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登伯爵願意對天發誓,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萊恩會疏遠莫娜夫人,那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不是他蓄意製造的……


    這件事說來話長,得從六、七年前說起。仍值壯年的伊登伯爵為了排遣喪妻之痛,時常改換平民服飾和難兄難弟萊恩出遊,喝酒解悶,偶爾也和市井無賴打幾場架、搭訕花街女子……認識開小餐館的莉莉安則是在一場街頭混戰後。


    親切待客的女掌櫃並沒有因為衣衫狼狽的慘狀而鄙視兩人,反而送上藥草,好心地為他們處理傷口。


    這事之後,萊恩和伊登伯爵理所當然地成為這家小餐館的座上客,編了一套“行船人”的謊話掩飾身份,追求這位年輕貌美的寡婦。半開玩笑、半認真較勁的兩人不免互揭瘡疤,最後誰也沒有贏得伊人芳心,算是兩敗俱傷。


    後來查爾士陛下駕崩,哀痛的萊恩得肩負起王兄遺命,也就不再玩這種改裝遊戲了。


    沒想到時至今日,數年未見的莉莉安依然對“船員萊恩”念念不忘,在得知他已喪妻兩年後大有垂青之意。


    原來當初伊人對萊恩無動於衷,是因伊登伯爵的一番嘲諷所引起——他玩笑地告訴莉莉安:“這家夥娶了好幾位妻子,每個港口都有一個家,孩子已經十幾歲了!”


    萊恩氣得麵紅耳赤又無話可以反駁。雖然那時他早和茵雅分居,但畢竟還有婚姻名義,而昧著良心謊稱未婚的言行,萊恩也作不出來。就這樣,浪費了幾年光陰,饒了一大圈後,還是讓他抱得美人歸。


    “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伊登伯爵嘀咕。


    活該莫娜夫人失寵,不是有一句諺語嗎?“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姑且不論這句話的效果如何,單就莉莉安對“船員萊恩”的溫婉體貼,隻懂得以媚取勝、需索無度的莫娜夫人就注定落敗了。


    能使男人迷醉的女性並不一定得是傾國傾城的妖姬哪!尤其是對萊恩那種曾經滄海的男子。伊登伯爵暗忖,莉莉安的心比金子珍貴、比玫瑰嬌美,除非瞎眼白癡,否則有誰會舍莉莉安就莫娜?


    也該是萊恩拋開身份顧忌,去追求平淡、真實感情的時候了。他衷心祝福這個身居高位卻空虛寂寞的老朋友!


    至於這段感情居然會引發一場政治風暴,則是伊登始料未及的……


    “麥斯!如果你敢再耍老千,我發誓一定打斷你的鼻子!”雙目圓睜的蕾庭怒聲警告。“我哪有?”十六歲的麥斯長相酷似父親,隻是多了幾倍淘氣,太過輕浮。金棕色的頭發、帶笑的雙眸,滿臉無辜的辯白:“蕾,你要有證據才能說呀!怎麽可以冤枉我?”


    牌品不佳的蕾庭氣得臉紅脖子粗,“你分明搞鬼!”


    “好了!好了!”羅倫出言安撫兩人,“願賭服輸。蕾,你得專注觀察,抓出破綻才行。往好處想,麥斯也給了我們一個教訓——‘十賭九詐’,以後我們就不會輸得傾家蕩產了!”


    “哼!難不成還得謝謝他出老千?”蕾庭不客氣的指著麥斯說。


    “哪裏!哪裏!不敢當!”麥斯謙虛道。


    讓人膩得發黴的梅雨一絲絲落下,連續幾天不停,在羅倫寢宮旁的小圖書館裏,三人吵得不可開交。


    本來鮮少和羅倫交談的麥斯因為蕾庭的介入,反而能夠敞開心扉和羅倫相處。坦率得近乎鹵莽的蕾庭,在無意中為這對性格迥異的堂兄弟搭起溝通的橋梁。


    而她和麥斯的初次會麵,用“不打不相識”來形容是最恰當不過的了——蕾庭在無意間發現了一個鳥巢,滿心歡喜的每日探看,誰知道在第三天傍晚,看見麥斯站在樹下,拿著破掉的蛋殼端詳,地麵上躺著未成性的雛鳥、蛋汁四溢。


    怒火衝天的蕾庭指責他殺死了他的草鶯,而一向頑皮的麥斯則反問她,有何證據證明鳥蛋是他的?


