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對那晚的事的確毫無記憶,就連自己身上的傷痕、咬痕也全無印象。」他繃緊了俊容,續道:「收巧兒做通房的事是爹作主的,但我真正想要的女人是誰,我心裏很清楚,所以即便讓巧兒搬進我的院子,我亦不會跟她同房。」


    鞏棋華怔愕的抬頭看他,她以為男人定會順理成章的接受了巧兒,沒想到他並沒有。


    褚司容看出她的無措與忐忑,「棋華,我知道巧兒的事讓你對我的信任少了幾分,但我會以行動證明自己並沒有變心,所以別避開我,你一直都知道你對我的意義。」他握住她的小手,透過手心傳達他的堅定。


    她低頭凝睇兩人交握的手,想起過去的種種,豁然開朗。就算她的人想避,心也逃不了,她是那麽那麽的愛他。


    她熱淚盈眶的抬頭看著他堅定不移的俊容,點點頭,淚水滑下。


    他不舍的輕拭她的淚,但也著實鬆了口氣,再次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這一夜,兩人靜靜依偎直至天大亮,「我得走了,你再小睡一會兒。」


    她點點頭,看著他趕在荷芯來到前,快步離開。


    鞏棋華依照往常到鞏氏房裏請安,她見祖母看來似乎有心事,便示意荷芯、蓮錦出去,接手替祖母梳發,對上銅鏡內祖母的視線,「祖母在煩惱什麽嗎?」


    鞏氏歎了口氣,「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等不到抱孫子了。」


    鞏棋華手上的梳子一停,「怎麽這麽說?」


    「司容都二十歲了,可我那兒子媳婦卻對他的婚事半點不急,雖然前幾天收了個通房,可我聽說司容對巧兒始終冷淡,真不知這孩子在想什麽。」


    咬著下唇,鞏棋華突生愧疚,她瞞著祖母跟大表哥在一起,也難怪祖母擔心。


    「司廷又是個荒唐的,正經閨秀看不上,成日往青樓跑,就不知那些煙花女子哪裏好,看來也難指望他。」鞏氏說到這裏,歎息一聲。


    「祖母別擔心,褚伯伯也許有他的打算。」她也隻能這樣安慰祖母。


    鞏氏從銅鏡內看著仔細為她梳理發絲的鞏棋華,笑道:「興許是這樣吧,不過想想你的及笄禮要到了,我也得好好替你找門親事,這樁總是我的事了。」


    「不要……不是,棋華的意思是,我隻想留在祖母身邊,陪著祖母就好。」


    「說什麽傻話,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理。」她回過頭來,對著粉妝玉琢的鞏棋華道……「還是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知道現在還不適合說,鞏棋華隻能低下頭,再緩緩的搖搖頭。


    鞏氏有些不信的說:「沒有嗎?前兩天司容特來提起司廷想納你為妾的事,我原以為你是為這事煩惱,特地喚你來安你的心,可你依舊心事重重,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隱?」


    「沒事,祖母別多心也別憂心。」


    她不肯說,鞏氏也不好再逼,便讓她回房了。


    【第四章 偷雞不著蝕把米】


    對褚司容而言,讓他苦惱的事不隻鞏棋華,還有國家社稷。


    這一日甫進宮,還未進到金鑾殿內,就聽到交頭接耳的談話聲。


    「皇上今兒個還是沒打算上早朝,算來這已是一個月了。」


    「右丞相又送了六名美人進宮,皇上哪還有空,早吩咐了有事要奏便向右丞相報告即可。」


    「右丞相可真會投皇上所好,現在是一路穩坐高位了。」


    幾個朝臣私下不滿的議論,如今皇上無心處理國政,全因要與右丞相送進宮的美人尋歡作樂。但這些議論也隻敢私下說說,眾人在見到褚司容走近後,便個個噤口。


    「褚大人。」眾人連忙打恭作揖。


    褚司容隨即回禮,再互相禮讓的要對方先行進到金鑾殿。


    說來他一個二品官能讓這些朝臣主動問安、禮讓先行,並非是因為他有能力,而是因為他父親受皇寵。


    近日來,代替皇上高坐殿上聽朝臣奏事的是褚臨安,雖然並非穿龍袍、坐龍椅,僅是搬了張椅子放在龍椅旁,但此舉看在忠臣眼中依舊荒謬,不過礙於褚臨安的勢力愈來愈大,就是再看不過眼也隻能乾著急,無計可施。


