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最漫長的暑假也終於快要結束了,臨走前,大家聚了次餐。


    唐果本來沒打算去的,可季峋作為班長是一定要出現的,加上連翹極力邀請,她也跟著去湊了熱鬧。


    結果班級總共五十個人,硬生生去了七十幾個,有一半都是外班的,總共開了四個包廂。


    吃飯中途走了幾個,又去了幾個,唐果和連翹結伴去衛生間的時候,和齊悠撞了個對臉,唐果抬手打了招呼,齊悠勉強笑了笑算是回應。挺尷尬的。


    連翹挺瞧不上齊悠的,齊悠性格有些內向,她當初之所以和唐果要好,是因為唐果好相處,她和唐果相處起來不會拘謹,這個年紀的友情,也不過是一起吃飯上廁所周末約著去圖書館的交情,遠談不上什麽牢不可破,可齊悠和唐果疏遠,是從唐果成績慢慢上去並且和季峋關係越來越好開始的。


    說白了就有點兒嫉妒心作祟,原本都是普普通通內向不起眼的女孩子,突然有一個成績突飛猛進被男神追著護著備受矚目,那點兒微妙的嫉妒和為什麽她可以我不可以的心情就腐蝕掉了纖薄的友情。


    唐果分完班之後還經常去找齊悠,知道她考試沒考好手抄了一份前桌學霸的重點給她查缺補漏,結果齊悠轉頭跟別人說,唐果特別愛在她麵前炫耀,這話傳回唐果耳朵裏,唐果隻是愣了愣,然後什麽也沒說。


    那會兒連翹還覺得唐果挺沉得住氣,要是她,她非去把人罵個狗血淋頭,這種狗咬呂洞賓的白眼狼。


    其實唐果挺難過的,隻是不說,她一直都有些自卑,又太善良,別人犯了錯,首先反思的是自己的過錯,然後在心裏一遍一遍剖析,最後看得太透徹了,也就不在乎誰對誰錯了。


    所以後來一次也沒找過齊悠,甚至在齊悠主動示好的時候禮貌回拒的時候,她一點兒也不奇怪,唐果這種人,看起來軟弱善良好欺負,其實心腸硬起來才是真的硬。


    回了包廂,連翹才和唐果咬耳朵,講了個齊悠的八卦:“高考剛結束齊悠就跟蔣昊在一起了,還跟蔣昊一塊兒出去玩,去酒吧啊夜店啊什麽的,倆人還去……嗯,就有人看見他倆從酒店出來,不過蔣昊那種人,沒幾天就跟齊悠分手了,好像還當著很多人的麵說了挺難聽的話。”


    唐果有些驚訝,“今天蔣昊是不是也來了?”


    連翹點了點頭,“跟沈慧茵一塊兒來的,來得挺早的,齊悠好像剛剛才到,要我打死我我都不來,湊一起多尷尬啊!”而且如果是她,她才不會招惹蔣昊那種男生,看他曆任女朋友都知道,這人不是普通人降得住的。


    沈慧茵成績不錯,在二班,因為一二班共用一組老師,所以今天二班的人來了也不少。


    聚會很無聊——大概對於唐果這種朋友很少也不喜歡湊熱鬧的人來說很無聊吧!


    就是聽了一耳朵的八卦,八卦大多是關於感情的,還有昔日閨蜜反目成仇的,反正民眾對狗血的熱情是不分年齡段的。


    唐果對這些都不關心,隻是聽到沈慧茵追過季峋的時候豎了豎耳朵。


    高三的時候,唐果和季峋交集挺少,也強迫自己不關注他的動態,她又不是八卦的人,身邊也沒有那種時刻關注好朋友心上人動態即時反饋的閨蜜,於是連聽到季峋的消息都很少。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她們說有幾次還是季峋主動找的沈慧茵。


    唐果沒有吭聲,倒是連翹追問了幾句,“班長找沈慧茵幹嘛?他倆好像沒有什麽交集吧!”


