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轉頭看著魏毅,神情冷漠。


    魏毅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身子一顫,低頭不語。


    他這才轉過頭來,上下打量她幾眼:“你可有礙?”


    兩人還在鬧著別扭,沈辛夷本以為他也會像魏毅一般質問,沒想到他先問的居然是這個,不由愣了一下,很快搖頭:“我沒事,就是太史公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陸衍低頭看著太史捷,皺眉:“太史公傷的是否嚴重?”


    太醫插口:“回殿下,他的皮外傷並不算重,敷了藥,再歇息一會兒就能醒過來。”


    陸衍頷首,又遣退了屋裏的閑雜人等,皺眉問沈辛夷:“究竟是出了什麽事?”


    沈辛夷便從沈貴妃邀她去瓊華宮開始說起,說到給她下真言蠱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輕描淡寫地交代過去,又說到她親自帶兵去救援太史捷。


    陸衍神色一直很平靜,知道聽見她說親去救援的時候,才變了臉色,動作有些粗魯地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上上下下地瞧了她幾遍,又板著她的下巴細看,語調急促:“你怎麽這麽蠢?那麽多手下是幹什麽吃的,你不派他們去,非得自己去幹什麽?可是想借此送我個人情,我告訴你,別指望我能感激你,誰讓你自己要衝鋒陷陣的!“


    沈辛夷聽到這話,氣的鼻子都歪了:“好好好,我就不該去救人,你們全死完了才好呢!等你死了我就接收太子府的全部財產,再花著你的錢找上十個八個小白臉輪流寵幸!”


    陸衍:“...”


    她恨不得給他幾腳,憤憤轉身欲走,忽然從後被陸衍抱住。


    他有些別扭,有些迫切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救下太史公,我頗是感激,但...”他聲音裏難得帶了幾分脆弱:“老八並不是心慈手軟的,你就這麽大喇喇過去,他若是傷了你,我該怎麽...”他說到這裏,頓住了。


    沈辛夷神色一動,轉過頭問他:“他若是殺了我,你會怎麽樣?”她極愛他這別扭又羞恥的神色:“你是撒潑打滾,還是找一棵歪脖樹吊死隨我去?”


    陸衍惱羞成怒,低頭堵住她的嘴。


    沈辛夷雖然被他方才那話氣的不輕,但也知道他這別扭脾氣,任由他親了會兒,才伸手推開他:“好了,等會兒太史公醒來再瞧見。”


    太史捷聲音帶笑:“我可早都醒了,隻是不好打斷殿下。”


    陸衍臉上羞惱之色更甚,皺眉背過身去。


    沈辛夷欣賞了會兒,才硬是握住他的肩膀把他轉過來:“我跟你大致說了一遍,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陸衍很快調整了表情:“他們如何確定太史公就在妙義山的,還一找就找了個準?”


    沈辛夷不知道他對怪事的接受程度怎麽樣,斟酌了一下詞句,才開口說了一遍魚望月有預知夢境的事兒。


    陸衍眉頭深鎖,太史捷反沉不住氣,驚愕道:“這絕無可能,世上哪有這等異事?”


    沈辛夷是掃過無數穿越重生榜單小說的人,對這事兒倒是不以為意:“太史公還真別不信,若不是如此,他們如何會預料的這般準?”


    太史捷嘴上反駁,心裏其實早已信了個奇葩,他才智再卓絕,遇到這種超自然的事兒也沒了章程,隻好抬眼看陸衍:“太子,這...”


    沈辛夷瞧他皺眉苦思,心裏不由輕哼了聲。


    魚望月擁有的能力就算再神奇,隻要她涼了,禍患自然消弭無蹤,不過魚望月既是陸衍表妹,又是他當年的救命恩人,他舍得殺才怪呢。


    太史捷見陸衍沉思不語,主動道:“魚望月的本領著實奇異,不過她和您是表兄妹,又和齊皇後一向親近,若是能為我們所用...”


    沈辛夷剛要開口,陸衍已是搖頭:“你瞧她今日這般設計你和太子妃,就該知道是個不好纏的,何必還要招來給自己惹麻煩?”


    沈辛夷臉色好看了點,他垂眸想了想:“我會處置此事。“


    他既然這般說,太史捷便不再多說什麽,陸衍叮囑他好生靜養,自己攜沈辛夷出去了。


    他才走出去幾步,忽想起一件事,轉頭問她:“你好了?”


    沈辛夷愣了下,一摸腦瓜子:“哎呦,我還真好了。”方才事兒太多,她都沒反應過來


    陸衍對著傲天老大實在無能,瞧素素回來,唇角揚了揚,腦海裏已經堆滿黃色廢料了。


    他在外麵倒還一本正經,等進了寢殿,他反手栓上朱門,伸手捏她的臉:“下回還敢不敢擅自行動了?”


    沈辛夷臉頰被他捏麵團似的捏著,學著他的樣子冷哼了聲,口齒不清地道:“我...擅自不擅自的跟你又有什麽關係?你不是不信我嗎?我要是出了事你難道不該高興?”


