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已起,商清遠皺著眉問:“這幾日,在王府過得可順利?”嘴上是關心女兒,實際上是想知道商飛雪到底有沒有照他的指示做事。


    “沒什麽順利不順利的,即便讓人稱一聲側妃,終究是個妾,不過王爺對女兒挺不錯的,雖然說不上是言聽計從,可也沒虧待女兒半分。﹂“嗯。”聞言,商清遠點了點頭,臉上卻沒半絲欣慰,隻是依然目光炯炯的直盯著商飛雪瞧,像是要她繼續往下說。


    “父親若是有話便直說了吧。”其實商飛雪也不耐煩再看他的惺惺作態。


    “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是不是王妃刁難你了?”


    “那倒沒有,隻是前幾日晚膳後突然感到渾身像是萬蟻鑽心般疼著,甚至下不了床,休息了兩日方見好轉,這才誤了回門的時間。”頓了一下,她直言道:“女兒為何如此,我想父親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吧。”


    “怎麽說?”商清遠挑眉,還是在等她自己講白。


    像這樣的父親,她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幹脆開門見山地說道:“要不是迎花同我說了,我還不知道原來父親有事要讓我做。”


    她說這些話時,商清遠仔細瞧了她的神色,看著清冷,但隱隱透著一股懼色,顯然毒發之苦嚇壞了她。


    嚇壞了好,若是這都嚇不了她,他還怎麽拿捏這個女兒。


    見他不說話,她又接續著說:“父親想讓我找東西,直說就好,我是您的女兒,還能不幫著您嗎?”


    沒了平素的冷淡,商飛雪的話裏多了些討好賣乖,商清遠自然聽得順耳極了,麵上隨即多了一抹得意之色。


    妻子還讓他多當心這個庶女,別圖謀不成反被她給害了。


    可如今看來,這個女兒也沒多厲害之處。


    “迎花已經將圖紙交給你了?”商清遠終於主動提及此事。


    商飛雪語帶不滿的說:“說到這,女兒就要說一聲父親的不是了,父親怎麽挑這種人幫我,這個迎花啊,差點壞了父親的大事。”


    他皺緊眉頭,沉聲問:“怎麽說?”


    “先前我毒發之際,便已向迎花表達我願意幫助父親,可迎花愣是不把解藥給我,我痛得忍不住呻吟出聲,結果讓人聽去了往上稟給王妃,王妃還以為一個小小的陪嫁丫頭就敢給王爺側妃臉色瞧,甚至見我病了也不給請大夫,結果沒讓我有機會求情,王妃就讓人把迎花打死了。”在馬車上,她已經想好一套說詞,說來最倒黴的不是罪有應得的迎花,而是被她拿來編派、其實人很好的初冬陽。


    “死了?”他當時指示迎花別馬上給解藥,可沒想過會有這種事。


    “就是,還差點引得王妃要給我請大夫,若真請了大夫,我身上有毒的事不就曝光了,那還不知怎麽收拾呢!”她故意說得很緊張。


    聽到這,商清遠握緊茶杯,“那你怎麽說的?”


    “我騙說是自小帶來的病,偶爾會這樣,照我給的藥方熬藥喝了便可,畢竟王府裏的人都以為我是打小在外養病的,便也瞞過去了,王妃則對不知情的人說我是染了風寒病了幾日,是以差人來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為了顯示沒有說謊,她直勾勾看著商清遠的眼睛說話。“可是迎花一死,我就隻知道父親想讓我找一幅山水圖,可您說的什麽圖紙,我壓根不知道。”


    聽她這麽說,他鬆了口氣,“不要緊,我再讓人繪給你。”


    商飛雪故作困擾的說:“說來父親讓女兒找的東西應該都收在庫房裏,可庫房是王妃管的,女兒能進去的機會不多,要這樣一張一張核對太耗時了,父親可有更好找到那東西的方法?”


