悶。


    “你們兩個最近是太閑了嗎?還管起我吃飯的事。”齊非石睨著兩位好友兼事業幫手。


    他明白他們心中的訝異,但對於此事,他無法解釋什麽,因為連他也說不清為何午餐會演變成如此。可能是方爸爸的手藝卓絕,令人無法抗拒吧。


    兩位特助聞言,互看了一眼,看來老大不太歡迎他們。是因為這位代理秘書的關係嗎?齊非石一向不吃窩邊草,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也是個工作至上的人,他需要的不是花瓶,而是細心能幹、工作能力強的秘書,因此,他從不和秘書扯上感情。


    難道這位代理秘書競打破老大的原則?兩人又盯著方杜若打量一番。


    這個……嗯……瞧她那身打扮穿著……除非老大口味大變。


    看到兩人奇怪的眼神,齊非石怎會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一個冷厲的眼神射過去,語調卻仍是淡淡地、慵懶地:


    “南非政府有意與我們合作采礦……”


    “老大,我上海那個案子還在進行中,已跟張老板約好連線……啊,時間快到了,我先回辦公室準備了。”朱得揚刻意看了看手表,不待齊非石反應,快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我越南的開發案才剛起步,快忙死了……”章浩霖搖著頭走回辦公室,好像方才的事都沒發生過似。


    方杜若一臉愕然。這些人也轉變得太迅速了吧?誰知她一回神,最後一隻胡椒蝦正被齊非石放入口中,她隻來得及哀呼一聲,抬頭怒瞪著他。


    “我看你停下來,以為你不吃了,怕浪費食物。”他竟然一臉無辜地說道。


    “那我還得感謝你嘍?”方杜若氣得鼓起腮幫子,咬牙切齒地回道。


    沒想到齊非石聽到她諷刺的話語,沒有任何羞愧之意,還笑容燦爛地點點頭。


    沒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一個大男人裝什麽無辜可愛,以為自己是少男青春偶像嗎?切!方杜若鄙夷地睇了他一眼,卻無奈地發現,這個男人的笑容真的具有殺傷力,性感程度百分百。


    糟糕!她可別敗在他的美色之下。


    看著她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失神,一下子又驚慌失措,一張臉透露出太多訊息,完全藏不住情緒。或許,這就是為什麽他會去親近她的原因吧。每次看到她,他總會想去招惹她,這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啊。


    “麻煩你收拾一下,再幫我煮杯咖啡吧!”


    他大老板吃完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而她這個下屬隻能認命的做著小妹的工作。唉,誰叫她是吃人頭路的。


    齊非石進辦公室前,不忘提醒她備齊下午開會要用的資料。她怎麽敢忘,這些資料可是她昨天花了一整個下午才完成的。


    收拾完,她幫總裁煮了杯黑咖啡,也為自己泡了一杯鐵觀音,為下午的會議儲備一些能量。


    在廿樓的大會議室內,各部門主管陸續就坐,趁著會議還沒開始、總裁還沒到之前,大家互相吐著苦水,仿佛說得愈辛苦可憐,就表示自己愈為公司、愈犧牲。而秘書室的幾個行政秘書則在一旁張羅著。


    兩點整,齊非石和方杜若走進會議室,眾人趕緊閉上嘴,正襟危坐。


    齊總裁雖然年輕,卻有一股迫人的威嚴。四年前,他剛進“齊拓集團”時,一些老董事和資深主管本來是想看好戲的,但一年之後,大家看到年終業績報表後,全轉為佩服與支持。畢竟數字會說話,能為公司賺進大把鈔票,誰還有話說?所以兩年前,老總裁齊煥便將權力移交出來,從此不再過問公司的事。