    陸衍被嘲諷的手下一頓,幹脆直接把她壁咚在門板上,低頭狠狠地親了下來,半晌才嗓音低靡地道:“我...上回半路舍你而去,是因為南方出了岔子,陳遠死了,有人查到是沈修遠幹的。”


    沈辛夷麵色微僵。


    陸衍輕吻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並非不信你,隻是不信沈家。”


    沈辛夷臉色更不自在,躲開了他的視線。


    陸衍似乎並不想在這時候繼續逼迫她,由著她躲了過去,捧著她的臉親吻繾綣。


    沈辛夷卻蹙了蹙眉,她清楚一直回避問題不是辦法,但就算不回避,她也沒法化解這個問題。


    陸衍忽的湊過來,輕輕吻著她皺起的眉心。


    ......


    魚望月為了避嫌,遊獵的時候一直幫齊皇後抄撰佛經,因此她是第二天才聽到太史捷逢凶化吉,被太子妃救下的消息,她心裏一沉,忘了往日的分寸,直接找到陸澤質問為何不成?


    陸澤本還想安撫她幾句,被她詰問的無端生出一股火氣:“太子妃不知從哪知道了此事,直接帶著人手趕過來,我難道能當著她的麵殺人嗎?此次機會錯過也就錯過,你不是還有預言的能耐嗎?以後再尋機會就是了,著急什麽?”


    魚望月怎能不急?她是要讓沈辛夷和陸衍離間的,沒想到反倒成了兩人感情的催化劑,沈辛夷救下太史捷之後,陸衍隻有更感激憐愛她的!


    陸澤見她神色憤懣,淡淡瞥了她一眼:“說來也奇,太子妃到底是怎麽知道此事的?莫不屬有人特地傳了信出去?”


    魚望月心裏一警,忙壓住火氣,換成往日的溫馴柔婉,她柔柔一福身:“我想到平白錯失了這麽一個好幾回,實在替殿下擔心,方才才急迫了些,還望殿下見諒。”


    陸澤見她服軟,也緩了神色,伸手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我自知你的心意,下回若還有這樣的機會,你記得及時告知我,這回是場意外,下回我必能得手,我有朝一日若能問鼎九五,我必和你共享天下。”


    魚望月麵上敷衍他,心裏卻冷笑了聲。


    陸澤還挺會做美夢的,他氣度才智哪裏比得上陸衍?


    她暗暗盤算,這次手段不成,沈辛夷隻會更防著她,以後要下手隻怕更難了,她還得從那張能治好陸衍的藥方上下手才是。


    她為數不多的有點就是說幹就幹,心念一轉就有了主意,下午的時候趁著陸澤去陪回鶻使節,她借機又去尋了陸衍。


    陸衍此時正在陪沈辛夷獵兔子玩,他手把手地教她拉弓射箭,神色戲謔,動作卻十分溫柔。


    魚望月心頭一酸,特意留長的指甲幾乎陷進肉裏。


    沈辛夷不過是皮相比她好點,其他的才情氣度聰慧哪樣能比得過她?怎麽就靠著這張臉,迷惑了陸衍這麽久?


    她勉強壓了壓紛亂的心思,走近了屈膝行禮:“殿下,太子妃。”


    沈辛夷看見她就煩,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拿軟弓去玩了。


    陸衍斂了神色:“你又有何事?”


    魚望月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清楚設計太史捷和沈辛夷的主謀是誰,她仍舊裝樣,咬了咬下唇:“姨母這些天一直念叨表兄,我受姨母之托問一句,表兄的身子可好些了?”


    她說完停頓了會兒,見陸衍不接話,隻好自己接下去,滿麵憂心地道:“我瞧太子氣色好像無甚變化,可是我那方子不好用?”


    陸衍:“我沒用。”


    魚望月猜到他會這麽說,神色楚楚:“我知我嫁了八殿下之後,殿下就不再信我了。”她喟歎一聲,言辭頗為誠懇地道:“殿下若是不信那藥方也無妨,我可以幫你引見給我這方子的異人,這樣殿下就可以親去問他了。”


    這條件實在優厚,沈辛夷都忍不住插口:“你若是真有心,直接把那人帶到太子麵前不就完了?”


    魚望月蹙起精致的柳眉:“並非我不願,隻是那異人脾性古怪,神出鬼沒,我想找他也不容易,更別提帶他來見人了。”


    她又看向陸衍,雙目似有幾分哀求:“殿下...”


    陸衍卻不看她,也懶得跟她廢話,直接命人把她拖了下去。


    沈辛夷皺了皺眉:“魚望月雖然狠毒,卻也不蠢,她給的那張方子,還有提到的那異人,應該不是空口說的,你何不再套她幾句話?”


