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把話說清楚了!你當年沒有對不起我,那些日子裏我曾經捫心自問,如果今天有人要我帶著他走,我會願意嗎?不,我會害怕,所以退怯,或許我所做的決定會和你一樣。我沒有任何理由怪罪你,愛上你是我自願,不愛我卻不是你的錯。這隻是人生的一段旅程,我們還有其他旅程要走,不停的回頭無法改變發生過的事。」


    老天!她真佩服自己,居然能說出這麽無關痛養,卻該死灑脫的話。


    明茱柔為自己斟滿酒,一口飲盡。「咳咳咳!」熱辣的酒氣回衝,讓她咳到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小姐,你還好吧?」吧台裏的酒保有點擔心的問。


    這位小姐一進來就點了一瓶威士忌,邊喝還邊流眼淚,默默垂淚的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搞得有人以為他這裏的酒有問題。拜托!他這裏再怎麽說都是高級酒吧,幹嘛把它搞得像傷心酒店?


    「沒事……嗆……了一下。」


    依他看來是大大有事,舌頭開始遲鈍是醉酒的前兆。


    「小姐,我幫你聯絡朋友來好不好?喝醉最好找人送你回去,這樣比較安全。」


    「我……惡!」好不容易壓下反嘔的感覺,打了嗝,全是酒氣。「朋友……沒有……厄瓜多。」


    「什麽?」哪一國語言啊?


    明茱柔晃著腦袋,覺得眼前的酒保好眼熟。「杜克紹,你怎麽又出現了?你陰魂不散吶!都跟你說,我不想見到你,你沒聽見嗎?」身子橫過吧台,她拍著酒保的臉。


    杜克紹?在哪兒?誰在喊杜克紹?辜承隆轉著頭,注意到吧台另一邊開始發起酒瘋的女人,她正拍打著酒保的臉。


    她是誰?大聲嚷嚷的內容全是指責,辜承隆拿出手機,按了熟悉的電話。


    「十萬火急找我,最好是重要的事。」杜克紹在十分鍾內趕到酒吧,臉色十分不悅,甚至帶著鬱氣,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一個多小時前,明茱柔如旋風般離開日本料理餐廳,跳上計程車就不見人影。不管他怎麽狂打手機,她不接聽就算了,最後幹脆關機,他就這麽開著車在大台北地區繞,對於她會去的場所沒有任何概念。


