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忘了嗎?下個月老太太會帶著府裏的女眷去承恩寺祈福,大小姐身邊隻會有兩名丫頭,想支開她們就非難事。」


    姚氏兩眼綻放火力十足的光芒,對哦,每年五月老太太都會帶著府裏的女眷去承恩寺祈福,深怕侯府過於招搖,老太太吩咐每個主子身邊隻能帶上兩名丫頭。


    「你有何法子可以一勞永逸解決掉她?」


    「這事得再好好琢磨。」


    「這事若成了,以後府中各處修繕之事就交給你了。」


    苗氏歡喜的道:「謝謝姐姐,我一定為姐姐想個一勞永逸的好法子。」


    麵對芍藥,孫氏渴慕親近她,又害怕親近她。這是她的女兒,聰明睿智、剛毅果斷……這個女兒不像她,倒像她遠嫁南方的大姐——京城權貴子弟曾經爭搶的定國公嫡長女;可是,看著她,又擔心教人瞧出她的目光有異,起了疑心。因此,每一次去竹芝軒,她不敢待太久,就怕控製不住對女兒的愛憐。


    理智上知道不能太過靠近,情感上卻由不得自個兒,無論如何都想找到母女可以獨處的藉口。幾經思量,她將手上最值錢的陪嫁鋪子——玉寶閣交給芍藥打理,這原本就是她要留給徐卉丹的陪嫁鋪子,而外人看芍藥是徐卉丹的陪嫁丫頭,鋪子交到芍藥手上也就不奇怪了。


    凝視專心看帳冊的芍藥,孫氏的目光不自覺落在疤痕之處,雖未親眼瞧見,但聽聞王嬤嬤說起當時情景,她顫抖得冷汗直流,這個孩子怎能對自己這麽狠心?不過,她又覺得好驕傲,當娘做不到的事,她做到了。


    「王嬤嬤,芍藥應該餓了,去對麵買點黃金糕。」孫氏一直努力想補償芍藥,雖是微不足道的事,但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聞言,芍藥連忙抬頭道:「不必了,待會兒離開再買,大小姐也喜歡吃。」


    孫氏了然一笑,是啊,她們是雙生子,喜好簡直一模一樣,隻是個性迥然不同。


    「今日時間太晚了,下次早一點過來,我帶你去天香樓吃飯。」


    「小姐最喜歡天香樓的糖醋魚。」


    「……我去求老太太,下次讓丹兒一起出來。」


    「太太就別費心了,除了上承恩寺祈福,老太太不會同意大小姐出門。」


    雖然孫氏身子漸好,今年依然不會去承恩寺祈福,她無法忍受與馮氏、姚氏待在一處,看著她們,就會想到兩個女兒所受的苦。


    芍藥再度埋首帳冊,看完帳冊,請掌櫃和帳房管事過來詢問幾個問題,今日巡視鋪子的工作便告一段落。


    出了廂房,她們下樓離開,芍藥道:「太太先上車,我去買黃金糕。」


    「我讓王嬤嬤去買。」


    「不用了,我還想挑點別的,我自個兒去買就可以了。」芍藥說完便轉身走向對麵,買了黃金糕、芝麻和花生兩種口味的酥餅,準備折回來時,又想起前麵有個賣零嘴的鋪子,瑞雲她們幾個丫頭很喜歡沾了一層白霜的幹製梅脯、杏脯,於是往前走了四五家鋪子,來到那間賣零嘴的鋪子。


    買好零嘴,正當她要轉身離開,竟見到一張相識的麵孔從對麵的酒樓走出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彪形大漢,她直覺反應的立刻轉身背對他們……那不是苗姨娘的哥哥嗎?她與此人曾在侯府門口打過照麵,見苗姨娘的奶娘親自送他出來,問了王嬤嬤,得知他是苗姨娘的哥哥。不過,她記得他是讀書人,怎會與這些看似匪類之徒走在一起?


    半晌,芍藥不動聲色的移動腳步,心裏生出一種莫名的不安。侯爺有三個妾,可是最令她防備的不是姚氏,而是苗氏。苗氏生得豔麗,才情縱橫,姚氏不嫉妒她,還與她相處融洽,若非如此,苗氏一個妾室怎能經常與兄長見麵?這就足以說明此人很有手段。


    心神不寧,回到玉寶閣前麵,芍藥心不在焉的想走進去,就這樣與從裏麵走出來的人撞上了,她當下第一個反應是抱緊手上的東西,免得掉了一地,而對方的第一個反應是伸手拉住她,免得她摔倒在地。


    四目相對,有一瞬間,兩人都閃了神,是他(她)!不過,總算意識到男女有別,對方趕緊鬆開手,而她亦快速退後幾步。


    「芍藥!」因為馬車外的騷動,孫氏讓王嬤嬤下車查看究竟,卻見芍藥犯傻似的看著一名男子,男子看起來身分尊貴……難道是芍藥得罪了對方?


