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喝了一半。」藥汁太苦,令他難以下咽。


    「要喝完你的病才能早日康複,來,將這剩下的藥全都喝下去。」她哄著,將藥喂到他唇邊。


    趙央沒再說什麽,乖順地喝下。


    一邊喂著他喝藥,趙盈雪一邊說道:「先前那些在勤光殿輪值的侍衛和太監全都被父皇處死了。」她原本就料想到此事會牽連甚廣,不想父皇竟會下令將在勤光殿中值勤的所有人都處死。


    聞言,趙央一臉驚愕,「這是為何?父皇不是命人徹查是誰暗中將那些巫蠱之物藏進時鍾裏的嗎?怎麽會將他們全都處死?!」人都死了,這要從何查起?


    「聽說是父皇見都過了這麽幾日,仍是沒查出什麽結果,大怒之下,便下令將他們全都處斬。」


    「那父皇不想查出是誰指使人構陷皇姐的事了嗎?」


    趙盈雪語帶嘲諷,「比起查出主使者是誰,父皇更在意他自身的安全,既然查不出這些輪值的侍衛和太監究竟誰被人買通了做出這種事,那也不用再費什麽工夫,不如全都殺了再換一批就是。這也算是殺雞儆猴,給新換上的太監和侍衛一個警告。」


    對父皇的自私和暴虐,趙央久久無言。


    趙盈雪提醒他,「以後我們在這宮裏要更加小心行事,否則難保這次的事不會再發生。」


    趙央沉默地頷首,緊握雙拳,他決定要把自己那些無用的溫順和善良全都埋葬掉,唯有讓自己變得更強,以及更加的冷酷,他才能保護好皇姐。


    片刻後,他說道:「皇姐,我會努力改變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加強悍,讓父皇看重,再也不讓人輕視我。」


    趙盈雪看著他溫潤的眼神漸漸褪去,換上了堅定冷硬的眼神,心裏明白這次的事給他帶來很大的震撼,才讓他有了這樣的蛻變,她輕輕拍拍他的手,輕點螓首表示鼓勵。


    正開口要說幾句勉勵的話時,一名太監進來稟告,「六公主,皇上召您前去勤光殿。」


    來到勤光殿,趙盈雪躬身行完禮後,啟口問:「不知父皇召見兒臣有何事?」勤光殿裏除了她之外,另外趙琛和戚敬元也在。


    看見女兒,趙知熙臉上露出了笑容,「盈雪,前陣子委屈了你,這次朕想給你


    個補償。」這回的事他心裏多少對女兒有些歉疚,不想她因這事而與自己離了心。


    趙盈雪抬起臉,臉上帶著適當的微笑說道:「父皇先前已命人送來不少物品給兒臣,那些便已足夠,父皇不需要再補償兒臣什麽。且上次的事乃是奸人利用兒臣所做的時鍾來陷害兒臣,要不是兒臣造出那時鍾,也不會遭人所利用,算來此事兒臣倒也有責任,父皇能不怪罪兒臣,兒臣已很感激父皇。」


    她這麽說是以退為進,承擔起部分責任,並表明冤枉她之事,並非是父皇之過。


    央弟還年幼,他們姐弟倆在這皇宮裏尚須仰賴他的庇護,因此即使她心裏對他有怨,也隻能默默吞忍下去。


    見女兒如此識大體,趙知熙龍心大悅,「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兒,朕沒有白寵你。朕讓你過來是要問你,此次秋巡朕打算帶你一塊去,也好讓你趁此機會散散心,你可願意?」


    這是先前趙琛向他提議的,他覺得能趁此機會帶女兒同去,正好也能與女兒親近親近,修補父女倆之間因這次的事而產生的嫌隙。


    聞言,趙盈雪愣了愣,還未答話,便聽戚敬元出聲道:「皇上,據臣所知,盈雪公主與春雪公主感情一向甚好,不如讓春雪公主也一塊同去,路上也好與盈雪公主做個伴。」


    接收到戚敬元暗中朝她遞來的眼神,雖不明其意,但趙盈雪毫不遲疑地順著他的話接腔說道:「是呀,請父皇讓春雪也一塊去,如此我們兩姐妹也能一同在父皇跟前盡孝。」


    「既然這樣,那就讓春雪也一道去吧。」趙知熙點頭答應。


    再敘了一會兒話,趙盈雪與戚敬元和趙琛一塊離開勤光殿。


    「聽說那日五皇兄在朝堂之上為我向父皇求情,多謝五皇兄。」出來後,趙盈雪微笑地向趙琛道謝。


    盡管知道巫蠱之物的事很有可能就是他暗中搞鬼,但她現在還不能與他撕破臉。


    「這事皇妹真正該謝的人是戚太傅,是他千裏迢迢趕回來說動了父皇,父皇才明白皇妹是被人栽贓陷害了。戚太傅對皇妹這番情誼,讓皇兄也忍不住佩服呢,就是可惜了,父皇已將皇妹許配給祁浩天了。」最後的那句話裏意有所指。


