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回來後,仙羽酒不曾再見過魔翼,內心雖急,卻因為自己一怒之下殺了師父,被毫不知情的師弟妹推舉為首,使得他不得不擔起身為掌門人的職責,天知道他多想一棄置之,離開這裏前去尋覓他內心所擔憂之人。


    好不容易將所有事情處理好了,魔翼卻失了蹤影,無論他找了多少地方,仍是不見他的身影,就連他的舊屋、每一處他曾去的地方都被他翻遍了,卻仍舊找不著魔翼。


    仙羽從來沒有這麽無助、痛苦過,為了魔翼,他殺了師父,整日心焦如焚、煩躁莫名,千百種滋味交雜,直滲入心頭,他甚至以為自己要瘋了。


    他靜靜地倚在樹旁看著清風吹過後山的藥田,聞著鼻間回繞不止的草香,仙羽覺得內心平靜了許多。這兒……曾是魔翼除了練武場外,最常來的地方,而他總是這麽希冀著,期盼哪天可以在這兒遇見他,可惜……結果總是令人失望。


    正當仙羽欲旋身離開之際,耳畔傳來一陣笑語,令他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向聲音的源頭。


    隻見鮮少出現在他麵前的青嵐,開心地采著藥草遞給一旁驀然的魔翼,笑著問說:「大師兄,這些夠嗎?」


    魔翼實在很不願這般利用青嵐,但是他的身體……在修煉魔功之後,漸漸地改變它的體質,隻要一小點兒傷口,就足以致他於死地,就連采藥這點兒小事,他都必須仰賴青嵐,雖然可悲,但是他一點兒也不後悔!這是他所選擇的路,那他就得堅決地走下去,就算傷害了善良的青嵐,他也在所不惜!


    「嗯……可以了,你走吧。」他淡漠地轉過身,拉緊身上的黑披風,漠然地說道。


    「大師兄……」青嵐雖單純,卻還不至於到了愚蠢的地步,怎會不知道魔翼不過是在利用自己,但是這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就算會被二師兄殺死,他也甘願。「以後若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請別忘了來找我,無論是要什麽……我一定會幫大師兄的。」


    「你走吧。」魔翼毫不動情,與其依舊冷淡地說道。


    他已經被傷得太深了,更何況是被心愛的人反複傷害,使得他對愛這種東西徹底絕望了,別人給的他不要,他……也不會將心交給任何人,青嵐對他的喜愛,他明白,隻是……無法接受。


    「大師兄你要好好保重,那……我走了。」青嵐依依不舍地走向前抱緊魔翼,心疼他過得這般痛苦,背負了這麽多恥辱,好希望自己也能夠替他扛下一切,可是……他卻什麽也幫不上。


    忍住想哭的欲望,他匆匆地放開手轉過身,拉起袖子偷偷的將眼淚擦掉,快步離開。


    魔翼深吸一口氣地閉上眼眸,良久,才捧著草緩步離開,絲毫未察覺躲在不遠處觀看的仙羽。


    仙羽見魔翼離開,趕忙鬆開緊握成拳的手,也個管自己的掌心被指尖刺弄出的傷口,急忙施展輕功追上前。


    可恨的青嵐!竟敢……枉顧他的警告,百般糾纏魔翼,甚至……還對他做出這般親昵的舉動!


    妒火幾乎燒毀了仙羽的理智,簡直恨不得回過頭殺了青嵐。他是忌妒、是憤怒,因為自己是個獨占欲強的人,他的東西,絕不允許任何人觸碰,一下也不準!


    可他日夜掛念的人就在觸手可及之處,這股怒意,晚點兒發泄也無妨,至少他得先得知魔翼的去向,將他帶回自己身邊!


    魔翼毫不知自己被跟蹤了,雖然他的武功不低,但是相較起仙羽來,他仍是略遜一籌,尤其當仙羽故意與他保持一段距離,百般小心地跟在後頭時,他更是難以察覺。


    回到自己建在蜀山後方的簡陋屋子後,他開始整理起目前所集的藥草,一一分開擺放,再用紙油包包起來,放入包袱內。


    躲枉屋外的仙羽一見,內心不禁一緊,魔翼……他想離開這裏嗎?不!他哪裏也下能去!