    齊非石一坐定,會議便開始。


    秘書室的小姐們在退出會議室前,都下約而同地望向方杜若,其中有羨慕的、嫉妒的、鼓勵的、同情的……而坐在總裁身旁的她一一接收到,心中則暗自祈求會議能順利進行。


    自從她擔任代理秘書後,參加過幾次大小會議,隻要會議順利進行,總裁心情愉悅,身為秘書的她自然好過;相反的,若是會議進行不順利,討論不出最後方案,齊非石這個工作狂熱份子是不可能放任它懸在那裏的。既然老板如此積極,身為下屬的她也隻能加班相挺,而加班向來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一件事。


    或許是她的祈禱老天聽到了,今天的會議出奇的順利。她看了下右手邊的總裁,發現他臉部線條漸趨柔軟,看來心情應該不錯。


    她手裏忙著打會議記錄,心裏則盤算著接下來的周休二日要如何優閑度過。是去淨雲的茶館泡上一天?還是在家裏的楊楊米上滾來滾去?對了,前些天才去書店買了一本最愛的偵探小說,一直沒時間好好讀它,剛好,明天可以泡三亞茶,讓自己好好沉溺在那推理、暴力、人性貪婪與生命無奈的劇情中。


    雖然心裏陶醉在明日的休假計劃中,但表麵上她仍是個戰戰兢兢的小秘書。隻要安份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座的主管們是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的,所以她很放心地躲在總裁左後方,安份地做個隱形秘書。


    忽然,一種不安威朝她襲來,令她打了個寒顫。她抬頭一探,沒有任何眼光望向她,那麽剛剛那不安是來自於哪裏?


    會議順利進行讓齊非石心情放鬆,最後一位主管報告時,他有些傭懶地往椅背一靠,突然感受到一股輕鬆的氣息。他並未轉頭看,隻以眼角餘光往左後方一瞄,雖然她神色嚴謹,但那帶笑的眼底卻泄露了她的輕鬆。


    為此,他有些小小的不悅,眉頭不自覺地輕蹙起。


    會議終於接近尾聲,比預期的時間快半小時結束。就在大夥以為即將結束而準備起身舒展筋骨時,齊非石競開口道:


    “下周二,‘齊石建設’的主管會過來討論未來營運方針,既然還有半小時才五點,不如我們先看看資料,讓大家有些建議和想法。”齊非石轉頭對方杜若說:“方秘書,麻煩你將資料簡報播放出來。”


    方杜若一聽,頭皮頓時發麻。


    那份資料齊非石是前天交給她的,要她在下周一前整理成簡報mail給各部門主管,下周二開會時要用。她心想是下周的事,就先擱著,準備下周一再來處理,沒想到他竟然現在就要用!她驚愕得睜大眼,無措地望著齊非石。


    齊非石則是冷厲的看著她。


    現場頓時一片靜默。有些人還狀況外,四處張望著;有些人則害怕總裁會暴怒發飆,擔心自己會被掃到台風尾;更有些人以看死刑犯的眼神盯著她,深表同情。


    林靖芳則是擔憂的望著她,因為總裁對於犯錯的下屬從不寬待。


    一股怒氣湧上,敢情他的秘書沒有將資料整理成簡報?他可是交給她兩天了,這樣的工作效率太糟糕了!在他底下工作,她竟敢混水摸魚!


    原想好好訓她一頓,但在看到她失措無助的水眸時,他卻又將話吞了回去。而對於自己這樣奇異的反應,讓他原本不悅的情緒更是加劇。


    “會議到此結束,資料下周再討論!”他寒著一張臉宣布,說完,起身走人,完全不理會會議室眾人的反應。


    他非常生氣,方杜若知道。一向以工作為主、積極重效率的他,怎能容許工作不在他的掌控中,何況還是在眾主管麵前。可他竟然沒有當場斥罵她,這讓她有些感激。如果在眾人麵前受責罵,她那薄得不堪一擊的臉皮該如何承受呢?


    但她也有氣,明明是下周一的事,他怎能怪她辦事不力呢?隻因為他心血來潮,身為秘書的她就得全力配合?


