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淵深知歐陽延徹絕不願意讓伍冬鴛知曉這件事,也不想見到她出現,因此擅自作主,叮囑下人別把這事傳到她那裏去。


    「王爺都病了幾日還沒轉好,這樣還不叫大病,那什麽才叫大病?」伍冬鴛強忍著氣,揚聲反問。


    「這……」曹淵自知理虧,頓時無言以對。


    「快讓開,我要見見王爺的情況。」伍冬鴛拿出身為王妃的威儀,大聲命令。


    曹淵抿了抿唇,無奈的往一旁退下,不再阻止伍冬鴛進房。


    伍冬鴛大步前行,來到歐陽延徹的房門前,輕輕的推開門,盡量不發出聲響,免得吵到正病著的歐陽延徹。


    一進房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有兩名丫鬟守在房內隨時照顧,看到伍冬鴛出現皆愣了下,接著趕緊朝她行禮問安。


    走近床邊,終於見到了歐陽延徹,此刻他正在沈睡中,但睡得很不安穩,麵色泛紅,微冒汗珠,眉心緊鎖,看起來很不好受。


    「王爺的燒一直未退嗎?」伍冬鴛緊蹙起眉,既擔心又心疼。


    「王爺的燒這幾日起了又退、退了又起,反覆多次,直到現在狀況都尚未穩定下來。」其中一名丫鬟回話。


    「我不曾聽過王爺身子骨不好,怎麽這一回竟病得如此嚴重?」


    「太醫說,王爺是那種平時很少受寒,但隻要一受寒病況就特別嚴重的人,才會拖了多日都不見轉好,隻能盡力細心照料。」


    伍冬鴛點點頭,擔心的瞧著歐陽延徹,看他臉上已經冒出不少薄汗,怕他的病況會再加重,趕緊問:「乾布巾呢?快點拿過來。」


    丫鬟馬上將乾布巾遞上,伍冬鴛坐在床畔,親自幫他擦汗,動作輕柔又小心,就怕將他吵醒。


    很自然的,她就留在歐陽延徹的房內親自照顧他,其間丫鬟們曾經請她回去休息,要她別如此勞累,可全被她拒絕了。


    如果無法見到歐陽延徹的病況穩定下來,她是絕對無法放心的,就算親自照顧他是件累人的事,她也甘之如飴,隻盼他能夠快快好起來。


    在勸阻無效之下,丫鬟們也隻能由著她,與她一同照顧王爺,幫著她一起喂他服下湯藥。


    這天夜裏,他再度發起熱來,流了滿身汗,伍冬鴛與丫鬟們手忙腳亂的替他拭汗、更衣,忙到大半夜都無法安心休息,直到他熱度退去,她們才終於能暫時鬆口氣。


    混亂的一夜過去,不知不覺間,窗外逐漸轉亮,新的一日已經來臨了——


    昏睡多日,歐陽延徹終於慢慢睜開雙眼,即使身上的高熱已退,他依舊感到萬分疲累,腦袋也尚未完全清醒,但已經不再像前幾日那般意識不清了。


    他在清晨醒來,房內安安靜靜的,忙了一整晚的丫鬟們趴在桌上休息,渾然不覺歐陽延徹已經蘇醒。


    不想再繼續躺著,他緩慢的撐坐起身,沒想到一起來就發現伍冬鴛正趴在他的床畔睡著,眼袋有些暗沈,看起來相當疲累。


    她怎麽會在這兒?他訝異的瞧著她,腦袋突然閃過些許畫麵,在他半昏半醒時,似乎看見了伍冬鴛一臉擔憂的幫他擦汗,還不止一次……所以他腦海中殘存的印象是真的,她昨夜確實守在這兒不眠不休的照顧他?


    從她入門以來,他就不曾給過她好臉色,甚至任由她在王府內自生自滅、不聞不問,難道她就不曾怨過他?怎還有辦法心甘情願的照顧他?