    衝動的蕾庭不假思索地撲上前去,跟比他略高一點的麥斯扭成一團,如果不是羅倫及時趕到,恐怕早已打得鼻青臉腫……


    羅倫溫言調解,蕾庭猶忿忿不平地指出麥斯的惡行絲毫不因他是羅倫的堂兄而讓步,而麥斯這時才否認。


    “我根本沒弄壞你的‘鳥蛋’,老兄!”他吊兒郎當的調侃令蕾庭咬牙切齒。


    “難不成是它自己掉下來的?你騙鬼!”


    “那得問你了,那不是你的蛋嗎?”他反唇相譏,“掉下來還……”


    “麥斯。”羅倫溫和的語氣令他閉嘴,麥斯也算給這位堂弟麵子了。


    樹上的嘈雜嗚聲令羅倫抬頭仰望,沉吟了半晌,他才開口:“也許……這些蛋是被同巢的雛鳥推出巢外的……”


    他告訴蕾庭,杜鵑鳥有托卵習性,自己不築巢,反而將卵產於地上,再銜入他鳥的巢中,予以孵育。


    “一旦杜鵑鳥的幼雛孵化後,他會將巢內的蛋、幼雛推落巢外,好獨自霸占養父母的照顧哺育……”


    半信半疑的蕾庭在羅倫詳述杜鵑鳥的習性後,猛然回想起她的確在巢裏看到一顆特別大的鳥蛋,而且花紋有些差異。


    “如果再觀察一段時間,你會發現杜鵑雛鳥長得很快、胃口奇大,那對草鶯養父母隻有它的一半大小,要喂食的時候得站在杜鵑雛鳥的背上……”鮮少說這麽多話的羅倫有些靦腆地補充:“這是我從鳥類圖鑒上看到的,樹上的插圖很逼真、傳神。”


    心悅誠服的蕾庭坦率道歉,而麥斯也聳肩一笑,“算了!我的口氣也不太好!”


    同樣活潑開朗的個性,兩人互讓一步後,發展友誼就很迅速了。


    麥斯極為佩服堂弟的博學,“要不是你來,真的得跟這家夥打上一場冤枉架呢!”


    他驚異地看著羅倫開心微笑,因眾口鑠金而產生的隔閡、別扭全消失了,有活躍坦率的蕾庭居中緩衝,正好可以拉攏過動的麥斯和沉靜的羅倫;原本是兩條成放射線狀愈離愈遠的線條,加上蕾庭,組成了一個三角形。


    於是麥斯搗蛋、蕾庭發飆、羅倫調停,成了司空見慣的局麵。


    鬧了一回又繼續玩牌,麥斯依然是贏家,麵前堆滿了籌碼——一大堆葵花子;也再度得到蕾庭抗議的聲浪。


    “你偷換牌!”


    “我哪有?”


    “蕾,要有證據……”晴朗的語音逸出未關攏的門外,正打算探望侄兒的萊恩煞住腳步。賭博?還作弊?這孩子真該好好打一頓!


    他推門而入,輕咳一聲,“看來你們在下雨天裏,找到了一個不會無聊的消遣。”


    逞強快舌的麥斯像老鼠遇見了貓,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萊恩微笑地接受三人的敬禮,和藹詢問羅倫的健康狀況後,緩聲提出邀約,到武心堂練劍。他願意和三位小輩切磋。


    蕾庭興奮不已,羅倫表情平靜,隻有麥斯臉色發白……


    宮廷的氣氛變得很微妙!攝政王萊恩殿下難得展現出對侄兒的關心,連一向淘氣的麥斯也常往堂弟的寢宮跑,這麽一幕“天倫之樂”的景象無端引起許多揣測。


    接連幾次關說求情未果,莫娜夫人的“信用”已大打折扣,登門行賄想請她在攝政王麵前多加美言的人數銳減,這令莫娜夫人大為光火。


    為什麽?摔壞了把雕金鑲玉的精致手鏡,她忿忿難平地在長毛地毯上踱步。萊恩對她厭倦了嗎?沒道理呀!在宮裏她根本沒發現“新敵手”。當了萊恩三年的情婦,她一直牢牢攀住他的心,即使有幾次萊恩在外風流花心,她也裝作不知道,反而更加殷勤地討他歡心,等到外頭的新鮮感消退,萊恩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


    隻是這次太不尋常了,從來不懂遮掩羅曼史的萊恩居然如此神秘、小心翼翼地維護這個女人。該死!