    她才回台灣不久,每天都在住家和巧克力店往返,根本沒有什麽常去的地方。


    他很擔心,卻不知道從何找起,接到辜承隆打來的電話,還用欠揍的口吻要他來這兒。


    「我介紹一位女孩子給你認識──」


    杜克紹不等辜承隆說完,單手扯起他的衣領,「該死!就為了這種混事?我說過我不需要──」


    「我說過不需要,你怎麽聽不懂啊!」剎那間拔高的嗓門壓過杜克紹。


    這聲音好熟悉!杜克紹轉頭看向吧台的另一邊,老天!害他開車繞遍大台北地區的凶手正凶悍的搶過酒保手中的冰鑿,不停揮舞,嘴裏還嚷嚷著:「冰塊不用,酒拿來。」


    「小姐,你這樣很危險。」酒保試著要搶回冰鑿。


    杜克紹從後頭攬住她的纖腰,另一手拿下冰鑿。酒氣襲來,讓他蹙起眉,「你喝了多少?」


    溫醇的嗓音在耳際響起,蒙矓間,她看見姓杜的,隻是他晃來晃去。「要……你管!不要你,走開!」明茱柔試著推開他。


    杜克紹不為所動,「她喝了多少?」詢問酒保。


    「半瓶威士忌。先生,你是她的朋友嗎?」


    「未婚夫。」


    「杜克紹?」


    「杜混蛋!」使盡力氣還是推不開,她索性在口頭上耍賴。


    杜克紹揚起眉,「對!」


    「夫妻間有什麽話好好講,我剛才替你挨了兩巴掌。」酒保哀怨的瞪著他。


    「對不起!」杜克紹順手掏出五張千元大鈔,「請你幫我買單,剩下的就交給你了。」他押著明茱柔準備要離開。


    「我還要……喝,我不要走!」明茱柔捉著釘死在地上的高腳椅。


    「我們回家喝,看你要喝多少我奉陪。」


    「不要,我不要見到你,走開!」


    杜克紹趁她鬆開手揮舞時,迅速將她挾持離開,一路上寸步難行。明茱柔使出所有賤招,又啃又咬的對付他的手和頸肩,腳則是不停踢蹬,偶爾傳來杜克紹的悶哼。


    「這一踢應該很痛!」小腿骨耶!旁觀的辜承隆不禁瞇起眼,幸好他的小語不會這樣。


    小語!想到她,眼神一黯,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明茱柔出了酒吧,所有野蠻行徑展現無遺,連上了車都不安分,好不容易按下中控鎖,她開始搶起方向盤。


    「柔柔,你不要這樣,坐好!」


    「不要!」明茱柔硬拉著方向盤。


    好,杜克紹宣告放棄,再度拉著她下車,棄車改搭計程車總可以吧!


    上了計程車,「司機……先生,這個人想綁架我,載我到警察局報案。」明茱柔一開口就讓杜克紹下不了台。


    「柔柔,你別鬧了!」將她捉回身邊,讓她坐好,朝司機先生解釋:「她醉了!不好意思,信義路三段。」


    「你把她顧好,別讓她在我車上吐啊!」司機有點擔心,這種爛醉的客人向來他是拒載的,要不是經濟真的不景氣,小孩又到了繳學費的時候……


    「絕對不會。」言猶在耳,嘔聲傳來,霎時酸氣四溢。明茱柔沒有吐在車上,全吐在杜克紹的高級休閑服上。「請你在十分鍾內讓我們到達目的地好嗎?」


    司機沒再多說廢話,如火箭般快速奔馳,遵照要求辦理。


    十分鍾內,司機完成任務。杜克紹慶幸自己住的公寓是單層單戶,否則這身狼狽要是被撞見,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專業形象將毀於一旦。


    進了屋子裏,杜克紹將明茱柔扶到臥室,擰了濕毛巾幫她擦了嘴角,替她脫了外套,好舒服的睡覺。


    隨後他就轉進浴室處理自己,一身酸味,再不換下來,他都開始想吐了。擔心使然,他的衝澡十分迅速,不到十分鍾就走出浴室。


    咦?人呢?沒有乖乖的躺在床上,不見了!他急忙繞床一圈,沒有,轉出臥室到了客廳,看見她坐在地毯上,嚇了一跳,連忙衝到她身邊。


    「你怎麽了?怎麽坐在這裏?哪裏不舒服嗎?」


    「喝水……找不到!」帶著委屈的聲音。


    杜克紹將她扶起來,讓她坐進柔軟的沙發裏,才轉進廚房,倒了一杯溫開水出來。而她居然倒臥在沙發裏,再度睡著了。


    唉!他托起她的身子,「柔柔,你不是要喝水嗎?」將杯沿靠近她的唇邊。


    明茱柔沾了幾口就不肯喝了!睜開眼睛,望進他黝黑的眸子裏,漸漸蹙攏眉心,「你在這裏做什麽?我不是說不要見到你嗎?」她推開他。


    「小心點!」杜克紹擔心的扶住她,卻屢次被她推開。


    「恨死你,走開,不要你扶,摔死也不要!」不停的揮開他伸過來的手掌,淚水不聽使喚的淌下。


    「你到底是怎麽了?」杜克紹緊緊抱住她在懷裏,不打算讓她再掙脫,或許趁她喝醉酒,可以吐些真言。「你就真的這麽恨我?」


    「對!」


    「如果沒有愛,怎麽可能有恨?」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麽?」


    「我不想再見到你的。」淚眼婆娑,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我已經準備好要孤老一生,為什麽你們還要再來攪亂我的世界?」


