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嫁給你?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薄情郎!」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對人向來薄情,我屋裏那些女人我說休就休,誰能奈我何?」放眼天下,他就隻對她有情,可偏偏她視他如毒蛇猛獸,迫不及待趕他走……要是被宮裏那群嬪妃瞧見,說不準早就毒死她了。


    「你!」杜小佟氣得唇微顫著。「你給我走,回去屬於你的地方。」


    「你可別忘了,是你用一兩銀買了我四年的時間,你可千萬別不認帳。」他不曾賣過身,一連賣了兩次都是她主導的,她自然得對他負起責任。


    「瞧你這一身綾袍,恐怕沒值五十兩也要二十兩……你到底是誰?」


    藺仲勳望了自己的行頭一眼,真不知道光是一套衣衫也值這些錢,如此算來他從頭到腳隻被計算一兩,他這皇帝真的是太廉價了。


    「過去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我就叫一兩。」他可以為她舍棄藺仲勳這個名字,甘願做她的一兩。


    杜小佟氣虛地閉了閉眼。「綾袍不是尋常人穿得起的,你到底是誰?」


    「近來我被人更了名,名喚一兩,打算一段時日之後再入杜家,就叫杜一兩,你意下如何?」


    「你……」她氣一上來,不禁低聲咳著。


    「喝點茶吧,要罵人至少也得先潤潤喉,要不光是氣勢就少了大半。」他輕拍著她的背,再喂她喝口茶。


    「走開,我不想見到你。」他總是讓她滿腦子混亂,搞得她整個人心思都亂了,而她厭惡無法自主的自己。


    「不走,誰都不能趕我走。」


    「你到底貪圖我什麽?」她惱火地瞪著他。


    「我貪圖你的善良、我貪圖你的美好、我貪圖你的溫柔、更貪圖你的愛情……我要你把一切都給我,我可以對天起誓,這一世我隻要你一個,就要你一個,絕不再放任你在入睡時落淚,我要你往後就連入睡也帶著笑,我要你就待在我的身邊,陪伴著我,這天地間我就隻要你一個!」


    那噙著霸道的溫柔,強勢裏滿滿的濃情密意,字字句句打進她的心坎裏,烙印在她最脆弱的心版上,硬是逼得她熱淚盈眶。「你這身綾袍……你是官吧,是身居高位的朝臣,而我不過是個被休離的寡婦,我根本就——」


    「賜禦匾時,宮人宣讀聖旨時都已稱你為民女,那就意味著你已非寡婦身分,王家要與你論理,就得先到皇上麵前論了,是不?」藺仲勳沒好氣地道。這就是他賜禦匾的另一個用意,他要在聖旨上假造她的身分,就算皇上搞錯她的身分,天下人也得認了這個錯,遑論一個小小王家,真有膽子到宮中與他理論?


    杜小佟愣了下,從沒想過禦匾有這層用途……當時那些公公確實是稱她為杜姑娘,宣讀時也是喊著民女……她可以將錯就錯,藉此避過王家的理論嗎?真的可以嗎?


    她抬眼直瞅著他,卻見他臉色突地一變,緩緩地朝門板睨去。


    這突來的舉措教她摸不著頭緒,正要開口詢問時,他卻精準地捂住她的嘴,低聲問著:「小佟,這兒可有什麽足以護身的東西?」


    杜小佟搖了搖頭,不懂他這麽問的意思,卻又像是想到什麽,抓開他的手低聲道:「我房裏有把耕鐮。」


    「耕鐮?」他想了下,她似乎有告訴過他,就是彎月形的鐮刀……瞧她往床下一指,他便往床下搜去,果真教他給抓出一把鐮刀,姑且就當彎刀用吧。「你待在這裏,別踏出房門一步。」


    「發生什麽事了?」她什麽聲音都沒聽見,可是他的神情極為嚴肅,好似有什麽大事發生。


    「有人闖進來了。」他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他的耳力極好,足以用腳步聲分辨來者,而像這種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就隻有心懷不軌的宵小才有。


    一場大雨,盡管堤防起了作用,但啟德鎮依舊被水淹了,他讓阿福處理,要單厄離派兵善後,要知府開倉賑災……死傷的人會比前幾世發生時要減少許多,但依天命而言,人數就是得湊齊,沒有天災亦會有人禍。人隻要無以暖飽,定會起惡念,搶糧搶銀是再正常不過,更何況這兒還有塊禦匾,恐怕是首當其衝。


    就在人影靠近時,藺仲勳身手矯健地躍出窗外,順手拉下窗。


    十數個正準備進屋洗劫的人一見到藺仲勳,不過怔愣須臾,隨即手中長劍毫不留情地朝他身上劈下。


    可藺仲勳是何許人,豈是能讓人輕易傷著的?


