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隻因為如此,所以明明是他的人受了委屈,卻要擔下所有的錯。


    他不能喊不服,甚至不能有任何一絲的怨慰,否則一個對兄弟不仁、對長上不孝的大帽子就會扣到他的頭上。


    他費盡了心機,創造如今的大好局麵,卻可能就因為這一點小事,成了為他人做嫁衣的蠢蛋。


    打開了房門,廂房裏有著淡淡的藥香,他走進屋子裏,穿過外間進了內室,隻見包小嵐用被子將自己卷成一個大包,窩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純真的睡顏,手撫過她的臉頰,那裏抹了藥,雖然消了腫,但是上頭青紫的痕跡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夠不見的。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卻又慢慢的一點一點開始清醒。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時候隻覺得她讓人厭惡又可恨,那表麵看起來的純真不過是為了隱藏內心的肮髒,於是雖把她擺到二等宮女的位置,卻讓她去做粗使丫頭的活計。


    接著又為了折辱她,甚至賞了那些不能吃的東西下去,以為她會哭、會露出對他的埋怨,結果她不但沒有,反而還歡天喜地,甚至說他是個好人。


    直到後來,誤會解除,他把她放在自己身邊,感受著她貼心仔細的服侍,有許多的東西開始慢慢的變得不同,甚至他曾經覺得不怎麽好看的麵容看起來也可愛多了,他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感覺。


    隻是她一次次的用自卑為藉口拒絕他,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也懷疑她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腿瘸了,所以才想盡辦法拒絕。


    後來,證明了這一切又是他的小人之心,她對著他說最喜歡他,雖然可能比不上點心,但是也讓他高興了好幾日。


    喜歡似乎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累積,一點一點的被一個人吸引,然後願意把一個人的一切細節都藏在心裏,放在腦海裏。


    點點滴滴,絲絲成絹,將人裹得嚴嚴實實,再也逃不脫這由愛編織而成的網。


    包小嵐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那樣的視線讓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然後見到的就是宇文煬坐在床邊,深情的望著她。


    她裹著被子坐起身,一頭長發打成了辮子鬆鬆垮垮的披散在腦後,幾綹落發垂散在肩膀上,身上隻穿了一件小衣,也因為睡覺時的滾動鬆脫了大半,鵝黃色的肚兜就這麽若隱若現的露在外頭。


    「主子爺,怎麽來了呢?!」時辰還太早,昨兒個又太晚睡,讓包小嵐還迷迷糊糊的,雖然睜開了眼,卻沒拿起該有的規矩。


    她的這副模樣落在他眼裏,讓他的眼忍不住暗沉深邃許多,若不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就不會隻是這麽看著,而是直接卷了人上床,做點該做的事情了。


    「來看看你。」他輕聲說著,怕驚了她。


    包小嵐揉了揉眼,雙眼變得有些水汪汪的,然後對著他眨了眨,嘟囔著,「我有什麽好看的啊?我每日都在您的身邊啊!」


    「那在我身邊真的好嗎?我若是……送走你又如何?」


    送走……包小嵐後知後覺的聽明白了這句話,然後瞪大了眼,幾乎是狼狽的撲到他的身上,抓著他的衣襟,慌慌張張的問著。


    「為什麽要送走我啊?為什麽啊?我是哪裏做錯了嗎?還是因為我給主子爺惹了麻煩了?!」


    包小嵐急著說話,沒一會兒就開始結巴,然後努力想著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麽,怎麽一大早的主子就要送她走呢?


    如果被送走了,她還能夠天天看見他嗎?


    如果被送走了,她和他之間是不是什麽關係都沒有了?沒有了關係,是不是她連一個光明正大站在他身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著急的神色徹底的取悅了他,他任由衣裳被她抓著,幽幽的問著,「不是說不願當我的侍妾嗎?不是說隻要當個奴婢就好嗎?那奴婢被送出去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包小嵐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恍惚了,有些語無倫次,「為什麽啊?不是隻有奴婢才能一直跟著主子的嗎?我……就隻想要一直跟著主子而已啊!我真的不貪心!我不貪心……」