    但這些人並不知道,除了他們,自從褚司容升任參知政事後,也越發看不慣他父親集權的做法,偏偏本該製衡他父親的左丞相沒有作為,眾人也隻能任由他父親操控朝政。


    此刻,褚臨安高坐殿上,見眾臣拱手行禮,謙遜道:「本相爺隻是代皇上分憂解勞,各位不必行此大禮。」


    「右丞相勞心勞力,是我皇朝之福,行此禮代表我等的尊重與感激。」


    眾臣爭相奉承,無人談政事,其他非褚臨安一派的朝臣也不敢上奏章,反正看奏章的也不會是皇上。


    見狀,褚司容心事重重。


    這天下朝後,褚司容等到褚臨安跟其心腹先行離開後,他攔住左丞相,「左丞相,可否借一步說話。」


    與左丞相到了偏殿之後,褚司容隨即表明立場,將褚臨安結黨專權、皇上荒疏政事等事說出,末了慷慨激昂道:「朝中多名臣子皆深受其害,左丞相實在不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應該進諫。」


    左丞相沒想到會聽到褚司容這麽說,兩鬢斑白的他環視偏殿好一會兒,才直言道:「我不相信你,但就算你是來試探的也無妨,反正右丞相有老夫把柄的事是事實,若是右丞相讓你來,你便告知老夫不會插手,若不是右丞相讓你來,你也知我不便插手。」


    「把柄?」褚司容濃眉一蹙。


    「孽子嗜睹,欠下大筆賭債,因蒙皇上厚愛,能管理國庫,卻趁機虧空國庫,名為借銀,實為挪用。」左丞相苦笑,「但這挪用一事卻不知怎麽被右丞相發現了。」


    褚司容明白了,父親以這件事威脅左丞相,得以在朝堂上恣意妄為。


    看著他好一會兒,左丞相忽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看來你是個好孩子,並不是來試探我的,但即使你有勇氣跟你爹鬥,我仍替你擔心。」


    褚司容搖頭,「我沒有要跟我爹鬥,我隻是想提醒皇上別被蒙蔽了。」


    「依我對右丞相的了解,他不會容許絆腳石的存在,你要多加小心。」


    「難道什麽事都不做?」


    「你爹受皇上寵信,得以專權,在朝堂已是呼風喚雨,誰跟他作對就是找死,你說呢?」左丞相口吻無奈。


    「我不信,總要有人勸皇上以社稷為重,百姓為重。」


    初生之犢啊!左丞相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思索片刻後,忽道:「那麽朱和、趙先賢、楊應希這幾位內閣大臣都算是忠肝義膽,不肯投向你爹,你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陪你出頭,隻是這事一定得暗地進行,不然我可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麽事。」


    他拱手回禮,「司容謝謝左丞相的指引,司容定會小心的。」


    從這一日起,褚司容開始私下與不肯跟褚臨安同流合汙的幾名重臣見麵,雖然說這是為了江山社稷,可他身為豬臨安之子,眾人難免忌諱,不敢輕信。


    褚司容隻能一而再的表明立場,再請左丞相敲邊鼓,總算讓其中一些人願意與他合作,隻是此舉明顯與父親對立,他突然有些擔心會影響到他想迎娶鞏棋華的事。


    隨著鞏棋華及笄的日子一日日逼近,褚司容心裏的矛盾與掙紮越發明顯,即便兩人仍會在桃花林夜會,可每每他躺回床上,仍舊難眠。


    月明星稀,對巧兒而言,今夜隻是她成為褚司容通房以來無數個難眠日子中的一夜,然而累積的思念已泛濫成災。


    明知道不該來,但她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就算偷偷看他一眼,她也滿足了。


    巧兒偷偷觀察過褚司容,知道他幾乎每夜都會去綺羅院散步,今夜,她偷偷跟在他身後,以往她會到院門前便離去,這次她等他進去一段時間了才溜進去。


    她四處不見他的蹤影,直到聽到桃花林隱隱傳來笛聲與琴聲。


    她看向前方不遠處的桃花林,悄悄走了進去,心中起疑,有誰陪著大少爺嗎?


    小心翼翼的在桃花林中行走,巧兒將身體隱藏在陰暗角落,視線看向燈火通明的樓閣,臉色陡地一白。


    是鞏棋華!她跟大少爺一撫琴、一吹笛,兩人目光交流,這就是所謂的琴瑟和鳴嗎?


    兩人不僅樂聲契合,大少爺看著鞏棋華時,眼裏滿是深情,鞏棋華臉上則帶著幸福笑容。巧兒看得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終於,一曲完畢,兩人靜靜依偎。


    褚司容雖然什麽都沒說,吹笛時也很專注,但隻要靜下來後,鞏棋華就能感覺他與尋常不太一樣。


    她忍不住問:「怎麽了?在煩惱什麽嗎?」


    「沒事,你的及笄禮後,我就會向爹提我們的婚事。」


    她語氣擔憂,「你擔心褚伯伯不答應?」


    「沒事,我就是多想了。」不想她擔心,他出言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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