    看見他步出會議室,她趕緊收拾資料、關上筆電,行經林靖芳時,她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給她一些鼓勵和勇氣,她微笑點點頭,快步跟上他。


    上了廿二樓,齊非石已等在那兒了。她一踏入辦公室,他便將她桌上那份資料甩在她麵前。


    “這份資料我前天就給你了吧?”齊非石平平的音調聽不出喜怒哀樂,但卻比破口大罵更令人害怕。


    “嗯。”方杜若不敢看他那狂怒想吃人的眼神,隻能低頭看著地麵。


    “為什麽資料還沒整理歸檔?”


    “你說下周再傳給各王管……”不小心抬眼看到他寒著一張臉,她愈說愈小聲。


    “所以你就打算下周再處理?這兩天有很忙嗎?你是怎麽做事的?事情一定要拖到最後嗎?會議本來就有機動性,身為秘書就得負責一切的資料提供,無法達成就是失職的表現。”他完全無法接受她這種消極的做事態度,且打從心底認為這是偷懶的藉口。


    “我以後會改進。”她小心翼翼地回道,深怕又激怒總裁。


    “我不希望在我底下工作的員工,給人一種摸魚打混的印象,請你好好注意自己的工作態度。”齊非石看她那謹慎小心的模樣,怒氣也就去了一半。


    可方杜若聽了卻有些不悅。她雖不是積極努力型的員工,但一定會將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好,說她打混也太超過了吧!再說她早就說她不適合上來代理總裁秘書,是誰堅持要她上來的?想到自己被迫“升職”一事,她覺得又委屈又氣惱。


    “怎樣?有什麽話要說嗎?”原以為她因為做錯事而乖乖在聽訓,沒想到她眼底競透出一絲惱怒。犯錯的人是她,她竟然還敢不高興?


    “沒有。”她承認自己孬,隻好自我安慰道:再一個月崔秘書就回來了。


    “今天下班前把這份資料整理好,mail到我的信箱。”他將資料丟在她桌上,轉身走進辦公室。


    方杜若抬頭看了眼掛鍾,五點整,再半小時就要下班了,怎麽弄得完?齊非石擺明就是要她加班嘛!這些資料明明就可以下周一再處理的,他絕對是故意的!但又能如何呢?她認命的坐回位子上,開始努力工作,希望可以早些回家。接下來周休二日,她要將這些烏煙瘴氣的鳥事丟到腦後,好好休假去。


    她才一打開電腦,齊非石就走出辦公室。


    “我有事先離開,今天不會再進來了。”說完,沒看她一眼就離開了。


    方杜若挑了挑眉。真難得,這個工作狂竟然會早退。


    雖然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半到晚上五點半,而總裁也下受此限,但他很少九點之後才來上班,而下班更是難得準時,更別說是早退了。


    而今天他竟然早退,且說不再回公司,真是希罕哪!


    總裁出去不到十分鍾,電話便響起,方杜若接起電話問道:


    “‘齊拓’你好。”聲音清脆悅耳,這是秘書接聽電話必備的條件。


    “齊非石在嗎?”對方是個聲音渾厚的老先生,且這聲音方杜若覺得有些熟悉。


    “請問您哪裏找?”對方直接喚總裁名諱,想必兩人是熟識的吧,但身為秘書,有必要幫老板篩選電話。


    “你是新來的秘書嗎?”對方好奇的探問。


    “嗄?”愣了下,方杜若才接著回道:“我是代理秘書。”


    “代理秘書?我怎麽覺得你的聲音有些熟悉?”老先生一邊思索著。


    “我也覺得您的聲音有些熟呢。”莫非他們之前有交談過?


    “小姐叫什麽名字?”