    他握緊拳頭,也不管白己的舉動是否太過魯莽,直接一掌拍開屋門,沉者臉色走入內。


    「是你!」魔翼意外地看向仙羽,內心既是吃驚又是疑惑。仙羽是如何找上這兒的,青嵐斷不可能將他的行蹤告知仙羽,那麽會是誰?


    仙羽簡直不敢相信,魔翼竟打算就這麽離開,倘若他未發覺,他是否將從此離他而去?他怎能如此?在他尚未厘清一切時便離開,他絕不允許!


    他又驚又怒地看向魔翼,「你想到哪兒去?」


    「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管!」魔翼冷哼了聲,淡漠地回應道。


    仙羽上前拉住魔翼的手怒吼:「這當然關我的事!你是我的,除了我身邊,你哪兒也不準去!」


    顯然,魔翼似乎不將仙羽的話聽進耳裏,甩開他的手便又回過頭繼續收拾手邊的東西。「瘋子。」


    仙羽再度拉住魔翼,不止如此,他還緊摟著他的腰身不放,硬足逼魔翼必須麵對自己,兩人頓時以著極曖昧的姿勢緊貼在一塊兒。


    「放開我!」魔翼瞇起一雙墨黑的眼眸,抬掌就朝仙羽的胸口打去。


    仙羽輕巾易舉地化解了魔翼的攻勢,順勢點住他的穴道,使他動彈不得。「你是鬥不過我的,即使你吸收了那老頭子的魔功,你仍是贏不了我!」他生氣的扯著魔翼的手對他喊說。


    「你……你怎麽知道?」


    魔翼錯愕地看著仙羽,為何他會知曉他這件事?他從不曾對任何人說起,就連青嵐問起自己,他也不曾提過半句話,那麽……仙羽是如何知曉的?


    仙羽冷笑了聲,「你以為能夠瞞得了我嗎?我全都看見了,你和他之間的對話我也聽得一清一楚!」


    「你知道了又如何?」魔翼危險的瞇起雙眼,仙羽若以為他會這麽輕易地被威脅,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既然他已經無法回頭,那他隻須貫徹讓自己堅定至此的意念,那便是報仇!


    「我要你停止修練摩功!你若繼續修練下去,遲早會將你的命葬送於此,聽我的話不要再練了。」說到最後,仙羽平時總是諷刺魔翼的麵孔競流露出一絲懇求。


    被仙羽用這般詭異的眼神凝視,魔翼隻覺得萬般莫名,仲於推開他地拒絕。「你少將話說得如此好聽,我絕不會放棄修練魔功,更不會放過任何能打敗你的機會!」


    「你這個傻子!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否則別怪我不顧師兄弟的情麵了!」仙羽生氣地緊抓住魔翼厚實的肩頭搖晃大聲喊道。


    若非此刻身體無法動彈,魔翼也不必在這兒聽仙羽突如其來的怪話與無謂的關心,內心直覺得他肯定在計劃些什麽,他從來就不曾尊敬過他,更不論是關心了,仙羽今日這一席話,反倒令他覺得可笑。


    「師兄弟的情麵,你在說笑嗎?我們之間根本沒有那種東西!我和你之間除了恨,不會再有任何情感!你現在人可動手殺了我,否則我定會讓你後悔!」魔翼氣憤地朝仙羽大吼道。


    沒錯!他和仙羽之間,除了恨就不會再有別的了,他恨他!這輩子恨!下輩子也恨!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對他所做過的事,也不會忘記他是如何剝奪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如果沒有他的出現……他也下會變得如此,不必承受這些憎恨加諸於身心的感受,這全都是因為他!