    隻見他身形一斜,耕鐮一掃,賊人立即血濺廊杆,身首異處地倒下。


    「還有誰想過來?」藺仲勳笑得萬分邪魅。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想死的就來吧,他來替老天湊齊人數!


    【第十三章】


    其它人見狀,仗著人多勢眾,一同攻向他,他側身翻掠,刀起頭落,下手毫不留情,不留活口。


    彩霞在西方天空留下最後一抹豔麗,然而這屋子裏的血紅豔勝彩霞,廊杆上血跡斑斑,地上都是斷肢殘幹。賊人節節敗退,起了退離之心,然藺仲勳壓根沒打算縱放,追著一行人至大門,突地他聽見陣陣腳步聲,心裏暗叫不妙。


    就見大門前唐子征帶著其它孩子正好走到轉角,和賊人隻餘幾步的距離——


    「包子,往後跑!」藺仲勳吼著,向前飛奔,擲出手中耕鐮,打中了最靠近唐子征的賊人。


    唐子征愣了一下,隨即拉著燒餅油條回頭狂奔。


    然,終究是孩子,哪裏跑得過幾個高大的男人,眼見孩子們就要被追上,藺仲勳吼了聲,雙足點地躍起,趕在長劍要劈落的瞬間,擋在唐子征背後,背上硬是吃下了這一擊,他悶哼了聲,回頭踹去,將賊人踹飛。


    剩餘的三兩個賊人瞧見他背上中劍,卻依舊強悍,也毫不戀戰,隻朝村落另一頭竄去。


    「一兩哥!」唐子征見賊人逃離,回頭望去,就見藺仲勳站在他身後。「一兩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他慶幸今兒個是他先回來生火煮食,要是抱著餃子的銀喜姊先回來,那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藺仲勳睨他一眼,還未開口,身後爆開了驚呼聲——「一兩!」


    「不是跟你說別踏出門外的?!」藺仲勳沒好氣地回頭瞪去,就見她臉色蒼白地倚在門邊,而這微轉身的動作,教唐子征清楚瞧見他背上的傷。


    「一兩哥,你你你……」


    「知道,已經很痛了,小聲點。」藺仲勳咂著嘴,長臂勾上他的肩。「借我靠一下。」


    唐子征見他血流不止,急得快要掉淚,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附近鄰人聽見聲響全都聚集了過來。


    「先把那個賊人綁起來。」藺仲勳見被他踹飛的賊人正試圖爬起,急步走過去,一腳往那人的背上踩下。


    鄰人見狀,七手八腳地找來麻繩將賊人捆起,有人趕忙去報官,有人則攙著藺仲勳先進自家門,聽他解說發生何事。


    慢一步回家的銀喜,抱著餃子扶著杜小佟追問發生何事,杜小佟隻是乏力地搖了搖頭,拉住她,不讓她進家門瞧見那慘狀。


    尚住在杜家的蒙禦醫則是聞聲踏出杜家,得知他身受重傷,趕忙取來藥箱替他上藥包紮。


    眾人聽完藺仲勳的解說後,才知道竟有宵小趁著大夥在田裏忙,打算打家劫舍,要不是有藺仲勳在,恐怕這天災加上人禍,真會逼得大夥活不下去。


    「一兩,你真是個英雄,竟然以一抵十數個賊人!」有鄰人到杜家目睹了小院子裏的慘狀,雖是嚇得心驚膽戰,但對藺仲勳卻是更加推崇,畢竟要不是有他在,今兒個倒在那兒的恐怕就是他們了。


    「真是多虧你了,一兩,要是沒有你,恐怕咱們這個小村落都要遭殃了。」


    眾人聚在隔壁張大娘家,大夥你一言我一語,幾乎快要把藺仲勳給捧上天。


    可藺仲勳哪裏在意旁人對自己的評價?他的眼從頭到尾都直瞅著房門外的杜小佟,她麵白如紙,身形搖搖欲墜,要不是銀喜攙著,恐怕早就倒下了。


    她被他給嚇著了,對不?也許他下手該收斂點,留下全屍,至少不會嚇著她,但那當頭他隻想除之後快,壓根沒細想她瞧見後是否會被嚇著。


    「蒙古大夫,還沒紮好嗎?」藺仲勳托著腮,聲沉如刃。


    蒙禦醫聞言,臉色蒼白地加快動作,不知情的人光看臉色,一時間還真分不出到底誰才是傷員。


    好不容易弄好了,藺仲勳準備起身,卻聽見外頭有陣騷動,隨即有人喊著:「官爺來了。」


    藺仲勳眼角抽動,這官爺來的還真不是時候!他是當事者,官爺自然得找他問清始末,然他現在想和杜小佟說兩句話,結果——


    「一兩是哪一位?」門外有人喊著。


    藺仲勳一站起身,就見兩名衙役走至麵前,他眉頭微揚,覺得其中一人還挺麵熟的,隻是一時間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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