    “方杜若。方正的方,杜甫的杜,若有所思的若。”她公式化地介紹自己。


    “方杜若……好名字。”老人家由衷稱讚著。


    “謝謝!”對方或許是客套,但她也認為自己的名字很好,因為那是來自於父親最愛的一篇文章。


    “請問您是哪位?”有點扯遠了,都忘了問對方是誰。


    “我叫齊煥。”原以為報上大名對方就會認得自己,沒想到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於是他又補上一句,“齊非石的爺爺。”


    “總裁的爺爺?”她不知總裁有爺爺,其實她對於齊非石的私事知道得很少。


    “不用叫他來聽了,幫我提醒他,要他記得去接機,宋小姐六點到。”


    “好的。”道聲再見,掛上電話。


    原來是去接宋湘琦小姐。她是他的女友吧?這事在公司也是個大八卦。齊非石可說是外貌、身家背景皆出色的富家子弟,雖然他不像有些企業家第二代會到處拈花惹草,但也曾和幾位模特兒傳出緋聞過,隻是對此他一概不回應。


    但據說這位宋小姐的家世人品外貌皆是一時之選,也因此總裁對她是特別的。至於是怎樣的特別法,由於眾說紛紜,她也不是很清楚。


    方杜若忍不住朝總裁辦公室那扇門瞪去。他大老板約會去,卻硬要她在周五夜晚加班,真是太沒人性了!啊,不管了,還是趕緊把資料處理完吧。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將最後一頁簡報完成時,她的手機響了。她忙著從包包裏翻找出手機,看見是家裏打來的,才想到她忘了打電話回去。


    “喂!”


    “小若,怎麽還沒回來?”方承燾問道。


    方家還算開放,小孩廿歲後就沒有什麽門禁時間了,隻是晚回家還是得報備一聲。尤其平常方杜若都會固定回家吃晚餐,所以碰到加班或和朋友有約,她都會主動告知家裏。


    “爸,我忘了打電話回去了,我今天要加班啦。”


    “到幾點啊?吃晚飯了沒?”最近女兒常加班,方承燾有些心疼。


    “快好了……”方杜若抬頭看了一下時鍾,七點四十分。“我待會回去再吃。”


    “老爸幫你留了些菜,你先去忙吧。”


    “嗯,我待會就回去。”掛了電話,方杜若趕緊將東西收一收,關燈,走人。


    一走出“齊拓集團”大樓,一陣冷風吹來。三月中了,台北還是冷得不得了,不是春天了嗎?把脖子上的圍巾拉緊一些,快步往捷運站走去。


    送宋湘琦回家後,齊非石一個回轉,準備開車回家。


    宋湘琦的父親是營建業界的大老——宋君力,他很欣賞齊非石的生意頭腦和行事風格,當然,齊家雄厚的家世背景更是一大誘因,兩家若能結為親家,絕對能發揮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雖說齊家並不需要藉此來增加財力,但齊煥一心希望齊非石能快為齊家傳一不接代,所以對於宋君力的熱絡,倒也樂見其成。


    齊非石明白宋君力的想法,對於這樣的安排也不排斥。雖說他並不急著結婚,但宋湘琦是個才貌兼具的女子,在工作上的表現也十分亮眼,如果真的需要一個妻於,那她會是不錯的人選。


    宋湘琦到美國出差兩周,今天搭機回來。宋君力一心湊合兩人,當然想盡辦法要他去接機。想想他也許久未見到她,他便答應去接機。兩人到達台北已七點多,體諒她長途飛行的勞累,他先將她送回家,兩人約好隔天再棗。


    他和宋湘琦認識半年,兩人並沒有狂熱的愛戀,即使相隔兩地,也不會思念對方;小別再聚,也沒有想緊擁對方的激情。這是愛情嗎?或許是,或許不是,但他這個三十二歲的男人,早就沒有那種愛戀浪漫的憧憬了。


    車子停在轉彎處等紅燈,齊非石手指敲打著方向盤,心裏想著他是要直行回家,還是轉彎回公司一趟呢?


    他在盛怒之下離開公司,對於秘書的行為,本來是愈想愈氣,誰知這會兒竟有些猶豫了。


    他讓方杜若留下來加班是為了懲罰她辦事不力、開會時竟敢心有旁騖。但轉而一想,若非他臨時要求,她那些資料在下周一完成,好像也不算延誤工作,那,他讓她加班是否有些嚴苛?