    仙羽愣愣地鬆開雙手,好似還不能接受魔翼所說的每一句話。他說恨他,那又如何,他本就不覺得他會喜歡自己,這也是一開始便知道的事啊!自己總是這般殘忍地對待他、諷刺他,更企圖將他變得如自己般地憤世妒俗,可是……為何當他親耳聽見魔翼將恨字說出口時、他竟然覺得心口一陣揪痛呢?這樣的魔翼不正是他所期盼的嗎?可他卻……覺得心痛……


    就在仙羽發愣之際,魔翼終於衝破身上的雪道,拔起一旁的劍就往出神的仙羽攻去。


    仙羽倏地回過神,反應極快地伸指彈開魔翼刺向他來的劍身,回身一踢,逼得魔翼不得不放棄手中的劍跳開。


    「既然你這麽固執,找也不必跟你客氣了!」仙羽被怒氣衝昏頭的拿起劍,招招狠毒地朝魔翼攻去。


    雖然仙羽處於盛怒之中,可是劍法卻沒由因此而昭顯得雜亂無章,一舉一劃皆淩厲地朝魔翼的死穴攻取,讓他隻於閃避的能力無法反攻。


    失去武器的魔翌雖不至於落敗,卻也閃躲得極辛苦,他必須小心翼翼不讓劍氣劃傷自己,否則將不止是受傷而已,傷處將會血流不止,就算隻是一道微不足惜的傷口,也同樣可以成為他的致命傷。


    才幾日未見,魔翼的誤工當真精進不少,可是仙羽卻絲毫不感欣喜,倘若是以往,自己會相當高興由這麽個好敵手,可如今,他隻擔心魔翼的身體將承受不了修煉魔功後的反噬。


    「不要再練魔功了!就算想找死也別用這種傻方法呀你這個愚蠢的家夥!」他生氣地大。


    「不必你假好心!」魔翼冷聲地拒絕仙羽的好意,連掌頻頻朝仙羽掃去。


    仙羽氣憤的用力一劃,將魔翼的衣衫給劃破一口子,「你再不答應,下一招就是取你的命!」他氣得失了理智地大聲威脅,其實內心早為魔翼亂了分寸。


    仙羽生氣地用劍擋住魔翼的攻勢,一個不注意,竟劃傷了魔翼剛毅的俊臉!雖然傷得不重,卻足以讓魔翼血流不止。


    「啊!」魔翼痛苦的捂著自己的左臉痛叫一聲,鮮血自指縫流了出來,仿佛沒有停止的現象。


    「魔翼!」仙羽內心一揪,慌張地跑上前拉住魔翼驚喚。


    魔翼痛苦地拍了仙羽一掌怒喊:「別碰我!沒有人……可以叫我的名字,尤其是你!」


    他緊捂著左臉,狼狽萬分地逃離了居住多年的地方,他知道自己還會回來……而他回來之日,便是蜀仙派滅門之時!


    仙羽連退了好幾步,整個人半跪在地上嘔出一口血。他掙紮著想爬起身,想奔上前去阻止魔翼離開,可此刻的他已無力追上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魔翼離他越來越遠,內心那股不明的情感越來越狂囂,他幾乎要壓製不住了。


    就在那一日之後,仙羽才漸漸明了自己對魔翼究竟抱著何種感情,自己的獨占、對他人莫名關懷魔翼時的忌妒,不是因為自己討厭他,更不是歸屬於對自己玩物的占有欲,而是一種比愛還有有過之而不及的情感,他對他固執的霸愛……


    四年了……四年的時間能夠做些什麽?或許對他人而言,這四年不過眨眼一瞬,可對他來說,四年好長、好長,當年的事,仍舊令他耿耿於懷,從不曾……這麽思念、關心過一個人,他知道他會回來,所以他隻能不斷的等,在這兒……在這個他所怨恨的地方……等著他……


    仙羽獨自坐在漆黑的中堂內,他並沒有點上任何燭火,隻是放任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一身雪白儒衫的他,在漆黑的堂內顯得格外醒目,他的麵前擺著一張琴桌,修長纖細的十指,優雅地在木桌上的古箏撥動琴弦,一聲聲哀愁的悲調,是如此的扣人心弦。


    隻見他一臉迷醉地挑動琴弦,放任自己沉浸在這片哀愁之中,如白玉般的斯文臉孔,絲毫不見歲月殘留的痕跡,但是它身上所散發的氣質,卻不是凡人所能比擬的,僅是從遠處觀看,便能感受到他所散發的特殊魅力。


