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到那已經冒著油光的點心時,彩薇忽然有點愣住了,她傻愣愣的問著,「哎!小嵐,主子賞給你的點心都是這樣的嗎?」


    這明明就是放了許多天的東西啊!若是冬日倒也還好,隻是現在還是大熱天呢,賞這樣看著就要壞的東西是什麽意思呢?


    包小嵐從自己的小荷包裏又拿出一個點心來吃,邊吃邊點頭的說道:「是啊,可好吃了!又軟又糯,油也足,跟我老家做的一個樣。」


    「蛤?」彩薇不懂了,她有些躊躇的說:「可是這……看起來已經放了許多天了,大皇子是真心要賞你的?怎麽感覺是在糟蹋人……」


    包小嵐搖了搖頭,「我也知道這放了幾天了,可是不是還沒壞嗎?而且吃起來好吃就行了。」


    彩薇很想說,這不是好吃不好吃的問題,這種天氣下還放了這麽多天,要是餿了還吃下肚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但是這快餿的點心還賞給你吃,你說大皇子到底是對你好還是故意想整治你啊?」


    站在樹林外頭的人全都屏聲靜氣,坐在軟轎裏頭的宇文煬更是凝神,靜靜等著包小嵐回答。


    說實在的,這些日子以來,他隨手打賞的那些東西,與其說是打賞,還不如說是打算折辱她,雖說每次朝夕都表示她很高興,但他心底是不信的,甚至還陰暗的想著,她大約是在心中詛咒著他,或者是表麵上裝得高興,背地裏就把那些東西全給扔了也說不定。


    隻是沒想到今兒個出門回來,卻看見那個被他認定內裏藏奸的小宮女一臉高興的吃著快餿的點心,還和別人聊到他,讓他忍不住讓人停了下來,想聽聽她私下會說些什麽。


    隻是沒想到,她不隻沒有說他任何的壞話,甚至還用了讓他目瞪口呆的言語讚美他。


    甚至還一再重複!


    他不隻是目瞪口呆而已了,他突然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自己有點傻。


    曾經日理萬機,離皇位幾乎隻差一步的他,居然小心眼的和一個小宮女計較著,隻為探測她是否如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樣沒安好心眼?


    如果不是他斷了腿,如果不是他從此與皇位失之交臂,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失去鬥誌的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心胸狹窄和小心眼!他在心中冷冷的嘲諷著自己,就像從前他諷剌著那些連點小事都辦不好的下屬的時候。


    當他聽著包小嵐左一句稱讚右一句讚美的時候,心中毫不覺得受之有愧,有的隻是他對自己看走了眼的懊惱,就這樣一個傻瓜,他竟然也能夠懷疑她別有所圖。


    更糟糕的是,這樣一個傻瓜還不知道自己讓他羞辱了這麽久,居然還在外人麵前大力的稱讚他,真是越聽越煩躁。


    包小嵐清脆的說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主子爺自然是對我好啦!給我的就是給我的,怎麽還要去猜主子到底是什麽心思呢?更何況這不是沒壞嘛!」


    彩薇歎了口氣,對於這樣天真的回答,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隻是拍拍包小嵐的肩,輕輕說著,「小嵐,你這樣的性子也不知道到底好還是不好……不過起碼就現在看來,或許你這樣反而更適合在這宮裏活下去吧。」


    說完,她也沒再多說什麽,起身拍了拍裙子就摶著那盒點心走了,留下包小嵐一個人悠悠哉哉的坐在那裏,繼續吃著點心,感受著夏日難得的涼風從身邊拂過,帶起落葉發出一陣沙沙聲。


    「好不好又怎麽樣呢,這日子總是要自己好好過的啊……」她吞下點心,抬起小臉望著天空,喃喃自語。


    樹林外的宇文煬聽到她的話頓時身子一震,臉上滿是複雜神色,心中若有所感,看著那個偷懶的小丫頭一眼後,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殘疾的腿,許久才輕輕說道:「回去吧。」


    是啊!這日子好不好總是他自己要過,如果他不好好過,難道還能指望著那些


    早想把他踢下穀底的弟弟們幫扶他一把嗎?