    他輕輕撫著她的發,用手指將她的散落鬢發輕輕的撥弄整齊,「包小嵐,我現在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你如果繼續待在我身邊,我怕又會出現像昨天那樣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完全的保護著她,想要能夠讓她永遠都保持著那樣天真單純的笑容,想要在自己一低頭的瞬間,就能見到她的笑容。


    包小嵐怔怔的看著他,「很危險嗎?如果隻是昨兒個那樣的事,我不怕,才流了一點血而已,就隻是一點小傷,我一點都不在意的!」


    宇文煬停下了撫著她發的手,然後定定的望著她,「小嵐,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你,若我想讓你當我的妻,你可願意?」


    「妻?」她傻傻的重複了一次,然後愣愣的看著他,「主子爺!這是不可能的啊!我隻是一個宮女,而且我什麽都不……」


    他搗著她的唇,認真的望著她,「別說那些,就說如果我不是你的主子,如果你不去想那麽多,就隻跟著你的心走,你說過你喜歡我的,那麽你是否願意做我的妻?給我一個答案,好嗎?」


    包小嵐看著眼前的男人,他俊美的臉龐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的,雖然身子有點瘦弱,不像村子裏的那些男人般虎背熊腰,但是他行走之間自有一股威勢,每一個淺笑凝盼,都能夠勾走她的心。


    說她沒有仔細去想那麽多,但是當周遭人說著自己有福氣的時候,她也是曾一次次的想過這個問題。


    她有福氣嗎?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有的,因為上天給了她這樣的機會,能夠見到眼前這個男人,甚至能夠跟在他的身邊,為他準備一切的去服侍他。


    曾經,她以為這樣的自己就是有福了。


    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太貪心了。


    她想要一直看著他,想要看著他多對她笑,想要他多多的看著她,甚至想要多聽幾次「他心悅著她」這樣的話。


    然後每一次這樣的念頭一升起來的時候,她自己總會驚醒,接著就會開始在心裏不斷的提醒自己,她該知足了,她隻是一個小宮女,她對他來說隻是一個奴婢,她若還想要得更多,那不隻是一種不知足,更是一種罪。


    所有人都以為她傻得不明白侍妾的意思,但其實她明白的,因為那個她曾問過奶奶,在田裏撿著爛菜的婦人就曾是個侍妾。


    那婦人就是太不知足了,所以孩子死了,還被趕出來了,再也見不到她所謂的良人,隻能獨自淒慘而落魄的過著下半輩子。


    她不想這樣,起碼不想要被趕走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所以她隻能告訴自己不要不知足,她隻要傻傻的告訴自己已經很滿足就行了。


    隻是,她真的不想嗎?如果他不是她的主子的話,她會不想和這樣一個人永永遠遠的過一輩子?


    「我想……我願意……」她的眼眶不知道何時紅了起來,淚水一滴滴的慢慢滑落。


    「我想,我一千一百個想,可你就是我的主子啊!就是我想得、喜歡得心都疼了的主子啊!你以後會有明媒正娶的皇子妃,甚至會有更多千金小姐當側妃,如果你想,甚至還可以有許多的侍妾和通房丫頭!」這些都是她在學規矩的時候,為了分辨各個等級的貴人,由那些嬤嬤們教過的。


    她抓著他衣衫的手,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發白,她低下頭,斷斷續續的低喃著,「可是我隻是一個丫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宮女,我沒有好的外貌,甚至一個大字都不認得,我何德何能能夠答應這樣的好事?喜歡就可以了嗎?隻要喜歡就能夠作這樣大的夢嗎?」


    她搖搖頭,「我知道那是不行的,我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沒有這樣作夢的權力。」


    宇文煬看著她邊流淚邊說,那點滴的淚水似乎燙傷了心底的某處,一陣陣的疼,但是他也有些意外,原來這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心裏頭竟然也有這樣多的想法。


    「所以呢?我現在給你的就是一個作夢的權力!告訴我,你可願意和我做對普通的夫妻?如果我真有了不測,你是不是願意……」


    包小嵐猛地抬頭,語氣有些高昂的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有那一天,我願意陪著你一起死!」


    生前她無法奢望和他一起,但是一起死……她有這樣的勇氣。


    宇文煬眼睛閃過一瞬的精光,「這可是你說的。」


    包小嵐抹了抹臉上的淚,小臉滿是嚴肅的點頭,「是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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