    她明明已經知道是哪幅圖了,這麽說是想從商清遠這多探得一點口風,可若她直接問他要這幅圖做什麽,想必商清遠隻會讓她把東西拿回來,絕對不會跟她把用意說清楚。


    這說法讓商清遠略一思索,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的,便道:“你注意了,那幅山水圖的背麵左下角用炭筆寫了承王二字,承先啟後的承,君王的王,若你看到那兩個字,便速速差人把東西送回侯府。”


    “女兒清楚了。”商飛雪輕應一聲,低著頭把玩手中的茶杯,不讓眸中的算計被商清遠瞧去。


    承王啊……這兩個字的確值得好好琢磨了。


    看她低著頭,商清遠有些不放心,安撫道:“你放心,這毒不會這麽快複發,你好好替爹辦事,爹自然不會舍得你受苦,爹會這麽做也是萬不得已,以後你便會明白。”


    “女兒明白爹的苦心,會盡心的。”抬起頭,商飛雪又是一副乖巧的樣子了。


    商清遠拍了拍她的肩頭,交代道:“對了,這事你得小心進行,萬萬不可讓王爺發現了,否則為父的可救不了你。”


    看似關心的叮嚀,其實隻是冷聲的警告。


    這表示雖然台麵下彼此動作頻頻,可商清遠也沒打算在明麵上和瀧陽王府決裂,他的話是在警告商飛雪若是事敗,斷不可扯出冬寧侯府,就算她這麽做了,他也會舍棄她的。


    “女兒知道。”清亮的眸子閃過一抹冷意,但她嘴上卻恭敬的說著。


    【第五章】


    冬日將逝,徐徐的涼風透著窗欞間的縫隙送了進來,盡避屋內擺放了許多的火盆,可是身子越發虛弱的商飛雪依舊覺得寒。


    這半個多月過去了,前幾天身體裏頭的毒又發作了一次,這次雖服下了商清遠讓人私下送來的藥,可這毒的確耗損身子,每發作一次,她就覺得自己似乎大病了一場,還得在床上躺個幾日,今天至少能坐了。


    看她這樣,尹承善總是氣急敗壞的在她身邊踱來踱去,每每都想衝去冬寧侯府逼著商清遠交出解藥,可都被她給製止了。


    相對他的著急,她總是一貫的冷然,“東西沒交到他手上,他不會把解藥交出來的,還不如想辦法找出那幅畫的秘密更要緊,你的時間很多,我卻沒時間了,你若沒本事幫我就不要防礙我。”


    “你說話一定要這麽氣人嗎?!”越來越習慣她說話的方式,他也越來越少被氣到想殺人。


    這天下誰不知道他有本事,不但擅謀略、擅武術,帶兵打仗也沒問題,也隻有她敢用這樣鄙夷的語氣同他說話。


    “若是這幾天再不能看出那幅畫的秘密,商清遠不可能不起疑心,也許他就要懷疑我明明找到東西卻沒通傳了。”就算她推說庫房收藏的圖畫多,時間一長也應該找到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折騰自己的身體啊。”理智上他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可瞧見臉色越顯蒼白的她,他頭一回想放任情感行事。


    每每忍不住的時候,他就會想幹脆帶著畫去跟商清遠換回解藥,可他知道若自己真的這麽做了,她會恨自己一輩子。


    看出他的猶豫,她隻是望著他堅定的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既然他是在替四皇子鋪路的人,就該明白這興許是一個扳倒二皇子一派的大好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簡單的一句話,尹承善怎麽會不懂,真正不懂的是冷情的她,不明白他是關心則亂啊。


    他很清楚,雖隻是不到一個月的相處,可他已經被她的一言一行所吸引,深深為她動了心。


    偏偏這連冬陽都知道的事實,唯有她不明了。


    “我沒事。”她向來挺能忍的,身子的不適忍一忍就過去了,她也不在乎這毒是不是傷身,隻要最後能拔除商清遠,那麽一切便值得了。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本是尹承善最引以為傲的,可每每麵對商飛雪便沒有管用過。


    “最好是沒事。”他一把抽走她已經看了幾百遍又試圖再攤開的畫,說道:“你得休息了。”


    “我不困。”她抬眼掃了他一眼,一副怪他太閑的模樣。


    堂堂一個王爺,他不是應該有很多事要忙嗎?想要助人謀取天下能閑成這樣嗎?成天圍著她轉悠,他不累,她看了都嫌煩。


    “本王說你困了就困了。”他坐回圓桌旁,一副她不睡他不走的樣子。


    “王爺沒其他事忙嗎?不是應該去同下屬說說當今局勢。”他們都派了幾批人來問過了,隻怕都急上火了。


    “那些事晚點再做也成,本王先看著你睡。”他很清楚底下人在著急什麽,不過就是近來二皇子動作頻頻,但他還打算按兵不動呢,不急。


    要知道爭大統這種事得靠耐心,先發製人不是行不通,隻是如今局勢更適合徐徐圖之,免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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