    他是該好好想想了。


    包小嵐偷了半天懶,順便吃了一些點心,終於心滿意足的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打算洗洗手臉換個衣裳就去當差。


    隻是她人才剛走出樹林不久,就見到有一陣子沒遇到的紫鳶正在不遠處張望,她喜顔逐開的小跑著迎了過去。


    「紫鳶姐姐,怎麽在這裏站著呢?等……」她話還沒說完,就讓一臉著急的紫鳶拉著往邊上的小花圜裏跑。


    「行了!別說了,主子爺要見你!」


    「蛤?可是我還沒換衣裳,我……」


    「別管那些了,主子要見你,難道還能夠讓主子等不成?」紫鳶也不知道這時候主子爺要見她到底是為了什麽,但是看主子爺的臉色不好,怎麽也不能讓她再拖拖拉拉的惹得主子爺更加厭煩。


    包小嵐見她說得急,還以為是有什麽大事,也就鬆了力氣趕緊跟著跑,要不以她的力氣,如果不是她願意,紫鳶想拉著她跑還真的不太可能。


    小花園裏就如她前些日子感覺的那樣,雖然一片綠意盎然卻帶著隱隱的蕭瑟,她被帶到園子裏的涼亭邊,宇文煬正坐在裏麵,見到她來了之後,便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一時之間,包小嵐有點迷糊。這是怎麽了?怎麽讓其他姐姐們都下去了?


    「包小嵐。」


    「是!奴婢在!」她精神抖擻的抬起頭應著,一時竟忘了在宮裏奴婢是不能抬頭直視主子的。


    就算是那些伺候主子的通房丫頭,平時也隻能低垂著眼,不能直接看向主子的臉,更不用說是她們這樣的小宮女了,但包小嵐卻傻愣愣的盯著宇文煬。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認真看主子的臉呢!包小嵐有些走神的想著。


    果然很俊俏,跟村裏的大黑阿虎他們比起來就是不一樣,不過那身子看起來真是瘦弱了點,膚色也白了點……除了這些外,主子爺果然是長得挺好的呢!


    宇文煬之前看見包小嵐隻覺得她說話做事都是別有心機,但今兒個聽了那些話,他以全新的目光去觀察她,那些曾以為的心機深沉卻再也看不出來了,甚至還覺得這丫頭圓滾滾的,看起來傻得可愛。


    他難得的露出許久不見的和煦笑容,「那些點心好吃嗎?」


    「啊?!」包小嵐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愣了下,傻乎乎的回答,「好吃啊!挺好吃的!」


    宇文煬見到她露出的單純笑容,心中忽然有種被羽毛輕撓過的感覺,絲絲縷縷的發癢,又如夏日微風掃過,給他一種清爽的感覺。


    「好吃嗎?可那都是我特意讓人拿了快壞的點心給你,我這麽做,你就不生氣?」宇文煬直接的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看,打算看見她真實的情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此一舉,不管是見她或者是說這些話,但是他突然就是想這麽做了。


    包小嵐愣了下,啊了聲,摸摸頭發,也沒有問為什麽要特意弄那些快壞了的東西給她吃,隻是很老實的回答。


    「生氣什麽的那也太不應該了,畢竟主子爺給了我吃的東西呢,再說了,那點心不是沒壞嗎?我真的覺得還挺好吃的啊!」說完她又露出傻乎乎的溫暖笑容,忘記了自己沒用奴婢兩個字自稱。


    宇文煬不因為這簡單的回答就放過她,反而更加的咄咄逼人,「別人對你如何你都不生氣嗎?就算是這樣折辱你,你難道沒有半分的不滿和委屈嗎?」


    「委屈?委屈什麽?」包小嵐還是一臉的茫然,怎麽主子爺說話她都聽不大懂呢?


    不過她想了想,雖然不大明白他為什麽執著在她委不委屈或者有沒有生氣這個問題上,她覺得還是要把自己感激的理由給表示清楚才行。


    於是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裏頭清澈得看不出惡意的雜質,「奴婢是真的不覺得這有什麽委屈的,主子給了,奴婢就受著,又不是挨打,再說了,以前奴婢的奶奶說過,咱們做人就得知足,可不能對於送到手上的好事不滿,否則老天可是會降下懲罰的。」


    宇文煬想起自己遭人陷害而失去了角逐儲君的資格,冷冷一笑,帶著壓抑許久的憤恨,滿是怨恨的說:「是嗎?但總是有人不知足,還因此害了別人呢,我就得倒楣承受對方的惡了?那害人的好好過日子,我呢?我失去了全部——」


    他失去的太多,讓他在大部分的時候都不願踏出景陽宮,甚至連正殿都不想出去,隻因為他不想去麵對。


    不能麵對是因為他連表現出恨意都不行,即使知道下手的主犯是誰,也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報複,隻因為他的父皇不會允許在他的眼皮下,出現兄弟鬩牆這樣的戲碼。


    要說包小嵐傻,但是有時候她也會在一些時刻難得的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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