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倪真覺得自己和洗手間犯衝,否則這陣子為何總在洗手間附近遇見或發生不愉快的事。


    "嗨,我叫sally,中文名字是周汶儷。"


    宋倪真剛走進洗手間,就在洗手台前遇見了方才那個主動過來與博學頤打招呼的女人。


    她正在補妝,一手拿著紫紅色粉餅盒,另一手則拿著粉撲,在眼尾餘光瞟見宋倪真進到洗手間後,馬上停下補妝動作,轉過來與她打招呼。


    "我是……宋倪真。"宋倪真遲疑了下,心想無所謂,才大方地說出自己的姓名,並對她伸出一手。


    然而,周汶儷仍是一手握著粉餅盒,一手抓著粉撲,動也不動,僅用雙眸緊瞅著她,眸光中遺帶著明顯的揶揄,豐潤的唇哼出一氣聲,然後收回視線。


    看著自己本想善意與人一握,最終卻僵在空氣中的一手,宋倪真有點發火。


    "宋小姐,你不知道女人在洗手間裏是不握手的嗎?"周汶儷補好妝,將粉撲放入粉餅盒裏,再將粉餅盒丟到名牌手提皮包中。


    "是嗎?"宋倪真收回手,真後悔自己的率直,"據我所知,那應該不是指所有女人,而隻是一部分的女人吧?"


    她看出她的敵意了,早在她走到傅學頤和她的餐桌旁,她就該瞧出那濃烈得化不開來的敵意。


    是敵人,當然不可能握手,所以別說是在洗手間裏了,就算在任何場所,她們都不可能握手。


    她的反擊,換來周汶儷的抬頭凝視,隨即,她又不在乎地一哼,嘴角勾起笑。


    "聽你的口氣,似乎已經可以猜出我和學頤的關係了?"


    學頤!


    他們關係很親密?


    "就算有什麽關係,我想,那應該也是過去式了。"鎮定了下來,宋倪真笑笑地反擊。


    她告訴自己,沒道理輸。


    雖然眼前的女人體態婀娜,輪廓又深又迷人,但她也是廣告界中眾人公認的廣告之花好嗎?


    若真比起條件,也不比她差。


    "你……"周汶儷氣得咬牙,但隨即似想起了什麽,抬起一手掩住嘴笑。


    "我雖然是過去式,但不知你聽過沒有?有的過去式是甜美的,甜美得令人難忘,那種過去呀,總好過讓人食之無味的現在。"


    "你說我……食之無味?"


    宋倪真翻臉瞪她。


    這個女人很欠扁,她一點也不介意代勞。    。


    "嗬……我可沒指名道姓喔!"


    "你是不是從來沒被人扁過呀?"


    宋倪真發誓,從沒見過這麽欠扁的女人。


    "你威脅我呀?"周汶儷目露精光,也要起狠來,"我告訴你,我周汶儷可不是被嚇大的。


    還有,你識趣的話,就趕緊和傅學頤分手,他是我的,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靠,我看你是在作夢吧!"


    雖然宋倪真沒想跟那個讓她恨到牙癢癢的男人在一起,但就是不想丟臉。


    現在如果她認輸,答應放棄博學頤,感覺就像不戰而逃的膽小鬼。


    "我是不是在作夢,你很快就會知道。"


    哼了聲,周汶儷看了她最後一眼,裏頭充滿挑釁意味。


    "過去這麽多年來,我可是傅學頤唯一公開承認過的女朋友。"


    是因為這樣嗎?這原因……讓她充滿了自信?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那你們又為何分手?"想想,那個該死的男人交友確實不單純。


    上個星期,在韓式燒烤餐廳的洗手間前,她不也曾經親眼目睹他極親密的摟著一個女人,最後還一起進了洗手間去。


    "我們分手……"周汶儷一時被問住,停頓了幾秒,但很快地,她不在意的一笑,"我們分手是因為我和別人結婚。"


    她還記得,當她告訴傅學頤她即將結婚的消息時,他陰沉駭人的臉色。


    "你和別人結婚!?"


