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放不下心,宇文煬又再次叮囑了一番,甚至連幾點就吩咐人關上景陽宮的宮門都二說了清楚,直到再沒東西可以說了,他才算多少放下一點心,想著都已經交代了這麽多,若是還會出事,那也隻能到時候再想辦法了。


    包小嵐被一堆交代給弄得頭暈,但是表情還是很端正,讓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直接將人給摟進懷裏。


    「等過了明日,過了明日就好了,接下來一切都會好的……」


    雖然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但是也感覺得到他身上的緊繃,她知道自己幫不了他什麽,隻能輕輕的環著他,在他的背上輕拍。


    她的動作有點像是在哄娃娃那樣,拍一下滑一下,讓他為之失笑,低下頭,在她唇上輕輕的碰了碰。


    「記得你說過的話,若我死了,你要給我收屍,然後得趕緊來陪我。」他沒想過事敗,但若真有個萬一,他也不會繼續活著讓宇文連有羞辱他的機會。


    包小嵐的心一緊,環抱著他的手也緊了緊,「知道了,我會的!隻是到時候別走得太快啊,我怕我會追不上。」


    「知道了。」他淺淺笑著,將她抱得死緊,像是下一刻就會失去這樣的溫度一投。


    他們擁抱許久,但是沒有誰再提到喜歡不喜歡的問題,他們都知道屬於彼此的感情是生死相隨。


    夜逐漸降臨,即使再不舍還是要放手,他依依不舍的看著她一點點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而他將迎向一片金甲之聲。


    他瞬間扔掉所有的兒女情長,讓自己的表情肅然,再也沒有一絲的軟弱讓人看見。


    進是生,退是死,且看明朝。


    【第九章】


    大啟皇朝兩百一十四年的八月十五,是所有人在百年之內都不會遺忘的中秋節。


    中秋節一早,皇帝本該帶著皇子們在宮中先行祭祖之後,就出宮到帝陵另行祭拜,隻是那日早晨,皇帝車駕卻久久不曾從宮中験出,讓等在路邊的百姓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卻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很快的當消息傳進各官員的家中,除了幾個早就心裏有數的人外,其他人都不斷的讓自己家的下人到宮門前去打聽消息。


    隻是隨著早上皇帝車駕不曾出現後,宮中的東南西北四門也全都關閉,甚至剩下的幾個小門也全都關上,沒有人可以進出。


    所有人開始覺得不對勁的時候,隻見一隊士兵直接站在四大門前鎮守,但是不管怎麽問,那些人沒有一個開口,而且兩個時辰就輪換一班,交接也絲毫不混亂。


    而過不了一個時辰,京城的四門也關上了,禁止進出,同樣被士兵們守著門。


    第二日,文武百官再次聚集到宮中大門外,卻依然隻見到閉鎖的大門,且宮中沒有任何消息不說,早朝更是停了。


    這一日,所有人全都吊著一顆心,不明白那朱紅宮牆內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隻能派人守著四大門,等著不管是什麽人還是消息從裏頭一出來,就馬上往回傳。


    隻是等到了深夜,還是沒有消息,這第二日的晚上,京城裏起碼有一半的人家晚上睡不著覺。


    第三天早上,許多人又是天未亮就起床等著消息了,而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忽然從宮中的方向見到了一道紅色狼煙冉冉升起,接著一直封鎖的四大宮門開了,許多人馬出來宣召大臣入宮。


    等這些人入宮後,發現不過是短短的兩天,這宮裏居然已經風雲變色。


    皇帝宇文常簽下禪位書,由大皇子宇文煬繼位,二皇子宇文凱和三皇子宇文連各自封王,大啟皇朝確定了繼承人,立新年號為承新。


    就在外頭正為這個消息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宇文常結束了這兩天的對峙,坐在景德宮中的暖閣內,看著站在一旁的宇文煬,久久才用乾澀的語氣問了第一句話。


    「我不問你為什麽,因為這個位置許多人都想爭,但我隻想問,是什麽讓你變得這麽急迫?你該知道的,莫名的閉宮三天,接下來就是我的禪位,以後的史書裏,你一個逼宮篡位的名頭是絕對跑不掉的。」


