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辛夷聽這聲音頗是熟悉,轉過頭一看,竟然是陸澤,她愕然道:“表兄。”這地方僻靜隱蔽,被擋在一處山坡後,有蔥蔥密林遮掩著,難怪她方才沒瞧見這有個大活人。


    陸澤身材高長,是一副寬肩窄腰長腿的好身材,偏偏他那個臉太顯年輕,臉龐光潔,眼神柔亮,淡色的唇瓣天生上揚,乍一看像十五六歲的少年,然而他的身高氣度很難讓人把他當成少年。沈辛夷每每看到他,都有種看金剛芭比的錯覺...


    他低下頭,眼神不經意地透出幾分溫柔:“許久不見素素了,你長高了,比...原來更好看了。”


    沈辛夷她慢慢調開頭:“方才怎麽沒見表兄?”


    陸澤唇畔含笑,眉眼生花:“本是不該來的,但實在想你得緊,就私下跟著母親過來了,見她走了,我才找你說說話。”


    沈辛夷聽了這話,臉色一變。還是那句話,她是個道德感很強的人,她雖然隻把太子當做替身,但也斷沒有和他成婚又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的道理,她本來掉頭想走,無奈陸澤擋著道兒,她隻得強調道:“我昨天和太子拜見親長的時候,怎麽沒見到表兄?”在我和太子四字上加了重音。


    陸澤聽她這麽說,眼底掠過一絲涼意:“榮懷太子的陵墓出了些岔子,我趕回去處理了,昨天夜裏才堪堪回來。”


    這裏不得不再插播一條舊聞,其實陸衍上頭還有個嫡親的長兄,大他十歲,是先皇後所生的嫡長子,兄弟兩人感情極好,他出生不過三月就被立為太子,他仁厚賢德,能力出眾,頗得帝後疼愛,在群臣中頗有聲望,可惜剛及弱冠就撒手去了,帝後好一場悲痛,賜下諡號榮懷,因文昌帝太過傷心,宮中再不許人提起,有個得力太監不留神說了,當即就被杖斃。


    先太子死後,群臣立刻請立陸衍為太子,文昌帝雖也喜歡陸衍,但他喜怒無常,脾性驕縱,小時侯上房揭瓦也無人敢管,還被文昌帝戲稱為宮裏的大王,要立他為儲君文昌帝難免猶豫,還是群臣力諫才勉強立了他,後來陸衍果然表現出卓絕的才能,甚至更勝於榮懷太子,聲望直逼皇上,可惜也是個命途多舛的,弱冠那年不慎中毒,久治不愈,纏綿病榻至今。


    沈辛夷哦了聲:“辦好了差事就好。”她本來還以為親迎路上遇襲那事兒是陸澤幹的,他既然昨天才回來,應當不是他,不過話說回來,太子重病失勢之後,眾皇子中風頭最勁的就是陸澤了。


    陸澤皺了皺眉,湊近她:“素素...”


    沈辛夷穩穩往後退了一步:“八殿下,我如今是你弟妹,你失儀了。”作為魏朝最有權勢的女人,有幾個仰慕者很正常,但仰慕者太瘋狂就不好了。


    陸澤麵色微沉:“失儀?若不是你我二人婚事未成,哪裏輪得到太子娶你?你讓我如何保持儀態?”他眼也不眨地看著沈辛夷:“素素,我心悅你,你當是知道的。”


    ......


    太史捷正隨著陸衍踱步,他瞧見陸衍屢屢走神,忍不住打趣:“太子可是得了賢妻才神思不屬啊?”


    陸衍斜睨他一眼:“我還真是為太子妃走神的。”


    太史捷一驚,陸衍眉頭微皺:“她的病,還得請太史公看一看。”她再這麽每天調戲他幾次,他就要忍不住揍人衝動了。


    太史捷精通醫理,忙道:“那是自然,不過太子妃究竟是何症狀,您須得跟我詳細說說。”


    陸衍表情一窒,皺著眉不言語了。


    就在他沉默的時候,忽聽到有人絮絮低語,似乎是老八和自己那太子妃的聲音。他耳力極好,太史捷等人都不曾聽見,他看了眾人一眼:“我去前麵走走,你們不必跟過來。”


    他循聲走過去,完全沒有不能聽牆角的自覺,這時聲音越發清晰,他甚至能聽見‘你我二人婚事未成...我心悅你這幾句’,他抬起眼,就見陸澤一臉誠摯,沈辛夷低著頭,瞧不清表情,兩人本就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她聽到這樣纏綿誠摯的告白,想必也是羞喜感動的。


    哪怕陸衍他不喜沈辛夷,那也是他的事,還輪不到老八來摻和!他麵色驟然森冷,轉身就走,等走到太史捷身邊才撂下幾句:“我今日會搬到西殿,你告訴太子妃身邊的人,無事不得出入西殿,違者格殺。”


    ......


    沈辛夷聽完沒什麽反應,臉上更無半分動容,淡淡哦了聲,語調自有股睥睨傲然:“表兄你心悅我,這很正常,似我這樣的人,全天下都喜歡,你不用說我也知道。”


    陸澤:“???”


    他想過表妹會羞喜,會感動,也可能會震怒,但獨獨沒想到她這麽說,這是什麽反應??他給這當頭一棒瞧的懵了下,半晌才皺皺眉:“素素...”


    沈辛夷搖了搖頭,誠懇勸道:“表兄,當白蓮花惡毒男配是沒有好下場的,你趁早上岸吧。”她說完也不等沈貴妃了,抬腿直接走了。


    陸澤:“...”


    他定定看了沈辛夷的背影半晌,臉上的笑慢慢斂起,神色森冷,似乎眨眼間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少年時母妃就有意讓他和表妹訂下口頭婚約,他也確實挺喜歡白白軟軟的小表妹,長大了之後,表妹姿容奪目,又兼出身高貴,德容言功無一不出彩,讓他娶這樣的表妹,他自是樂意的,但兩人一年不過見個幾麵,有時兩年都見不了一麵,情分自然是有些,但他對表妹還真不是自己說的那樣,愛的要生要死。


    今日見她說這番話,也是心懷目的。但她這反應...還真是意料之外。


    陸澤靜靜站了會兒,忽的輕輕一笑。


    .......


    沈辛夷整了整衣裳,才扶著張媼的手回去。張媼笑問:“娘子見到姑母可高興?”


    沈辛夷冷笑了聲:“不光見到姑母,還見到表兄了。”


    張媼一驚,她重重冷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就是想扒上我這根高枝毒害太子借機上位嗎?裝的倒是挺楚楚可憐,好一朵惡毒的白蓮花。”


    張媼:“...”


    張媼想了想,還是閉嘴了,一言不發地扶著沈辛夷回少陽殿,她一進去就發覺氣氛不對,宮人都在收拾東西往西殿搬。她讓張媼拎過來一個問道:“殿裏怎麽了?”


    拎來的是個嬌嬌俏俏殿宮婢,她是皇後指給太子的,此時伶俐地一欠身:“回殿下,是太子命我們搬的,太子說以後要去西殿住。”她飛快瞄了太子妃一眼,低聲道:“太子還下了嚴令,除了他,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西殿,尤其是太子妃...”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似的,飛快地掩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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