    「五殿下多慮了,下官承蒙公主尊稱一聲師傅,見公主受了不白之冤,自是該站出來為公主說幾句公道話。若是哪日五殿下發生了事,下官也會這般仗義直言。」戚敬元不著痕跡地撇開祁浩天的事。


    趙盈雪也跟著說道:「瞧,戚太傅都這麽說了,五皇兄就不要羨慕我了。」


    她與戚敬元一樣,都假裝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他當著他們兩人的麵提起祁浩天之事,分明是刻意想試探他們。


    見兩人一搭一唱,避談祁浩天之事,趙琛眼底閃過一抹惡意,笑道:「那我可就先謝過戚太傅了。對了,秋巡時祁浩天也會同去,父皇的意思是想讓盈雪與他先熟悉熟悉,待日後成親時兩人已有感情,夫妻情分才能長久。」到時他倒要看他們要如何應付祁浩天。


    戚敬元眼裏閃過一絲冷笑,就是因為得知祁浩天也要去,他才讓趙春雪同去,到時是誰看誰的好戲可就不一定。


    趙盈雪在聽聞祁浩天也要同去時,這才恍然大悟,明白為何戚敬元要她讓趙春雪也一道同去的原因了。


    春雪與祁浩天有私情,春雪也同去的話,如此她與祁浩天之間便會卡個春雪,她便用不著應付祁浩天,將他交給春雪便是,這大概就是戚敬元的用意吧。


    這麽一想,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祁浩天也要同去嗎,這樣也好,趁此機會,也好瞧瞧這人是不是像父皇說得那般好。」


    趙琛見她說得坦然,似乎並無不快之意,又瞟向戚敬元,見他臉上也帶著笑意,心中暗自生疑,這兩人難道並非如他先前所料想那般另有私情嗎?


    若是如此,那麽他安排的計畫就難以進行了。


    不,連四皇叔都認為他們兩人之間有私情,他們定是裝出來的。且讓他們得意一時,屆時……


    擺在案頭上的銀質雕花時鍾敲了八響,戚敬元瞅了眼時鍾,時針指著戌正的位置,依據趙盈雪的說法,現下是晚上八點。


    他抬指摸了摸那時鍾上浮雕的花紋,嘴角噙著抹寵溺的笑,也不知她那腦袋裏哪來的這些奇妙構思,能做出這些旁人都想不到的奇特物品。


    同樣在書房裏的辰剛、聶寧和管紹和幾人也看向那座發出聲響的時鍾。


    辰剛咧嘴笑道:「這玩意兒真是有趣,時間一到它便會自個兒響,一天準時響二十四次,真不知盈雪公主是怎麽想出這玩意兒的。」


    「你口中的這玩意兒,上次可差點害得她被眨為庶民,流放邊疆。」聶寧提醒他。


    「這事哪能怪她,該怪的是那設計陷害她的人。」辰剛駁道。


    他先前潛入明光府暗中保護盈雪公主好幾日,對這位聰慧又沒什麽架子的公主挺有好感,覺得依她的人品和才智,足以匹配得上自家主子,因此心裏已把她當成自家主母了。


    想到一事,他問:「主子可查到是誰用那種陰毒的計謀來陷害她?」


    「我查到有兩人最有嫌疑,一是趙春雪,二是常貴妃。」


    為了得知事發當時勤光殿的情形,他趁著那些輪值的侍衛和太監尚未被處斬前,曾詳細詢問過其中一名太監,根據那太監的說詞,他反覆推敲當日那些妃嬪和公主的舉動後,發現常貴妃與趙春雪是最有嫌疑的。


    當時是趙春雪撞了一位妃嬪才使時鍾掉落在地,令藏放在時鍾裏的那些巫蠱之物掉落出來;而常貴妃則假意斥罵說錯話的李嬪,引起皇上的注意。


    這兩人究竟誰是主謀尚不知,不過從兩人相約一塊前往勤光殿觀賞時鍾之事石來,這兩人極有可能是共謀。


    聶寧皺了皺眉,提醒他一件事,「主子,晁國宮中的爭鬥咱們還是不要太過涉入為好,眼下該以咱們的大計為重。」他擔心主子因兒女之情而疏忽了他們籌謀多年的大事,尤其現下正值緊要關頭,更不能分心輕忽。


    「聶叔放心,這事我自有分寸。」他收回心神,重回適才幾人正在商討的事。隱忍籌謀多年,眼看他的計畫逐漸實現,他不會讓任何事情分了他的心。


    也因此他無法給予趙盈雪任何承諾,隻能與她約定兩年後,兩年後是成是敗,自見分曉。


    敗了,他連命都沒有了,更遑論其他;若是勝了,他便能風風光光回來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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