    “聽說好像是問沈慧茵要什麽東西,你們不知道吧,沈慧茵是單親,爸爸帶大的,她還有個雙胞胎姐姐父母離婚的時候判給了媽媽,她媽媽改嫁給季峋爸爸了。應該是真的,不過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關係真夠錯綜複雜的。”


    於是唐果便隱約猜到了,季峋應該是要葉桑的東西的吧!不然他倆應該沒什麽要說的,季峋從初中就挺討厭沈慧茵的。


    ……


    飯吃完了大家串著包廂鬧著玩,原本男生和女生分開包廂的,這下都晃到一起去了,季峋也找了機會過來看了眼唐果,不過唐果正忙著和身邊人玩遊戲,就把他趕走了。


    季峋臨走前“嘖”了聲,“果然女人都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邊兒上哄然大笑,調侃道:“班長你把我們果果追到手了啊?”


    季峋得意挑眉:“那可不。”


    一群女生剛剛還在八卦季峋和各個女生,沒想到正主女朋友就在房間裏,這會兒等季峋走了紛紛對唐果道歉,說她們就是說著玩兒呢!


    唐果表示沒關係,就是之後一群人話題就一直圍著她和季峋轉,鬧得她極不自在,找了個機會開溜,自己溜樓下去了。


    樓下是公共娛樂區,有棋牌室還有台球廳電玩室之類的,唐果找了個開放櫃台點了杯飲料坐著玩手機。


    沈慧茵過來的時候唐果不知道,兩個人麵對麵坐了好一會兒,唐果抬頭才看見了對麵坐著的是誰,不由一愣。


    沈慧茵衝她扯了扯嘴角,勉強算是笑了下。


    唐果沒吭聲,不知道沈慧茵想幹嘛,又或者她也隻是出來躲清靜的?


    過了片刻,沈慧茵先開了口:“你和季峋在一塊兒了?”


    唐果“嗯”了聲,這不算是什麽秘密了,剛剛一鬧,連老師都知道了,隻不過不同於上學時候的嚴防死守,這會兒聽說了也隻是笑了笑,調侃季峋,可要對女朋友溫柔一點。


    沈慧茵抿了抿嘴唇,“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兒嗎?”


    唐果沒吭聲,心裏卻有答案,討厭她總是圍在季峋邊兒上吧!


    不過沈慧茵的答案卻不是這個:“討厭你什麽也不會,還被人處處維護,季峋維護你,老師維護你,就連你父母也無條件保護你。”


    唐果張了張嘴,卻無從解釋,有時候她也這樣覺得,恨自己無能,討厭自己什麽也不會,她是最近兩年才想明白,其實她也並沒有做錯什麽。


    年少的時候大概都會有些自卑,有些人的自卑表現在責怪自己,有些人的自卑則表現在遷怒別人,唐果是前者,沈慧茵是後者。


    唐果捧著飲料晃了晃,笑道:“所以我就活該被欺負嗎?”


    沈慧茵微微蹙了下眉頭:“算了,都過去了,那時候都不懂事。”


    “是你不懂事,不是我不懂事。而且是你過去了,不是我過去了。”唐果小聲但堅定地說。


    唐果心裏很氣憤,好像積攢很多很多的委屈在這一瞬間都爆發出來了,她騰地站了起來,狠狠喘了幾口氣,然後才能壓下那股怒火,她本不想再多說什麽,隻是走了兩步又忍不住站住了腳,她說:“我小時候很挑食,我爸爸媽媽工作都很忙,有一回我低血糖在廁所昏倒,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我媽媽下班回來看見嚇壞了,她很自責,所以初中的時候送我回鎮上上學,托我外婆照顧我。我那時候很不適應,對我來說,那三年過得很艱難,每次我媽媽問我在學校怎麽樣,我都會告訴她,很好,老師很負責,同學們對我很友好,我不敢說我經常被女同學莫名其妙討厭,我怕我媽媽會更自責。”


    沈慧茵抿了抿唇。


    唐果長吐一口氣:“對你來說被保護被維護是件值得人嫉妒的事,可對我來說,意味著我是一個弱小,是別人的負擔。”


    那種感覺並不好,本來爸爸媽媽就因為各種事鬧矛盾,因為唐果,媽媽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媽媽說爸爸從來隻考慮他自己,爸爸一句話也不說,隻會說抱歉,外婆身體不好,還要照顧她生活起居,鄰居背地裏說媽媽不孝順,唐果隻會自責,十幾歲的年紀,好像還是個孩子,可心裏早就什麽都明白了,可十幾歲,確實什麽也做不了,她沒有辦法自己照顧自己,沒有辦法減輕父母的負擔,沒有辦法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都說太過細心懂事的小孩不會快樂,她想得太多,所以總是不快樂。