    或許她是真的喜歡他,是真心的對他好,但一想到她為了嫁給他而使出的種種手段,他不禁感到五味雜陳,再看到她手上尚未完全消失的燙傷印子,胸中窒悶的滋味更是不好受。


    如果這樁婚事是聖上自主安排,他也不會對她如此反感,兩人或許還能和諧相處,她最大的錯就是用盡手段也想強求這門親事,甚至不管他到底願不願意。


    「嗯……」此時伍冬鴛一邊皺眉,一邊咕噥出聲,壓在臉蛋下的雙臂又痛又麻,讓她睡得極淺,就算疲累也很快就蘇醒了。


    她一睜開眼,發現歐陽延徹已經恢複意識,開心得馬上站起來,已顧不得手腳的酸麻疼痛了。


    「王爺,您可終於醒了!」


    伍冬鴛一叫喚,驚醒房內的丫鬟們。


    「王爺!」她們趕緊振作精神,來到床畔,同樣欣喜不已。


    歐陽延徹刻意壓下複雜的心緒,冷淡地瞪著伍冬鴛。「你怎會在這兒?」


    「聽說您病倒了,身為妻子,我當然要過來看看。」


    「所以你看到我的狼狽樣,就滿足了?得意了?」


    他以為她是來看他笑話的?伍冬鴛神色一愣,急著解釋道:「我是擔心、關心,才不是……哈啾!」


    伍冬鴛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大噴嚏,而後感到些許寒意,渾身顫抖了下。


    「小姐,您還好嗎?」巧蓮擔心地詢問,她家小姐一向嬌生慣養,還是頭一回徹夜不休的照顧人,就怕王爺的病好了,反倒換小姐病倒了。


    「我沒……」


    「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下場。」歐陽延徹毫不客氣地說。「沒本事照顧人,就別來蹚這渾水,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擔心或關心。」


    誰說她一廂情願的對他好,他就一定得接受不可?無論她做再多討好之事,他也不會領情,她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伍冬鴛輕咬著下唇,原本的喜悅之情已被他接二連三的冷言冷語趕得一點不剩,隨之而來占據了心房的是心酸、失望。


    他為何一定要扭曲她的好意不可?


    「我已經沒事了,你也不必再繼續留在這兒,快回去吧。」歐陽延徹刻意轉過身,不想見她那一臉哀怨的模樣。


    伍冬鴛瞧著他剛硬的背影,不由得自嘲苦笑,他都已經做得如此決絕了,她要是再不識相的硬留下來,隻會讓他更加生厭罷了。


    她沮喪的轉身離去,帶著滿腹心酸委屈,與巧蓮一同回到自己的院落。


    果然,當日下午,就換伍冬鴛病倒了,巧蓮心急的命人趕緊請太醫來王府看診,並與其他丫鬟們一同照顧昏昏沈沈的她。


    太醫在診過伍冬鴛的脈象後,確定她同樣受了寒,因為過於勞累以及心緒低落,讓寒氣趁勢而起,病症來得又急又快。


    歐陽延徹那一頭好不容易才由混亂回歸正常,結果換伍冬鴛這一頭開始忙亂了。


    事情很快就傳到曹淵耳裏,他有些猶豫,不知到底該不該在歐陽延徹靜養時稟報此事,但在猶豫再三後,還是如實以告——


    「她真的病倒了?」


    此時歐陽延徹正坐在床上喝湯藥,聽到曹淵來告,眉心一擰,沒想到她還是因為照顧他而染病了。


    他果然不是當狠心人的料,是嗎?歐陽延徹不由得自嘲,他並非全然無情,看她接連因他受傷、病倒,真要完全無動於衷他也辦不到,總會隱隱感到有些愧疚。


    內心的矛盾揮之不去,越發困擾著他,心緒再度紛亂……


    「太醫已來診治過,丫鬟們也悉心照料著王妃,王爺您不必太過在意,可專心養病。」曹淵恭謹地說。


    歐陽延徹抿了抿唇,揮手示意曹淵退下,眉心的皺痕遲遲沒有舒展,胸口沈甸甸的,不得暢然。


    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與他無關,他既已打定主意冷待她,讓她嚐嚐何謂自討苦吃,就不該對她心軟。


    他無須在意,也無須有任何愧疚,隻要和往常一樣繼續過日子就好,而她吃完這一回苦頭最好乖乖認命,別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妄想,白替自己找罪受……


    之後,歐陽延徹不曾主動詢問過伍冬鴛的狀況,反正下人們自會好好照顧她,他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關心她,隻會給她不必要的希望。


    而受了寒的伍冬鴛也像歐陽延徹一樣,不斷的發熱、冒汗,整日躺在床上昏昏沈沈的,睡得極不安穩,很不好受。


    雖然有巧蓮與其他丫鬟們輪流照顧,可她還是一連病了四日,情況才好不容易穩定下來。


    當她清醒後,眾丫鬟終於得以稍稍放鬆,慶幸最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接下來隻要按時服藥、好好調養身子,她就能恢複健康。


    「小姐,該喝藥了。」巧蓮將剛煎好的湯藥小心翼翼的端到床邊,先吹涼了些才遞給伍冬鴛,要她趁熱喝下。


    剛清醒不久的伍冬鴛臉色還很蒼白,看起來有些僬悴無力,她默默接過藥碗,看著深褐色的湯汁許久,卻遲遲沒有喝下。


    「小姐,怎麽了?」巧蓮納悶地問。


    伍冬鴛沈默多時,最後還是開了口。「巧蓮,在我病倒的這幾日,王爺……曾有過任何關心之舉嗎?」


    「呃?」巧蓮頓時僵住,隨後趕緊漾起一抹笑,顧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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