    莫娜夫人咬牙切齒地想,他甚至還以她為掩護,遮人耳目!是誰?是有夫之婦?還是哪個未出閣的閨秀?


    她冷笑出聲,不能暴光的敵人她才不放在眼裏!她總有辦法挽回萊恩的心!


    昂揚鬥誌在胸口翻騰,低胸長袍裏的傲人酥胸因激動而起伏,她深吸一口氣,坐回梳妝台前,精心描繪出勾人眼波,戰鬥才要開始!


    原本高傲過人的莫娜夫人忽然頻頻接受邀約,花枝招展地出現在大小貴族的私宅宴會,而且是形單影隻。


    有求於攝政王的貴族紛紛上前逢迎巴結,順便詢問為什麽最近求官謀職的請托老是被打回票?萊恩殿下的情緒似乎不佳……


    意態從容的莫娜夫人終於透露了攝政王的心事。


    “那就得問問諸位大人——有沒有以同樣的真誠回報殿下了。”她慵懶地垂睫低笑道:“你們以為攝政王殿下真的把那點小惠看在眼裏嗎?”


    那些“小惠”多的是價值連城的珠寶,是中等官員十倍薪俸的總和——而且最後都由莫娜夫人中飽私囊,萊恩哪裏曾看過?心有不滿的眾人卻不敢發作,隻是殷勤詢問莫娜夫人他們該如何表態?


    “列位,你們不覺得除舊革新的時代已經到來了嗎?”莫娜夫人口出驚人之語,“為了國家社稷及百姓福隻,亞德蘭的君王應該是一位堅毅成熟的男子漢,而不該是一個身體羸弱的稚氣少年吧?”


    原本樂聲嘹亮的大廳驀然沉寂,莫娜夫人語氣鏗然地說:“諸位,改朝換代、留名青史的契機全掌握在你們的手中!”


    耳語如漣漪般一圈又一圈地擴散、放大;為萊恩籌謀大業的莫娜夫人通宵達旦地參加一場又一場的舞會、晚宴。


    許多攀附攝政王的小貴族急噪地表態支持,也有一些謹慎行事的人小心觀望、以靜製動。


    “羅倫殿下嗎?”莫娜夫人回答許多問題之後,輕搖檀扇道:“以攝政王的仁慈寬厚,是不會虧待侄兒的,大概會賜他豐厚俸金及肥沃領地,好讓他悠閑度日吧!”


    季節由暮春邁入初夏,今年的社交季特別詭譎多變,原本想為兒女選配的貴族們再也無心娶嫁,注意力全集中在宮廷的政治風波上。


    年老無權的朝臣不僅籲歎,勝負早已明顯……萊恩一人獨尊,掌持朝政多年,而原本能刺衡勸諫的元老大部凋零、退休了,隻要期盼萊恩能念在兄弟情分,善待王兄的唯一骨肉………和平地進行權位轉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燭影動動,映照著寢宮黯淡鬼魅,羅倫身穿睡袍,腳著軟靴,無聲無息地走在連接小書齋的回廊,沒有侍從、衛兵,他早就習慣了這些老人、新手的偷安怠惰,沒有他們的跟隨,反而給了他許多自由。


    以一把老舊的黃銅鑰匙,他打開了祖父書齋的壁間暗格,這是先祖父的老仆葛瑞特交給他的秘密之鎖。瓶瓶罐罐的藥水、粉末,全是足以毒殺一座城市居民的劇藥。


    拿起一瓶無色無味的液體,羅倫遲疑了數秒,昨天應該要加重劑量了,可是他卻顧忌著練劍時必須要消耗的體力,而沒有摻入飲食中;如果今夜服用了,經過一晚的休息應該看不出異狀吧?