    他很少,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這樣過,因為責備一個員工而心緒起伏下定。身為集團總裁的他,一向明斷果決,即便罵了員工又如何?想想,“齊拓”裏被他罵過的主管不知有多少,而她方杜若到底是何方神聖,競讓他如此煩心?


    莫非是吃人嘴軟?他吃了幾次她帶來的便當,便嘴軟心也軟了嗎?想他齊非石何曾心軟過?他決定下周開始不吃她帶來的便當了。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綠燈一亮,他還是往公司的方向彎過去。


    到了公司樓下,看了看手表,七點五十分。他搭電梯直達廿—一樓,電梯門一打開,一片暗黑,隻有幾盞安全照明燈亮著,這表示整層樓都沒有人了,就連他的兩位特助也下班了。


    他走到自己辦公室,刷了辨識卡,開門進去,把燈打開。才八點不到就定人了,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他打開自己的電腦,在信箱裏看到了方杜若寄給他的簡報資料,他嘴角不自覺上揚。原來她的工作效率也可以這麽高。不急著看,他又將電腦關機,走出辦公室。


    正準備關燈離開時,忽然發現她桌上有一支話機,他拿起來一看,是方杜若的手機。


    他把手機放回桌上,心想下周一上班她就會發現了吧。轉身準備離去,又回頭看了一下,想了幾秒,最後將手機拿起,走回辦公室取出方杜若的檔案資料,記下她家裏的住址。


    他在開車前往方家的途中,為自己的反常行為想了無數個理由。


    約莫廿分鍾後,他來到一條幽靜的街道,街道旁種植了幾棵大樹,但天色太暗,他看不清楚是什麽樹。終於找到了方杜若家的巷子,他將車子停在巷於口,下車步行,停在九號門牌前。


    眼前是一棟兩層樓的改良日式房屋,圍牆上稀稀疏疏攀爬了一些植物,前麵有個稱不上庭院的小空間,想不到台北近郊還有這般清幽雅致的房屋。


    他四處望了下,發現這個巷弄裏,除了這戶人家外,還有二、三戶也是這種日式建築。周遭傳來淡淡的花香味,將整個環境襯托得更為和諧舒適。


    他按了門鈐,不一會兒就有人出來應門。


    “誰啊?”一個斯文的男聲問道。


    “我找方杜若,我是她……的同事。”說自己是總裁,好像有些怪異。


    “小若的同事啊!”隨著聲音響起,大門也打了開來,一位年約六十、身形瘦高的老先生滿臉笑意地招呼著:“來!進來坐。”


    “嗯……不用了,我隻是……”齊非石本想將手機交還後就離開,誰知他話還沒說完,方承燾就拉著他走到玄關處,還邊說:


    “不要客氣,進來坐坐,小若應該出來了吧。”說完,又轉頭朝著屋內喊著:


    “小若,你同事來找你!”


    齊非石正想推辭時,卻看見有位女子走下樓,似乎是剛洗完澡,手裏還拿著毛巾擦拭著頭發,身上穿著長袖合身運動棉t跟休閑褲,腿看起來很修長。


    女子將毛巾掛在脖子上,奇怪地道:


    “怎麽會有同事來找我呢?”


    一聽到她的聲音,齊非石整個人楞住。眼前這女子是方杜若?


    剛洗過的短發微貼在她小巧的臉蛋旁,有幾根不安分的翹著,讓她看起來靈巧動人。那白皙的皮膚配上秀氣的五官,這組合雖非絕世美人,卻也算是清麗可人,怎樣都和公司那位身穿套裝、梳著整齊油頭、滿臉不透氣厚粉、戴著粗黑框眼鏡的方杜若連不起來。


    方杜若走到玄關處,好奇一看,想知道是哪個同事來找她。一看到齊非石,她倒吸一口氣,驚訝得用兩手搗住嘴巴,呆楞在原地。


    被駭住的大腦完全無法正常運作,她隻是一直反覆的想著:她是在作夢吧?且還是個惡夢,否則大老板怎麽會出現在她家呢?她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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