    宇文煬看著皇帝,不,該說是太上皇了,然後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我一點都不在乎。篡位也好,逼宮也好,我既然做了,又何必怕史書如何寫?父皇,曾經的我一點也不想這樣的,但是有人將我逼上了這條路,我不能退,所以我隻能進了。」


    宇文常嗓子有些乾,聽了這話後,急著想要說話卻忍不住乾咳了起來,直到喝了一杯茶水後才慢慢緩過來,眼裏有著濃重的不滿,高聲斥喝著,「誰逼你了?!難道有人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嗎?」


    宇文煬對於他的怒火一點感覺都沒有,微笑著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麵前,「逼我的人不正是你還有宇文連嗎?」


    「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


    「是宇文連與和妃的外家弄斷了我的腿,逼得我明白原來為了那個位置,兄弟情分實在算不得什麽;是你逼我的,在我受了傷後放棄了我,處處掩蓋著宇文連做過的事,隻因為他是另外一個可能的繼承人。」他平靜的一一述說著,然後在宇文常想反駁的時候又繼續說道:「如果隻是這些我都忍了,但是,宇文連他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小嵐的身上來,我可以忍受從高高在上跌落,卻沒辦法忍受讓她陪著我一起低三下四的去討好其他人,何況那些東西原本都該是屬於我的。」


    宇文常沒想到包小嵐居然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他忍不住驚呼,「那隻是一個女人!你就為了那一個普通的女人逼迫父親兄弟?!」


    「對你們來說,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對我來說,她是我人生的陽光,是我的唯了」


    他知道他們不會懂,不會懂得當從原有的高度跌入塵埃的時候,被人帶著從塵埃裏爬起來的感覺。


    她常常把自己放到最低最低,低到認為自己卑微的無法與他並行,但是當他問著她是否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時候,她卻能毫不猶豫的答應他。


    他看著宇文常無法置信的目光,隻淡淡問了句,「我曾問她,若我在這次大事後死了,她可願意陪著我一起死,她的回答不曾猶豫,她願意陪著我一起死。就憑這一點,你身邊的女人中有誰能夠做到?」


    宇文常搖頭,「沒有人,但是那個女人也有可能隻是哄你的。」對於後宮裏的那些女人他有自知之明,能夠為他而死又不帶目的的女人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


    宇文煬拄著拐杖走過他的身邊,「如果你隻能這麽想,你也未免太過可悲了,因為沒有一個人曾對你說真心話。她的真實,值得我相信。」


    「我走了,這景德宮還是留給您住吧,我還是住在景陽宮就行,那裏我也習慣了,隻是其他人都隻能移出去了。」宇文煬不曾停下腳步,背對著他說。


    而宇文常在他走出暖閣前隻問了最後一句,「你會善待你所有的弟弟吧?」他沒問宇文凱,因為逼宮的時候他就站在一邊,如果自己還不知道這兩個兒子是同一邊的,那他就真的傻得可以了。


    宇文煬明白他是怕自己去找宇文連的麻煩,「若自己不主動找死,我會保他們一世平安,就如同我逼宮的時候給你開出來的條件,我不會主動除掉他們,除非有人再次犯了我的忌諱。」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第一次,他走出景德宮的時候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似乎連天空看起來都格外的藍,這種再也沒人能夠抓住他把柄威脅他的感覺終於讓他舒服多了。


    啊!終於能夠回去了!


    回家,回到那個有她在的地方。


    此心安處即是吾鄉。


    大啟皇朝換了接班人,也讓百姓們多了許多談資,而最近轟動的事大概就是新皇要立後的事情了。


    新皇宇文湯,年方二十三,俊美無儔,玉樹臨風,唯一的缺點就是腿有點殘疾,但是除去這個,新皇的後宮目前為止隻有一個側妃,這麽乾淨的後宮,在完成了禪讓後,很快的就成為京中最熱門的話題。


    各家有適齡女兒的,無不拚命打聽新皇的喜好,就希望自家女兒能夠一舉攀上高枝,從而提攜家族。


    隻是當眾人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時,新皇卻突然宣布讓禮部準備立後典禮,這讓禮部尚書突然懵了。


    「皇上您說要立後,但是都還沒有選秀呢!是要立哪一位閨秀啊?!」


    宇文煬身著龍袍,淡淡的掃過那個連站著都有點抖的老尚書,隻說了一句,「朕不需要選秀,朕要將包氏升為皇後。」


    一語落,激起滔天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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