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儀的表情有些複雜,「可以確定她們之間真的有鬼。」也就是說,她真的是冤死的,且要不是老天爺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就要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注意到她神情一黯,他執起她的下顎,「再不到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我真的不希望在過年期間你還得抓那些「鬼」,還是由我出手?」


    她搖搖頭,「你將段侍衛撥給我,已是如虎添翼。」


    他笑,「說真的,我的功夫不會比他差。」


    陳知儀伸手輕撫他習武後變得精壯的臂膀,輕輕的將臉頰貼靠過去,「我知道,祖母都跟我說了,說你這幾年練武練得多麽瘋,處理政務又有多繁忙,可惜當時我不在你身邊……」


    「小傻瓜,你現在在我身邊,這對我來說,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他深情的伸手輕撫她的秀發。


    陳知儀闔上眼眸,享受此刻的靜謐與溫馨,暫時不去思考那些煩人的事,有些事本就急不得,需要時間醞釀催化,才能露出曙光。


    年節的腳步漸漸近了,府裏要忙的事也多了,因著陳知儀的德政,府裏的下人能分批放年假,一些家住得遠的,能排到先返鄉,府裏還特地替他們都備好了年貨,讓他們能回家過好年。


    今天,陳知儀來牧氏的屋子請示年節該辦的一應事宜,牧氏微笑的看著她,「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當家主母。」


    「媳婦依舊隻有那一句,娘家祖母教媳婦的將心比心。」


    「老王妃的確是一個讓人敬重的老夫人,她將你教得真好,丞相府這個年總算可以過得好一點了,這全是因為有你,雖然這一年也實在發生不少事。」牧氏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向窗外,若從這個方向看出去,越過牆便是褚臨安被軟禁的院落。


    陳知儀咬著下唇,「娘如果想去看爹,媳婦可以跟司容說……」


    「不,我一點也不想看那個人!他被自己的兒子圈禁,在我看來很活該,是自作孽不可活。」牧氏毫不避諱的說。「真的,我一點也不可憐他。」


    這一席略帶恨意的話讓陳知儀驚愕不已,畢竟牧氏從不談她跟褚臨安之間的事。


    「你很驚訝?」牧氏苦笑,「那個男人無心,不,他根本冷血,我對他也曾有愛,但後來才發覺到,他娶我也隻是為了拉抬自己的身價,從那一刻起,我對他的心就死了。」


    「娘……」陳知儀握住她的手,想藉此給予安慰。


    牧氏輕輕的回握一下,接著苦笑搖頭,「若說有什麽遺憾,便是我沒能生下一兒半女,從未感受過身為人母的驕傲與責任,說來那個男人真狠心,寧願跟外麵的女人生了孩子再送回府裏養,也不肯碰我……」


    「爹在外有女人?還將孩子帶回來?」陳知儀愣了一愣。


    「是啊,一個正常的男人竟連續幾個月不曾到我房裏,或者賀姨娘那裏走動,在外人看來,他對女人沒半點性致,」牧氏冷嗤一聲後又苦笑,「但就因為我們是他的妻妾,所以很清楚他有正常需求,且女人的直覺很準的,他在外肯定有女人,雖然不知那女人是誰,但肯定是上不了台麵的,不然依他後來的身分地位,要把人接進府又有何難?」


    「娘,那您剛說抱了個孩子回來養又是什麽意思?」陳知儀無法不將注意力放在這一點,因為爹的孩子隻有三個,其中還包括司容。


    經她這一問,牧氏才發覺自己沉浸於過往思緒時,竟不知不覺的說出一個府內不少老人知道,卻無人敢提及的往事。


    「那孩子是誰?」陳知儀忍不住再問。


    牧氏思索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算了,你該知道的,至於該不該讓司容知道,就由你來決定,因為你是他的妻子。」


    陳知儀瞪大了眼,「是司容!」


    她點點頭,「關於司容的事,其實我是嫁進來後意外聽到府裏的老仆談起的,當年司容的生母王夫人因難產而亡,事實上是母子皆沒活下來,就在同一天,那個男人從外頭抱了司容回來,還對府裏下了禁口令,讓所有人保守秘密,隻當司容是王夫人所出,不料老仆們私下談論的時候,還是讓我知道了。」


    「所以,司容也不知道他非正室所出?」


    牧氏再次點頭,「但賀姨娘知情,當年我得知此事後,還去問了賀姨娘,她便一五一十的跟我說了,當時我們都認定司容就是那個野女人的種,所以我不待見他,賀姨娘也討厭他……」