    曲子一首接著一首地彈,仙羽絲毫沒有停下撥弄琴弦的意思,曲兒也由哀愁轉變成激狂的怒嘯,斯文的麵孔毫不動色,可那雙眼眸,卻隱隱的透出憤怒與不耐。


    一曲將終,琴弦卻因為承受不住他的大力挑撥,便這麽斷了。琴弦倏地彈跳起來,毫不留情地摔上他那斯文的麵容,在臉上劃下一道極深的傷痕,鮮紅且刺目的血就這麽沿著他那有形的下巴滴落在桌麵,一身白衫也被沾染上了一抹豔紅。


    狂張的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他氣惱地大吼:「為什麽……還不回來?你要是敢死在外頭,我非找出你的屍骨,狠狠地啃入腹中不可!」


    仙羽憤怒難當地重重捶了下桌案,良久,才緩下怒氣,伸手撫向自己受傷的臉孔。


    他並不在乎自己的傷,反正過沒一會兒,就會恢複了,這也多虧了自己這幾年的修煉,雖然這些年他一直擔憂著魔翼,可也沒荒廢了自己所該做的事,修煉魔功後的魔翼實力將比以往還要強上好幾倍,他若是不努力些,隻怕救不了他,甚至還得陪上一條性命,這可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


    仙羽漠然地拿起一旁白巾拭去臉上的血,斯文的臉孔上,仿佛未被剛才劃過臉頰的琴弦所傷,連半點傷痕也沒有。


    他不發一語地站起身走至窗欞旁,將緊閉的窗子推開,任由冷冽的夜風撫上臉龐。


    已經數不清了,數不清自己究竟過著如同今夜般的日子多久了,先是對那傻子萬般思念,漸漸到了轉變成憤怒不耐,一聲聲的琴音,都代表著他對他的思念,他日也彈奏夜也彈奏,隻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好不至於在見著他時,因為過於衝動而嚇著他。


    可笑的是,他等的人卻遲遲未歸,久了,他也怒了,氣魔翼為何還不來找他,他不是想報仇嗎?他急切報仇的心哪兒去了?為何過了那麽久卻仍不見他的身影?他想了好久,也痛苦了好久,自己是如此的思念他,而那個傻子卻還是什麽都不明白……真可恨!


    「嗯?」警覺到堂廳內似乎有人,仙羽這才回過神地轉過身。


    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黑色身影立即映入仙羽的眼裏,內心的疑惑也轉變成狂喜,雙眸不禁熱切地盯著足足讓他等了四年之久的人。他的魔翼……總算回來了,這幾年來可讓他等苦了。


    仙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多年不見,師兄您清瘦了不少啊。」


    魔翼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容貌未改的人,內心卻不由浮動。仙羽……他似乎變得更加高大了,除了臉孔未變,他真的變了許多,若他不轉身過來,他可能會將他誤認為蜀仙派的新弟子。不過那又如何?這些事都與他無關了,此次回來,是想殺了師父、仙羽,更要毀了這一切!


    「師父呢?」魔翼冷淡的問,他尋遍了每一個角落,卻不見到師父的蹤影,這是怎麽一回事?


    仙羽輕挑起一眉,魔翼還不知道師父的死訊嗎?也是,他被師父打傷後,便被那名瘋老漢拐走,之後就不曾再回到原來的住處,莫怪他會不知曉,哼!看來青嵐那廝並未將師父的死訊告訴他,果真是個善良又愚蠢的家夥!


    「師父他老人家早已經歸空了,否則我又怎麽會站在這兒呢?」他輕笑。


    聞言,魔翼不禁露出錯愕不信的神情,半信半疑地直瞪著仙羽。「怎……怎麽會?」


    「師父不可能就這麽死去的!」


    仙羽緩步走向魔翼,語氣溫和地說:「是呀!要那老頭兒死確實不容易,可他對我並無防備之心,會死在我手上,也隻能怪他愚蠢!反正他總愛對我說著想成仙的蠢話,那我便早日完成他老人家的心願送他歸西,說來,我還太好心了,沒先折磨他一會兒再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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