    「謝謝公子。」芍藥福了福身,連忙跟著王嬤嬤上了馬車。


    「芍藥……」戚文懷輕輕呢喃,雖然不知道她生成什麽樣子,但是總覺這個名字很適合她,她有著屬於芍藥的大氣。


    「王爺。」侍衛低聲一喚。


    回過神來,戚文懷看著手上已經鑲上寶石的匕首,卻道:「我記得剛剛那輛馬車沒有任何標記,你去問問,那輛馬車是誰家的?」


    「是。」侍衛轉身進了玉寶閣,轉眼間又回到戚文懷身邊。「永昌侯府。」


    「有問是誰嗎?」


    「夥計推說不知道,我想應該是不願意說。」


    戚文懷早就猜到如此,除非以勢逼人,店家不會出賣客人,能夠問出是永昌侯府的馬車,隻怕是看出他的身分顯貴,賣個麵子給他。


    「走吧。」另外一名侍衛立即將他的坐騎牽過來,他一躍而上,策馬前行,兩名侍衛跟著躍上馬背,尾隨在後。


    芍藥一坐上馬車,就將剛剛的插曲拋至腦後,令她耿耿於懷的仍是苗氏的兄長。


    「芍藥,怎麽了?」孫氏關心的問。


    「太太對苗姨娘這個人知道多少?」


    怎麽會問起苗姨娘?孫氏終究沒問,芍藥不會問無關緊要的事。「苗姨娘是在我纏綿病榻時進入侯府的,關於她的事,我也是聽王嬤嬤說的,這些王嬤嬤應該都告訴過你了。」


    是啊,當她按著老太太的意思自毀容顏,以便待在姐姐身邊,就讓王嬤嬤將府裏的人和關係交代清楚,不過那時隻說了那些姨娘們的事,倒沒說到她們的家人。


    「我想知道苗姨娘的家人,王嬤嬤清楚嗎?」


    「侯爺是奉皇上之命去雲州郡辦事時認識苗大人的,苗大人將唯一的女兒給了侯爺當妾,當時苗大人身子就不行了。侯爺帶著苗姨娘回京後不到一年,苗大人就去了,過了幾年,苗姨娘的母親和兄長就從雲州郡搬來京城。苗姨娘的兄長說是想考功名,不過後來卻做了生意。」


    「做什麽生意?」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需要我去打聽嗎?」


    芍藥搖了搖頭。「你太引人注目了,況且外麵的事,苗姨娘也不見得告訴身邊的人,你上哪兒打聽?這事我會托哥哥去調查。」


    「為何突然關心起苗姨娘的家人?」孫氏忍不住問。


    「我剛剛瞧見苗姨娘的兄長,總覺得此人並非善類。」


    聞言,孫氏不由得心生愧疚,芍藥在侯府待久了,草木皆兵。「你別想太多了。」


    她想太多了嗎?芍藥不想辯解,在太太看來,侍妾與奴才無異,可是姚氏如今在侯府的地位豈不是在太太之上?不要以為人微就輕看了,縱觀曆史,多少公侯將相出生寒微,誰又是一開始就看出他們會名留青史?人微,不可怕,可怕的是輕看人家的心。


    「好吃,芍藥也吃!」徐卉丹吃著手上的黃金糕,同時拿一塊遞給芍藥。


    搖了搖頭,芍藥細心用手絹為她擦拭嘴巴。「我不餓,小姐吃就好了。」


    「吃啦,芍藥也吃!」徐卉丹很堅持,索性將手鑽進麵紗底下,將黃金糕直接塞進芍藥嘴裏,芍藥隻好張口吃下,她開心的笑了。「芍藥好吃嗎?」


    芍藥點點頭,吃下口中的黃金糕,拿出一個荷包,從裏麵取出一張紙,攤開來,竟是一張地圖。「小姐還記得這裏嗎?」


    徐卉丹很認真的看了又看,時而皺眉,時而想到什麽似的眨著眼睛。


    「這是承恩寺,每年五月你都要跟著老太太她們去這兒祈福,記得嗎?」去年她剛剛進府,當時姐姐還不宜下床,老太太示意她們留在府裏,因此她沒機會走訪承恩寺,不清楚這兒的一景一物,這張地圖是她請哥哥跑一趟承恩寺繪製下來的。


    徐卉丹突然開心的拍手道:「玉泉水,好喝!」


    「沒錯,那兒有一口井,井水很甜很好喝,因而被稱為玉泉水。」


    「那兒好大好大,我迷路了。」


    芍藥抬頭看著一旁的王嬤嬤。「大小姐曾經在承恩寺迷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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