    他緩緩調製出服用的劑量,放入不透光的玉瓶裏,帶回寢宮中……


    翌日清晨,萊恩一如往常地來到武心堂指導三位後輩劍術,從那次撞見麥斯教唆聚賭後,他已經持續鍛煉他們兩個月了,看到三人的進步,他頗為得意。


    蕾庭底子紮實,想必德睿也費了一番心血教導,而不學“有”術的麥斯不知從哪學來一些投機招式,往往可以唬住一些初學者,隻有羅倫……大概是年小身弱吧!萊恩皺眉想,始終看不出有何潛力。


    當羅倫臉色蒼白的出現在眾人麵前,萊恩不免關切他的身體狀況,減輕了他的訓練功課。


    蕾庭古怪地望著羅倫——他現在的情況跟在樹陰下初遇時如出一轍……


    因負荷不了劇烈的運動,羅倫突然昏倒在地板上。


    “叫禦醫!”萊恩急忙抱住侄兒,驚惶地大喝,仿佛獅吼。“來人哪!”


    一番折騰後,迅速赴診的禦醫期期艾艾地說不出原因來。感到事有蹊蹺的萊恩摒退所有人等,才得到一個含糊不清的病因。


    “王子殿下的狀況……疑似中毒,而且……頗有一段時間了……”他補充道:“王子殿下好象已經有了免疫力……”


    聽到這個病因,震驚萬分的萊恩有如五雷轟頂。他以重金加上威嚇,令心驚肉跳的禦醫發下毒誓保證不泄漏半句,才喝退了禦醫。


    心情沉重的萊恩從羅倫口中證實了他的猜測,羅倫為了保護自己而長期性地服用微量毒藥,以增加免疫力——難怪他的發育比同齡孩童來得慢!


    這項認知幾乎令萊恩心痛落淚,“枉費我自詡英豪,居然無能庇護兄長的骨肉!”


    他的痛苦看在羅倫眼底,以一種超乎年齡的智慧,羅倫反過來安慰皇叔。“其實據我猜想,前幾次的食物中毒極可能是因為天氣炎熱,海產魚鮮腐敗所致,非關人為因素,是葛瑞特太小題大做了。既然有害,侄兒以後再不服用就是了。”


    驚異於年齡尚小的羅倫對藥物的豐富常識,萊恩以對待成年人的方式和他交談,甚至留在羅倫的起居室與他共進午膳,叔侄兩人獨處交談,直到日光西斜……


    從未見過貴客在羅倫寢室留膳,一些輕鬆混日子、白領薪俸等退休的仆役,簡直雞飛狗跳、亂了陣腳,連一向不拘小節的萊恩都看得心頭火大。


    他不禁追問侄兒,原先盡忠服侍羅倫的一群健仆,怎麽全換成了老朽不堪的庸奴?


    驚訝的羅倫淺笑不語,萊恩倏然明了——是他的疏忽讓莫娜幹預了宮廷內政、安插人事……


    天!他居然如此昏庸、愚昧!


    告別羅倫,才轉過回廊東側,他就看到莫娜領著幾位爵士往他的方向而來。萊恩臉罩寒霜,現在的他根本沒心情去應付這些人。


    七嘴八舌的恭喜令萊恩滿頭霧水,慷慨激昂的效忠言論更使他反感不已。


    畢竟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寵妾,莫娜夫人在萊恩顯出不耐時急忙打岔,“各位紳士們,你們不認為這應該是個秘密驚喜嗎?”


    眾人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眼神,紛紛知趣地告退回避。


    “莫娜!這是怎麽一回事?”萊恩盤問道。


    正為自己天衣無縫的安排而沾沾自喜,莫娜夫人娓娓道出她的一番苦心。“也該是時候了!群臣上表擁立,黃袍加身……您的萬年霸業不費一兵一卒即可完成,這麽多的擁戴、掌聲,全為您一人哪!莫娜不敢誇耀自己的功勞,隻企求陛下他日登基之後,勿忘臣妾之情………”莫娜夫人吐氣如蘭地道。


    難以言喻的震驚,排山倒海般湧來。先是發現羅倫的困境,然後是莫娜的詭計,萊恩疲憊地決定,他已經受夠了驚嚇……及誤解!


    “原來在眾人眼中,我是如此貪婪之人……罷了!”萊恩仰首大笑。


    為了證實確有其事,他再次踏入莫娜的寢室,原本以為已經麻木不仁的心情再次受到驚嚇。


    堆積如山的祝賀禮品、賄賂財物,金銀寶玉光彩耀目……這麽多的民脂民膏是怎麽搜刮來的?


