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向柏成這陣子的所作所為,向之謙就無比心寒。


    他和向柏成的身體裏明明都流有父親的血液,本該是最親的,沒想到向柏成卻視他為此生最大的仇敵,為了頂信集團的執行長之位,對他這個大哥出手狠戾,趕盡殺絕。


    反觀他和皇甫衍,不是親兄弟,卻比親兄弟還像親兄弟,真是諷刺。


    更讓向之謙覺得受傷的是,他愛情長跑多年的未婚妻喬麗雯竟在這種時候否認和他的交往,選擇和弟弟站在一塊,不日就要嫁給弟弟。


    他甩甩頭,茫然的看向前方,看不到楚格非那一貫雲淡風輕、睿智且深不可測的熟悉身影引領,讓接二連三遭到背叛的他頓覺滿心蕭索,就連腳步也跟著虛浮旁徨。


    好不容易來到墓前,將鮮花奉給了母親,威士忌則獻給渴嗜美酒的小舅。


    原想當個報喜不報憂的體貼孩子,可當向之謙細細回想起來,這才發現他竟無喜可報。


    他不知道母親會怎樣看著他,但他知道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殺伐決斷,被稱為商界鬼才的小舅,現在肯定歪著嘴,露出嘲諷的笑容,一副看破他手腳的模樣,坐等他開口自首。


    他突然覺得有個太聰明的小舅也不是件好事,想撒點小謊都難。


    自我解嘲的歪了歪嘴,向之謙索性將近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如實陳述,並告知母親和小舅接下來的打算,他明日就要離開台灣,這輩子隻怕不會再踏上這塊土地。


    離去前,他先是親吻母親的相片,接著拿起威士忌,奢侈的豪撒在小舅墓碑前,琥珀色的酒液迅速沒入土中,隻留下被濕潤過的痕跡。


    「小舅,以後再不能像這樣陪您喝酒了,若您的魂魄有靈,酒癮發了,就來美國找我吧……」


    高中畢業那年,他以為自己隻是短暫離開台灣,可現在,他確信自己將要永遠離開。


    他抬頭仰望悶黑天際的團濃烏雲,須臾,第一滴雨落下,接著第二滴、第三滴……轉眼滂沱。


    向之謙沒有閃躲,靜靜感受這如涕淚般恣意宣泄的雨水。


    新娘休息室裏,餘安朵雙眸微潤的望住身穿白紗的好友塗奐真,感性又開心地讚歎道:「塗奐真,你說你什麽意思嘛,這麽美,是想害今天來參加婚禮的男性賓客一個個捶胸頓足,後悔自己結婚太早、遺憾太晚遇到你嗎?你呀你,當心引起暴動!」


    「真的好看?」塗奐真難掩欣喜地問。


    「何止是好看,根本就是美翻天了!」餘安朵隻怕不能讚美她再多。


    「既然好看你幹麽哭?」


    「哪裏是哭,我這是高興,真的替你高興。」


    看餘安朵這樣激動,塗奐真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你可以再誇張一點,嘴巴是抹蜜了嗎?」噙著喜孜孜的笑容,她輕聲嬌斥。


    「放心,隻抹了一點點,根本不到百分之零點一,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保證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喔。」餘安朵俏皮回答。


    「你喲,比我家老公還會灌我迷湯。」


    「嗬,被你發現啦,無妨,我再多灌些。」她緊緊握住好友的手,很認真的說,「我的好奐真,你要幸福喔,一定要幸福得讓我嫉妒才行,知道嗎?」


    她和塗奐真打幼稚園起就認識,一路走來始終是最要好的朋友,即便就讀聖亞高中時並不同班,但因為都是班聯會的成員,根本沒少膩在一塊。


    撇開父母家人不論,若要從這世界上找一個最知道自己的人,那肯定非塗奐真莫屬,看到她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餘安朵是真心的替她高興。


    「那是一定要的,我才不會辜負你的祝福呢。」揩揩眼角,緩和情緒,塗奐真話鋒一轉,「你最近怎麽樣,上次不是說有同事要介紹你去相親,結果如何?」


    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有著落了,她不免要關切一下餘安朵這位單身界資深人士的最新進度。


    餘安朵孩子氣的扮了個鬼臉,「一言難盡……」不提也罷。


    有些人,不管話說得再多,再怎麽努力了解相處,不投緣就是不投緣,更別說都還沒開始交往,對方就已經撂話規定她婚後得生四個孩子,每個月薪水還要全數交給婆婆管理,哎喲我的媽呀,是想嚇死誰呀!


