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往陰謀裏頭鑽,他氣得全身發抖,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越是不舉的男人越需要女人誇獎,她不誇便罷,還直指他的毛病,氣啊惱啊火啊!


    他不可以就腎虧這個話題吵下去,可……不吼吼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堵在胸口那股子氣難平。


    找不到別的事可以削她,杜主簿隻能一把扯掉關關手上的卷宗,胡說八道一通。


    「你別裝模作樣,是真看得懂還假看懂?有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問,不過……就算我給你說道分明,你也不見得懂。」


    東西被抽走,關關氣了,氣蒼蠅多到膩人,而那張「捕蠅紙」還不知道回來。


    放下筆,她與杜主簿對上,專心一意陪他打嘴仗,「主簿大人,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嗎?男人在不懂的時候裝懂,而女人恰恰相反。」


    幾句嘲諷,令杜主簿氣得臉色泛紅,他用力拍上桌子,「給你臉你不要臉,別以為有方大人給你撐腰,就什麽話都敢說!」


    她托著下巴,一手揉揉耳朵,滿臉無辜地望著杜主簿說:「我自己有臉,不勞主簿大人給,如果拍桌子越大聲表示越有能力,那咱們大燕朝的龍椅,真該換杜主簿上去坐一坐。」


    「你、你……」他不敢置信地瞪住關關。「你連皇帝都敢編排,簡直是膽大包天,你的爹娘是怎麽教你的……」


    他罵人的話一句接過一句,如江水滔滔不絕,可他的話嚇不了她,隻能惡心惡心她。


    關關搖頭,一臉無奈。「不就是『如果』嗎,怎麽會變成編排皇帝?唉,我娘說得沒錯,不能同傻瓜爭論,一不小心也會變成傻瓜。」


    「你罵我是傻瓜?你懂不懂得尊重長輩?你娘是怎麽教你的,居然把你教得如此目無尊長?我……如果方大人硬要留你下來,我、我就不幹了,一山難容二虎!」


    關關再歎,這時代怎麽人人都以為自己是老虎啊?


    衝著他,關關揚眉一笑,道:「我同意這話,可我從來沒把主簿大人當成老虎啊。」隻拿他當隻蟑螂,在腳邊跑來竄去,討厭、卻壞不了事。


    他想和她旗鼓相當?那得重生個兩回合才有機會。


    看她那副痞樣,杜主簿氣死了,她的話噎得他難受。


    「你目無尊長、目中無人、目空一切、目無法紀……你把我當成什麽,居然敢這樣對我?你以為我當真拿你沒轍?信不信明兒個,我讓整個衙門的人都別上差,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能撐得下整個衙門……」他越喊越大聲、越講越激動。


    目字頭的成語懂得不少嘛,關關本想誇他幾句,可眼看他的臉色潮紅、指著她的手指激動得不斷發抖,連嘴角也略略出現歪斜跡象……不會吧,她把他氣得快中風?


    行了,暫時休戰,明兒個再來。


    關關連忙說道:「對不起,我道歉!我目無尊長、目中無人、目空一切、目無法紀……您老還是別待在這裏同我閑嗑牙,到裏頭喝喝茶、哼哼歌兒吧。」要是有卡拉ok,快點一首「愛人仔恰恰」來鬆弛鬆弛緊張情緒。


    關關的讓步讓杜主簿鬆口氣。


    她也懂得害怕了?可不是嗎?如果他領人鬧上一場,架空縣太爺,他不信方雲青還會站到她那邊。他當了幾十年的主簿,建立起來的人脈可不容輕忽,強龍不壓地頭蛇,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他存心刁難,還沒啥困難。


    關關的低頭,讓杜主簿臉上越發得意,就不信她是真大膽,一個女人家出來混,就得多幾分眼色。


    他蹭鼻子上臉了,更加逮著她不放。「你以為道歉就沒事?我可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你決定吧,要不自己去向方大人辭工,以後別出現在我麵前,要不我領著衙役放大假去,你自己盤算盤算。」


    恐嚇的話可以亂說,反正她不信,他也拿她無可奈何,可沒想到他得寸進尺,動完口又動手,猝不及防地,他拿起沒喝完的那盞茶往她身上一潑。


    關關身手矯健,雖然閃開大部分,衣角還是被潑上茶水。


    她咬牙,該死的老頭子,這件新衣才上身,是她熬了好幾天才做出來的男裝,他居然……給他三分顏色,可不是讓他開染坊用的。


    關關深吸氣,揚起笑臉輕聲道:「說對不起是真誠,說沒關係是風度,我付出真誠卻得不到你的風度,隻能說明一件事——杜主簿,您老既無知又粗俗!」


    肚子餓的人脾氣本來就大,他沒事還來搞她,她不敢說他活得不耐煩,隻能說他欠人扁!