    想到過去對一個孩子的苛刻冷漠,牧氏一臉愧疚,「現在回想我們對他的態度,再加上臨安對他的嚴厲,他的成長一定特別辛苦,這才會變得內斂寡言、難以親近,我實在該負大半責任,倒沒想到如今的他還肯認我。」


    陳知儀伸手輕拍她的手,「娘,都過去了,他沒放心上的。」


    「我知道,所以才更自責,好在,」牧氏微笑的看著她,「有你來到他身邊,看得出來,他這段日子真的過得很快樂,謝謝你。」


    陳知儀搖頭一笑,「媳婦才因為他而過得快樂呢,但那也是因為這個家有娘辛勤守著,我們才能在這裏快樂的生活,所以媳婦更要謝謝您。」


    兩人謝來謝去,不由得相視一笑,至於褚司容的身世,陳知儀直言會告知丈夫。


    「也好,他最有權利知道。」


    兩人又討論了一下府中事務如何處理之後,陳知儀一如過往的前去鞏氏的澄園問安,但今天,她特別繞到清心苑差人將巧兒叫到跟前。


    巧兒一看到她,一顆心就枰坪狂跳,但她仍記得欠身行禮,「大少奶奶好。」


    陳知儀微點螓首,示意其他閑雜人等退下後,這才看著她,似是有話要說,但又決定不說,讓巧兒的心七上八下。


    「罷了!你去做事吧。」


    巧兒還來不及反應,隻見陳知儀已經在小樂的隨侍下離開,但這天這一個莫名其妙的行為已讓巧兒提心吊膽。


    一連幾日她跟阮芝瑤都沒有見麵,還以為沒事了,怎麽陳知儀又來找她?不會是那天阮芝瑤酒醉吐露出的內容比阮芝瑤自己以為的還要多?會不會連她都供出來了?


    不成!她得再去找阮芝瑤問問。


    澄園內,陳知儀坐在溫暖的廳堂內,看著窗外滿是落雪,白茫茫的,別有一番美麗景致,收回目光,她再看著滿足喝著她特地差小樂端來的一碗養生補湯的鞏氏。


    見鞏氏喝完了將碗放回桌上,她開口道:「祖母,我著人買了件保暖的新被褥,過年時就蓋那床吧,別省著,你那一床被子都蓋好多年了。」


    鞏氏一愣,「你怎麽會知道?」


    「呃……」總不能說出自己是與她生活多年、知道她多麽勤儉的鞏棋華呀,她伸手握著她布滿皺紋的手,想了想道:「那床被子雖然看來仍很好,但我摸過了,被子內裏有些硬了,咱們就換掉了,好嗎?」


    「好!你如此細心,祖母真高興,司容他……有你真好。」說著說著,想到薄命的鞏棋華,鞏氏還是忍不住哽咽了。


    陳知儀不想讓鞏氏沉浸在悲傷裏,問了一開始來這裏就想發問的事,「祖母,我想問您,我從娘那邊知道司容他是從外麵抱回府裏養的了。」


    鞏氏再次一愣,「希媛怎麽會提到這件事?」


    陳知儀將事情大略簡述,鞏氏這才明白,她點點頭,「這事我也知曉,但臨安做事自有其考量,當時府裏人也沒有敢過問的,這事就這麽定下了,說來不管是希媛、還是司容,臨安都是虧欠他們的。」


    「這也是祖母始終沒有去看爹的原因?」她問。


    鞏氏輕歎一聲,「他現在這樣子,我看了也難過,倒不如不去,我隻希望他能好生反省,他做的壞事實在太多了!」她頓一下,「你會跟司容提嗎?這事其實也該讓他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要查出他的生母,應該不難。」


    「我也想讓他知道,至於要不要查、要不要認親,我想讓司容自己去判斷。」陳知儀毫不遲疑的道。


    鞏氏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好半晌,突然心有所感的道:「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祖母會覺得你的神態與我的棋華好像啊。」


    「那就把我當成鞏姐姐吧。」她咽下哽在喉間的酸澀,雙手抱住了年邁的祖母。


    「傻瓜,你是你,棋華是棋華,但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孩子。」鞏氏滿足的輕拍她的背。


    陳知儀陪鞏氏又多聊了一會兒後,這才離開澄園。


    甫回到綺羅院,段侍衛就前來通報,說巧兒去找阮芝瑤逼問她是不是還多吐露了什麽?兩人之間因此有爭執,最後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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