    「既然一言難盡,就別理了,快點換下一個。你要積極點,有看到喜歡的就主動去告白,現在的社會跟以前不一樣了,女人太矜持休想搶到好男人。」


    「嘖嘖嘖,認識你這麽多年,都不知道你原來這麽霸氣,說,這該不會是你的經驗談吧?」她打趣塗奐真。


    「是又怎樣?你啊,跟我學著點,你要是有我縱橫情場不怕跌跤的一半勇氣,也不會這麽多年感情都交白卷了。」


    扳過餘安朵的肩膀,逼她直視自己眼睛,「我呢,還是那句話,暗戀不能當飯吃,想要就去告白,不告白就爽快地忘個精光,那種不清不明的東西擺在心裏再久也不會增值,隻會發黴。」塗奐真一語雙關的瞪著她。


    餘安朵當場氣弱又心虛,「你、你又說到哪裏去了,我不過是還沒遇上喜歡的人而已,瞧你急的。」


    描繪精致的細眉一陣輕挑,塗奐真半眯著眼,咬牙質問:「真遇上喜歡的你敢去跟人家告白嗎?」


    呼吸窒了窒,她知道塗奐真在說什麽。


    跟一個人當好朋友太久就是有這點壞處,什麽見不得光的、不想見光的往事,除了自己之外,永遠還會有另一個人幫你記得牢牢地。


    餘安朵鴕鳥的不願正視自己還念念不忘,傻笑假裝沒這回事,可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當塗奐真隱諱的觸及這段青澀暗戀時,她的心口果然還是隱隱作疼了起來。


    「我……」


    「我什麽我,快說呀,敢嗎?」


    敢不敢有差嗎?那人身邊早已經有了契合又匹配的對象,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這哪裏是她敢不敢就可以超越的呢?


    「餘安朵,你……」恨鐵不成鋼。


    見塗奐真一副沒打算放過她的樣子,餘安朵心裏很清楚,再不想辦法抽身,今天肯定難逃一死。


    忽地,眼角餘光瞄見新郎徐大慶出現,她像是看到救兵,立刻開心大嚷,「哈,大慶來了!看來時間也差不多,就不跟你聊了,我先回座,你也趕緊準備進場。大慶,老婆還你嘍。」把新娘丟還給新郎自行管理,餘安朵轉身落跑。


    塗奐真仿佛洞悉她的意圖,森冷喊道:「餘安朵你給我站住!」


    雙腳瞬間僵硬,石化。餘安朵強烈懷疑塗奐真一定練過讀心術和隔空點穴,被她這麽一喊,雙腳居然不聽使喚,完全視她這個主人於無物,迫使她隻能乖乖的回過頭來,堆起笑容,陪笑道:「又怎麽啦?」


    「今天的婚宴我……」


    她立刻搶白,「我知道,你說過很多次了,每道菜都是經過你靈巧敏銳的味蕾篩選出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品嚐每一道菜,定不辜負你的一片苦心。」隻要別再逼問她敢不敢,要她搖身一變成為大胃王都行。


    塗奐真大翻白眼,「你就隻知道吃,眼前還有比吃更重要的事情呢!」


    身為客人,餘安朵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麽比大吃一頓更重要的任務。「什麽?」她一臉無辜地問。


    懶得跟餘安朵這個沒神經的解釋太多,塗奐真直接切入重點交代。


    「從這一秒鍾開始,給我打開你罷工多年的愛情雷達,然後把你那雙眼睛張到最大,給我好好的重新打起精神、仔細尋找。記住,看到喜歡的對象,什麽都不用想,立刻去告白就對了,聽到沒?」她口吻異常嚴肅認真,就隻差沒叫人筆墨伺候好讓餘安朵立下保證書。


    不明白塗奐真為什麽要這樣慎重叮嚀,更別說她實在做不到隨機告白這種事,但為了不惹毛這位性情中人,餘安朵還是乖乖地點頭。


    這年頭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識時務者就等著殉節,她餘安朵這條小命雖稱不上貴重非凡,卻也沒想要太早葬送,能留一秒是一秒。


    目送餘安朵離開新娘休息室後,塗奐真悠悠一歎,隻希望她今天的安排不會白費……


    「安朵啊安朵,無論如何你今天都要勇敢一點啊!」她喃喃低語,並在心裏傾所有念力,火力全開的替餘安朵祈禱助力。


    虧得塗奐真努力邀請,婚禮聚集了不少昔日高中同學,隨處可見的熟悉臉孔,即便餘安朵並未攜伴參加也不覺得落單、不自在,反而像是在參加同學會似的放鬆愉快。


    隨著新人進場,舉行了簡單的小儀式後,婚宴正式開席。


    數年不見,大夥兒難得聚在一塊,少不了要談談近況、敘敘過往兼聊聊八卦,會場裏充斥著此起彼落的說話聲,完全沒有半點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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