    「你、你給我滾!」


    「行,我滾,但杜主簿手上那份文件是方大人要的,今天得完成,您好好歸整歸整,免得方大人責怪下來,杜主簿的差事不穩。」話一拋出,她瀟灑轉身便往衙門外頭走去。


    杜主簿打開文件一看,這、這……這得花多少工夫啊,他待會兒還要和同僚去喝酒呢,抬起頭,他後悔了,急急大聲吼道:「你給我回來!」


    關關頭也不回,抬起手朝後方揮一揮,「對不起,我滾遠了。」


    才走出辦公的院子,她打算回家歇歇,誰想到,右腳才踩出界兒,就看見雲青和一個年輕男人站在門後,怎麽?聽壁腳嗎?她和老頭子吵架,也吵出忠實粉絲了?


    關關下意識看一眼雲青的手,沒提食盒?!她的午餐呢?


    雲青仿佛沒發現她的臭臉,拉著關關朝院子走回去,他先拱手對杜主簿道:「杜主簿大人大量,別同個小丫頭較真。」


    「哼,大人要是非用上這死丫頭不可,老頭子就不在您跟前惹眼。」


    撂下話,他也給方雲青甩臉,方雲青再厲害也不過是初來乍到,哪鬥得過他這經營幾十年的老人?若方雲青真敢辭了他,他的人麵廣,到時……難堪的是誰還不知道。


    他重重哼一聲,往地上唾了口痰,往衙裏走去。


    關關蹙眉。髒!炫耀他有肺結核嗎?


    年輕人見狀噗嗤一笑,道:「我還以為縣太爺很厲害,沒想到誰都可以給你甩臉。」


    「可不是嗎?就說有心當官,千萬別當七品官,要嘛,就做九品芝麻官,隻要奉承上,不必巴結下,不然就做到一品大員,把下頭的一個個全給踩遍,像這樣不上不下的,難受啊。」雲青同他說笑。


    「知道了,下回我到皇帝跟前說說。」年輕人玩笑道。


    「謝了。」


    關關抬眉看向年輕男子,他的臉略方,有兩道英氣眉毛,唇薄薄的,容貌比不上偶像明星,但也稱得上高標男。


    他的年紀和雲青差不多,但勝在身上有股尊貴氣息,他的家境應該不差,不過「到皇帝跟前說說」這種話,關關不信,除非她依了穿越人定律,走到哪裏都會碰見皇子,然後一不小心被人家看上,包袱款款、進宮當娘娘去。


    不過,她很確定自己沒這等幸運,否則不會一口氣當了幾十年的小通房。


    方雲青笑著對關關說:「杜主簿說一山不容二虎時,我還以為你會回答:除非一公一母?」他沒忘記那天的笑話。


    關關在他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心頭不滿,他去喝酒泡妹妹,留她空著肚子在這裏和一堆公文奮戰,這也罷,還讓隻惡心的癩蛤蟆在她耳邊呱呱叫,孰可忍、孰不可忍。


    「啥!」關關故意張大眼睛、嘴巴,擺出一臉不敢置信模樣,揚聲道:「杜主簿是公的?怎麽可能!」


    一個踉蹌,剛離開的杜主簿聽見了差點沒站穩,心潮起伏,他不斷對自己說: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知道他那話兒有毛病!


    老心肝接連顫了幾顫,他欲哭無淚。


    她的反應惹來兩人的哈哈大笑,雲青搖頭道:「你越來越刻薄了。」


    「我娘把我教得挺好的,無奈大環境是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誰不想當朵白蓮花呀?」她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把眼前的「大染缸」上上下下掃幾回。嫌棄她刻薄?冤枉呐,她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雲青無奈搖頭,「別同老人家計較,今兒個忙,沒時間上食堂,我有給你帶兩張餅子回來,你先將就將就,我有話同你說。」


    他要向賀翔介紹關關,那本「參考書」正是她編出來的。


    雲青從懷裏掏出兩張餅遞給她,看見餅的當下,關關臉色瞬間變化。


    她就值兩張餅?!好啊好啊,她不同姓杜的計較,她就同姓方的計較,要是今天沒從他吝嗇的荷包裏掏出一頓海陸大餐,她隨他姓。


    「方大人,聽說這陣子皇帝肅貪,派著欽差大人四處尋訪貪官,如果我給您找兩個貪官,您說,您會不會升官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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