    「你想到你的平靜,那我呢?我還愛你、你還眷戀我,為什麽我們不能擁有完美的結局?這對我們都不公平。」


    「世界上沒有公平存在,如果有,不會發生我愛的人不愛我這種事。」


    「我愛你啊!杜克紹愛明茱柔。」


    「不愛、不愛!」明茱柔想掙脫他的懷抱,卻無法達成,隻能挫敗的啜泣。「每個人都口口聲聲說愛我,愛我什麽?杜克紹說愛我,保羅也說愛我,吉米也是。大家都這麽說,結果愛我哪一點?什麽時候愛上?沒有人可以回答。」


    杜克紹慌了,原來她有這麽多愛慕者。「我愛了你十一年,如果不是愛,怎麽能持續這麽久?」


    明茱柔拚命搖頭,一直到他固定住才停下來。


    「不愛的,愛一個人不是會對她了若指掌嗎?杜克紹不愛我,他愛上的是當年跳樓的明茱柔。」


    「十一年前和十一年後,一樣是你啊!」


    「不一樣!十一年前的明茱柔是笨蛋,她認為生命中隻有愛情;十一年後的明茱柔明白生命應該還有別的重心,友情、事業、成長,還有很多值得品味。杜克紹卻用十一年前的眼光看待現在的明茱柔,所以他認為明茱柔一事無成,或許一輩子都是,他就和所有台灣的人一樣……」


    話愈說聲音愈小,卻在杜克紹心底造成巨大震撼。


    「那現在的明茱柔到底是怎樣的人?」放軟聲調,他知道她快睡著了!


    「我……不是阿鬥……」


    睡著了!杜克紹再度將她安置在柔軟的床榻上,輕撫過她的輪廓,「外麵的人看我,堂堂一院之長,多少國內外知名人士點名要我主刀,結果對於愛情的見解,我遠輸於你!」


    十一年前為愛轟烈的跳樓,當時的她義無反顧,突顯的愛情讓人退避三舍。十一年後的她,快樂的站在廚房,做著帶給別人愛情的巧克力,常常掛在嘴角溫煦的笑容,讓人不由得心底一暖。


    或許懂得愛情真諦的人,才能帶給人們真正的愛情。


    「我或許不懂愛情的表現,但我會用心等候,等你有空回頭來教我,你知道嗎?」


    朝陽灑落窗欞,慢慢爬上被角,明茱柔知道自己該起床了,理智這麽說,但身體卻連動都不想。


    來台灣後,她第一次睡得這麽沉,棉絮似的被窩,睡在白雲上應該也是如此吧!


    尤其掌中傳來的熱氣,如鐵包覆著上等絲綢般,抱著很舒服,唯一的缺點就是毛多了點……毛?!明茱柔剎那間雙指一扯。


    「啊!」耳畔傳來痛呼,天地撼動。


    明茱柔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杜克紹,他搓揉著胸膛。「你做什麽扯我胸毛?很痛耶!」


    胸毛?明茱柔一時神魂無法歸位,有點恍惚,半晌才反應過來,「你在我家做什麽?」


    「你家?這裏是我家耶!」杜克紹捧著她的小臉。


    她往左、往右,想瞧清楚這兒的擺設和裝潢。「那……我在你家做什麽?」


    「你還敢問?酒量爛得可以,居然單槍匹馬跑到酒吧買醉,要不是我剛好趕到,誰知道你今天會在誰的床上醒來!」


    明茱柔蹙著眉,原來是她喝醉了,難怪腦袋裝了一半漿糊似的,「這麽凶做什麽?!」


    「你還敢嫌我凶?你知道你昨天鬧了一整晚,還在我身上吐一堆穢物嗎?」扠著腰,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什麽嘛!不是把愛掛在嘴上嗎?連這樣一點小小的麻煩都無法容忍?「我又沒叫你來帶我。」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狗咬呂洞賓!你今天要把我丟在浴室的衣服洗完才能走,那是你昨晚的傑作。」


    火氣全冒上來,明茱柔回答:「洗就洗,有什麽了不起?!大不了我出洗衣費嘛!」什麽東西嘛!昨晚在餐廳攤牌後,假麵具全拿掉了。


    「用雙手洗,那是給你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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