    後來唐果想起來,都會覺得很感謝季峋,是他的存在讓她沒有覺得自己在學校的生活很糟糕,是他經常幫她出頭才沒有讓欺負她的人太過變本加厲,是他偶爾的提點讓她看到事情的另一麵,比如被欺負除了自己太過軟弱,也表示著別人的無禮和過分,比如小孩是沒有辦法不給父母添負擔的,這在父母決定生下小孩的時候就要考慮到的,而小孩為此感到痛苦的時候,父母也是過錯方。


    人生中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季峋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好學生,但卻是唐果生命中很重要的貴人。


    唐果上樓的時候碰見季峋的時候,紅著眼眶看著他,倒把季峋嚇一跳,蹙著眉毛傾身看她:“誰欺負你了?”那副架勢仿佛隻要唐果說一個名字他立馬能提著拳頭去幹架一樣。


    唐果不想訴苦,於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我剛剛看了一個新聞,有點兒感動。”


    季峋鬆了一口氣,順手捏了捏她的臉:“出息啊!什麽新聞?”


    “就……為愛考北大啊,很偉大是不是?”


    季峋想了想,說:“那估計咱倆也能上個新聞。”


    那倒是,不過季峋突然立誌奮發是因為葉桑,而唐果是因為他。


    其實也不完全是這樣,一個學生奮發努力學習是很多原因的,季峋對唐果來說,算一個合適的契機和啟發點。


    唐果想起他努力是因為葉桑就陡然酸起來,賭氣似的說:“你比我偉大。”


    季峋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不過不影響他不要臉:“那可不,我為了你操碎了心。”


    ……


    聚餐結束已經是傍晚了,大家瘋了一個下午,幾個同學還嚷著要去ktv嗨到天亮,不過老師們害怕家長擔心,早早把大家攆回家了,大家在門口依依不舍的告別,這些朝夕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夥伴很快就要各奔東西分散在偌大的中國的不同城市了,再想見麵就很難了。


    有些人,甚至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於是分別的愁緒在這一刻才真切地冒出頭來,有些同學甚至抹起了眼淚,對著高三一年恨不得一天罵八百遍的“刻薄”老師哽咽著說:“老師我舍不得你。”


    季峋去給幾個喝醉了的男同學叫車,唐果一個人站在角落等著,看著別人表達不舍,她是個情緒不太外露的人,頂多偶然晃神的時候感慨一下人和人的緣分奇妙又短暫,但要她對著人說“我舍不得你”,她是說不出口的。


    等待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唐果回過頭去,就看見蔣昊,他好像喝酒了,眼眶微紅,眼睛半眯著,微微垮著肩膀站在她身後,正笑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唐果有些不明所以,蔣昊剪了短寸,人本來就帶點兒散漫和痞氣,加上這造型還有傳說加持,總之就是不良少年中的不良少年,看起來怪嚇人的,她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指了指遠處的季峋:“我等季峋。”


    蔣昊點了根煙,朝季峋那邊瞥了一眼,從鼻腔裏溢出一聲“哼”來,“你真的跟他在一塊兒了啊?”


    唐果覺得莫名其妙的點了下頭。


    蔣昊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笑了起來:“他還真是長情。”


    唐果“嗯?”了一聲,更是一頭霧水了。


    “當年我說要追你,他還跟我打了一架。這人是個瘋子。”


    唐果腦袋裏的問好都要溢出來了。


    蔣昊不顧越來越迷惑的唐果,撩開袖子給她看:“胳膊上到現在還有疤呢!”蔣昊挑了下唐果的馬尾,吊兒郎當地笑:“老子得記你一輩子。”


    直到蔣昊被人叫走,唐果還沒反應過來,蔣……蔣昊要追她?季峋因為這個跟他打了一架?


    是她知道的那次打架嗎?很丟人的因為太著急勸架急哭了導致倆人停手的那次?


    可她聽說的版本,明明是蔣昊要追季峋的青梅竹馬葉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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