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道吸了一口涼氣:“你……你們進展也太快了吧?”


    祁綃隱聳聳肩:“老夫老妻,難道還要玩你猜我猜?吻就吻了,我又沒吃虧。”


    若若喃喃道:“是啊,接吻的對象是一表人才的永實總裁符晏楠,雖然是你前夫,但怎麽樣你也不能算吃虧了。”又說:“看來賀木頭那一塊錢真是輸定了。”


    祁綃隱也仿佛成竹在胸:“他一定會向我求婚,你就放心吧。”


    如此篤定,那真是天曉得嘍……


    但符晏楠明顯已經重新陷入對她的好感中,他這個人目標明確,一旦認清楚事實,便會全力以赴。他開始正視對她的好感,並且試著抽出更多的時間來與她相處。


    祁綃隱隱約有意思愧疚,因為明知他的個性,絕不會對她患病而坐視不理,所以便利用了阿的寬厚,可是如今騎虎難下,這出戲隻得硬著頭皮演下去。


    因為賭約規定,必須符晏楠再次向她求婚,她才能算完勝,為此她絞盡腦汁,製造合適的場合與氣氛。


    若若一直笑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後悔了吧?”


    開玩笑,嫁個有錢人,然後離婚,從此拿著巨額贍養費過著逍遙快樂的生活,是他自幼就立下的人生目標。好容易實現了,怎麽會後悔?


    隻是後悔不該中了賀景文的圈套,重新踏進泥潭——符晏楠外表溫和淡定,其實十分敏銳,如果被他發現真相,隻怕後果堪虞。雖然與他結過一次婚,並且共同生活了三年,可是見到他生氣的場合,幾乎沒有。


    所以她覺得可怕。


    幸好一切進行順利,他對她絲毫沒有疑心。他前往日本出差,最終還是叮囑秘書,多訂了一張機票。


    “公事辦完,可以抽出兩天時間,陪你去箱根走一走。”他目光溫柔。


    箱根是他們第一次度蜜月的地方。


    秋天的箱根比起春天櫻花盛開的時節,有一種獨特的魅力。點綴著楓葉的紅濃於火,蘆湖的寧靜湛藍,倒影中的富士山雪頂如畫。


    黃昏時分他們搭纜車下山回溫泉旅館。斜陽似乎遲遲不肯落下,山影是青黛色,而天藍如洗,顏色漸漸濃鬱,一切美得令人屏息靜氣。


    正貪看風景的時候,纜車忽然頓了一下,竟然停住了。過不一會兒,便聽到廣播說因為電氣故障,所以導致纜車暫時停運,正在搶修。又長又慢的日語,一遍遍隻是反複的道歉,然後再用英文廣播一遍。


    這樣被吊在高空中,也算是一種奇特的經曆吧。好在風景優美異常,環顧四周美景,並不覺得這小小的意外令人掃興。


    天色一分一分地暗下來,富士山巨大的輪廓早已經模糊不見,車窗外隻聽到呼呼的風聲,因為安靜,越發顯得風聲尖利。


    祁綃隱覺得冷,符晏楠已經脫下了外套,給她披上。很溫暖,而且衣上有他的氣息,淡淡的一點剃須水的味道。


    纜車還是吊在半空中,紋絲不動。不知為什麽,祁綃隱有些擔心起來,其實她有輕微的懼高症,尤其是在陌生的高處,會覺得害怕,現在四周一團漆黑,她本能的緊緊抓著他的手,一動也不敢動。


    他說:“這樣坐著太無聊了,不如你叫我唱歌吧。”


    他隻是想讓她放輕鬆一點,於是她勉強一笑:“好啊,你要唱什麽呢?”


    他說:“天烏烏。”


    “這種小孩子的歌。”


    他說:“我很喜歡啊,小時候都沒有聽到過。”


    她笑,說:“有錢人家的小孩,當然沒聽過這種童謠,真幸福啊。”


    他淡淡一笑:“有錢人家的小孩,也不見得幸福。”


    也仿佛濃稠的汁,將人安全的浸溺。


    她說:“怎麽會不幸福,有了錢,什麽都可以買得到。”


    他說:“買不到快樂。”


    “可是比沒有錢要快樂。”她的聲音低低的,仿佛就要睡著了,“在孤兒院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為了讓嬤嬤喜歡我,費盡了心思。從小我就知道,討人喜歡是多麽難得一件事情——等我有了錢,我就要對自己好,不討任何人喜歡,隻為自己活著。”


    他的臉隱在黑暗裏,看不出什麽,她笑了笑:“有錢人家的小孩,在想什麽?”


    他許久沒有說話,她已經真的快要睡著了,忽然聽到他說:“有了錢,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一個人是真的對你好,還是因為錢的緣故。我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而在我小的時候,母親主持公司事務,她一直那樣忙,我很久才能見她一次。七歲時我就被保姆帶著,出國去念寄宿學校。在異國的第一個晚上,我根本睡不著,我一直想,如果可以用錢換回我的父母,那麽,我可以將我全部的財富都拿出來交換。”他的聲音平淡,仿佛在講述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萬眾景仰的人生,誰會知道天之驕子的寂寞。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真的睡著了。


    他沒有動,他發間散出幽香,沉沉睡著,依靠著他,全心全意,隻有他,在這虛無的高空中,在這樣一刻,隻有他。


    他也閉上眼睛,想要睡去。


    醒來時纜車已經滑動,而她蓋著他的衣服,睡得極暖。纜車頂隻有一盞橙色的燈光,召見他的臉龐,側影溫柔地注視著自己,她在一瞬間覺得,自己還並未醒來。


    “綃隱,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要什麽,你離開,卻又重新回來。”


    他的聲音依然平靜:“如果你隻是要錢,或是遇上了困難,可以對我直言,你知道我不會吝嗇,但是你用這樣的手段來欺騙我,令我覺得,無法再與你保持友好。”


    即使在盛怒中,他仍是這樣鎮定從容,世家子弟多年浸淫的修養,令她覺得無法抵抗他那種綿裏藏針的犀利。


    她騙不了他多久,身為商人,他比她想象的要聰明很多。


    她的聲音也透著寧靜:“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要什麽,我會令你覺得滿意。”


    浪漫的箱根,如詩似畫,將愛情結束在這裏,亦是蕩氣回腸。她終於明白她為什麽帶自己來箱根。那是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捏造了病情。


    他們是太吝嗇的兩個人,本能地保護自己,即使有一點淡薄的感情,也早就吹散在冰冷的夜風裏。


    不如結束。


    “我將來要嫁個有錢人。”小小的女生握緊了拳頭。


    同樣依臉稚氣的若若說:“嫁有錢人很麻煩的啦,而且他會不愛你,會對你不好。即使愛你,也隻是因為你長得漂亮。等你老了,他就不喜歡你了。”


    她說:“如果他不愛我,跟他離婚,我可以拿到一大筆錢。如果他愛我,不等我老,我就離開他,讓他永遠記得我。”


    他那樣驕傲,不會容得感情上的瑕疵。他對任何人都好,可是都不會接近,因為他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將自己放逐在這個世界之外。


    就如同,她一樣。


    他們其實很相似,總是以表象來欺騙所有的人,然後,獨自守著自己的寂寞。


    她已經決定離開,輸掉一塊錢,是件太沒麵子的事情,好在她有很多很多的錢,出國長住一段時間,或許能讓她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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