    陸衍也不知道什麽毛病,他對自己這病半點不上心,可要說他自暴自棄放棄治療,他也不像這般厭世,沈辛夷簡直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麽。


    陸衍不緊不慢射出一箭:“她可是才害過你的,你居然敢信她?若她要引見什麽奸邪歹人可如何是好?再說能解我身上蠱毒的,都是蠱教一等一的高手,這等人是她驅使的動的?反正我是不信她。”


    他這般說也有些道理,可沈辛夷還是覺著哪裏怪怪的。


    她對陸衍的消極態度也沒法子,而且她對魚望月口中的異人也好奇得緊,幹脆自己私下把當初從沈府帶來的叫人叫來,吩咐下去:“魚望月這些日子做了什麽,去了哪裏,和什麽人接觸,你們事無巨細,一一向我匯報,不得有半點遺漏。”


    她想了一下,嫡出喬拂鬆給的蠱神廟標記:“若你們看到有人身上有這個標記,也立刻來向我匯報。”


    ......


    遊獵的最後一天,沈貴妃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消息,魚望月頻頻私會太子,沈貴妃本就在惱怒沒殺成太史捷,聽到這個消息後,越發覺著這是魚望月和太子導演的一出戲,為的就是坑害她兒子。


    也不知她怎麽折騰的魚望月,反正魚望月一路上都沒有出現過,沈貴妃對外隻說魚望月不慎被熱水燙傷,毀了容貌,她還大張旗鼓地張羅著為陸澤另選側妃。


    沈辛夷聽說之後,轉頭拍了陸衍一下:“是不是你傳的謠言?”


    陸衍把她圈在懷裏,兩人看著一本《劍仙傳奇》,他漫不經心地道:“這怎麽能是謠言?難道魚望月最近沒有頻頻來找我?”


    沈辛夷斜了他一眼:“還道你舍不得她呢。”


    陸衍挑了挑眉:“我跟她本就沒什麽,隻是看在母後的情麵上,不好直接對她下手,幹脆就交給沈貴妃來做吧。”


    沈辛夷就著他的手又看過一頁,他卻突然把書合起:“到家了。”


    他才下馬車,就有個宮裏的內侍匆匆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麽,陸衍臉色不對,他伸手按了按眉心,頭疼地看向她:“你先回府吧,我要進宮一趟。今兒晚上估計回不來了。”


    沈辛夷隨意點了點頭。


    她這幾日累的狠了,本想小憩片刻,結果才躺下沒多久,就被一個消息給炸起來了。


    “你們找到那個異人了?”


    來人是她的陪嫁護衛沈初,他點頭:“正是,我們還確認過,他手腕上有您那個蠱神教的標記。”


    沈辛夷又驚又喜:“他現在在哪?”


    沈初道:“他落腳的地方在城南一處小院,但他行蹤詭秘,經常找不到人,我們隻好守住他住的院子,守了好幾天都不見他回來,本以為他已經不在那裏住了,今兒也是趕巧,他方才恰好回來了。”


    沈辛夷聽他這般說,生怕那異人跑了,立即起身:“帶我去見他。”她想到蠱神教的人的詭異手段,又補了句:“你挑幾個好手帶上。”


    沈初忙應了。


    沈辛夷快馬加鞭趕往城南,沒多久就到了沈初說的小院。


    沈初主動道:“我陪您進去吧。”


    沈辛夷踟躕片刻,緩緩搖頭:“你們附近守著,我親自去見他。”


    沈初拗不過她,無奈應了。


    沈辛夷一邊往那小院走,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能說服他的說辭。


    她還沒走到小院,小院的門卻開了,裏麵走出一個黑袍人,那黑袍人縱身一躍,似乎是要走的樣子。


    沈辛夷心裏一急,脫口喊道:“仙師!”


    黑袍人聽到她的聲音,慢慢轉過頭來。


    沈辛夷才看清他全身上下都被黑袍裹著,隻露出一雙泛著幽幽光芒的眼睛,她心下覺著莫名熟悉,硬著頭皮道:“仙師,請留步。”


    黑袍人上下打量她既然,竟然又轉身開了院門,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進院說話。


    沈辛夷又猶豫了片刻,瞧見黑袍人眼底的揶揄,她想到附近守著的護衛,把心一橫,跟著黑袍人走了進去。


    進院之後,黑袍人又看了她幾眼,伸手解開腦袋上的兜帽:“好久不見。”


    沈辛夷聽他似乎認識自己,不由怔了怔。


    等他解下兜帽,她先看到一頭濃密耀眼的...白發。


    她又定神去看他的臉,隻見一張刀斧雕刻的麵龐,在一般人心裏,白發總會和蒼老掛上號,但他卻不然,他五官是精雕細琢般的俊美,配上白發不但不顯老,還有種二次元的迷之好看...


    沈辛夷不記得自己認識一頭白發的人,隻好繼續看他的臉。


    刀斧雕刻一般的麵龐,刀斧雕刻...的麵龐,刀斧雕刻...刀削麵!


    她終於想起來這人是誰了,激動抱拳:“居然是刀兄!你怎麽會在這裏?”她有意套近乎:“刀兄想必還記得我?”


    沒錯,這人就是給她真言蠱的那位異人!她興奮之餘又不解:“我記著刀兄原來是一頭黑發,怎麽會...”要不是這一頭白毛,她還能更早些認出他來。


    ‘刀削麵’默了片刻,似乎在糾結先回答她哪個問題,最後幽幽道:“我不姓刀。”


    沈辛夷:...==


    對哦,刀削麵還是她給人家偷偷起的外號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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