    萊恩閉上雙眼,無法言語。


    有一件事他可以確定,可以做的——真的是該改朝換代了!


    一出歌功頌德、上表擁立的鬧劇如期開演——伊登伯爵是少數沒有表態又好奇地湊熱鬧的人,他的唇角含笑,等著看萊恩如何收拾殘局。


    他本來就不相信萊恩會有如此狼子野心;前一陣子謠言四起時,他正忙著購房建屋,也無暇去追問萊恩,直到昨晚萊恩氣急敗壞地登門造訪,他才弄清楚莫娜夫人打鴨子上架的原委。


    心高氣傲的萊恩要俯首認錯?唔!他真的拭目以待!


    許久沒有如此隆重行事,文武百官齊聚大殿,鴉雀無聲。


    禮官引領著羅倫殿下坐在王座,年幼的王儲安詳地麵對考驗。


    “攝政王殿下入朝請觀!”洪亮的報唱宣告主角上場。


    好小子!他真的說到做到!伊登伯爵眯著眼,暗暗喝彩。


    白衣素履、一身寒颯的萊恩摘下冠冕,朝服袍帶整齊地摺放在銀盤呈上,他在羅倫的階前跪下,口稱有罪。


    羅倫微微一怔,傾身示意:“皇叔有何過失?請起身再說吧!”


    萊恩瞪著呆若木雞的王公大臣,不禁火冒三丈,他保持跪姿,氣勢尊貴沉穩地喝道:”值日書記何在?還不呈狀開讀。”


    當了五年差的書記官如夢初醒,戰戰兢兢地接過萊恩自書的罪狀,洋洋灑灑的長篇官樣文章艱澀難讀,念得他舌頭都快打結了。


    “罪臣慚言:臣叨天恩,過蒙寵命,以卑微之軀掌督國重任,本該舍生忘死,以圖報效,未料罪臣無德,外舉奸眼,內納璧妾,國家恩典未報萬一,反使小人假公濟私,脅迫忠良,收贓貪賄,其罪萬狀,攫發難書……”


    值日書記念出詳載的罪狀,逐條逐件地記錄所有支持者的“好意”。念到自己的名字時,他語帶哭音,老天!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兼以陰謀叛逆,欺幼君,誤朝國,臣罪該萬死,難辭開端造禍之過;謹具狀請罪,自甘縛手,引頸受戮,以正朝綱,以慰民心。”


    一片死寂中,端坐王位的羅倫清晰地下達指示:“皇叔切勿自責。國家社稷端靠皇叔庇護,承平日久,豈可以逆名汙罪?婦人淺見,不識國法,所行貪墨皆與皇叔無關,略加薄懲即可,不知眾卿意下如何?”


    太寬厚了些……伊登伯爵暗忖,到底還是個小孩子,不懂得茲事體大,這麽輕易饒人,將來要怎樣壓服百官?


    隻見萊恩朗聲反對,“如此輕饒罪臣,國法家規將置於何地?殿下將來登基又如何仲裁朝政?”


    榜上有名的眾人莫不冷汗涔涔地禱念諸天神祗名號。萊恩的蠻獅脾氣向來是一發不可收拾……事情真的鬧大了!


    “善惡之念,發乎一心。”羅倫以沉著的童稚嗓音緩緩裁奪,“皇叔罪不致死,豈可強求侄兒行逆倫之事?況且璧妾幹政並非為雄圖霸業,若再張揚追究,反而貽笑,使宗室蒙羞,皇叔不可不慎!”


    萊恩啞口無言,沒想到會被侄兒反過來教訓一番。


    稚齡的羅倫表現驚人,可圈可點,他的一席話讓萊恩有台階可下,也施恩給那些忠誠遊離未定的貴族。


    他宣布將萊恩罰俸三年,將功折罪,罪魁禍首莫娜夫人逐出國外,所收贓款如數沒入國庫,有犯過行賄的官員職降一等,減俸一級。


    羅倫初試啼聲即令萬民心悅誠服,年幼的儲君展露鋒芒,喧囂的謠言終於塵埃落定。


    新紀元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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