    宋倪真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沒……沒錯,那時候我因為要和別人結婚,所以不得不和學頤分手。"


    "那麽現在呢?"


    "現在?"


    昂起胸膛來,周汶儷道:"現在我又恢複單身了,所以……"


    宋倪真接了她的話:"所以你要重新回到傅學頤身邊?"


    靠!又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以為全世界都繞著她轉的人。


    "沒錯。"周汶儷答得一點也不心虛,甚至露出一記燦爛的笑。


    宋倪真睥睨了她一眼,搖頭歎息。


    "你方才的意思是說,你離婚了?"


    她發誓,傅學頤要是真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她要一輩子瞧不起他,而且見一次,數落一回。


    "對!"周汶儷得意的笑。


    宋倪真翻翻白眼。


    "我真為你的前夫感到高興!"


    撇下話,她轉身,選了間廁所,走進去,落上鎖。


    "你……"周汶儷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想了半天,然後大吼:"喂,你出來,有膽你出來,把話說清楚!"


    誰甩她,宋倪真不再給予任何回應。


    宋倪真很意外,當她離開洗手問走回座位時,所見到的景象。


    周汶儷站在桌邊,皺著一張可憐兮兮的臉,眼底蓄滿淚水,嗓音中帶著濃濃哭腔,似一個深深被傷害,仍無怨無悔的癡情女子。


    宋倪真不知道傅學頤到底跟她說了什麽,抑或是她又向傅學頤說了些什麽,隻聽見了她的最後一句話。


    "從來不是錢的關係,學頤,你要相信我,這些日子來,我真的很痛苦,我好後悔,甚至怨自己怎會選擇他?


    我很差勁對不對?但,我知道我錯了,我忘不了你呀,所以我離婚了,我回來了,我……"


    博學頤一點不為所動,僅用一雙冰冷的眼睇著她。


    "學頤,你要相信我的話,我是為了你才離婚的呀!"周汶儷雙手搗


    傅學頤仍是不發一語,冷冷地看著她。


    "學頤……"放下雙手,周汶儷臉上淚水縱橫,激動的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他。


    博學頤沒抬起手來推開她,但也沒伸手抱緊她,隻是眉宇之間,多了抹清晰可辨的陰鬱。


    那抹陰鬱,宋倪真見到了,她來到他們兩人身後,抬起一手來,輕輕在周汶儷的肩上拍了幾下。


    "什麽事?"真情告白被打擾了,周汶儷很不高興,匆匆抬起頭來。


    一見到是宋倪真,她不僅不驚、不怕,反倒以一種極似挑釁的神情看著她,勾在傅學頤頸子上的雙臂,攬得更緊,似隻無尾熊,恨不得將全身都貼在他的身上。


    "我可以請你讓一下路嗎?"該賞她一杯水的,宋倪真在心裏不知罵了幾回。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博學頤似乎也注意到她,深炯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我認為,我並沒有擋到你!"見博學頤沒開口,周汶儷大膽了起來。


    她猜測,或許這一回,他並沒有太喜歡他的女伴,否則他怎會連將她推開的動作也沒有。


    "你是沒有擋到我的人沒錯,但……你擋到了我的視線。"礙眼,非常地礙眼。


    "你的視線?"


    那隻無尾熊終於稍稍清醒過來,從被當成是尤加利樹幹的博學頤身上栘開,正眼麵對宋倪真。


    "沒錯,就是我的視線。"真糟糕,宋倪真感覺自己的火氣越來越大。


    好吧,她承認,就算她是他的前女友好了,但怎能一點也無視於現任女友的存在,在她麵前,與她的男友,呃……姑且不談她和傅學頤的關係,總之,周汶儷該有所節製,不該在她麵前勾引傅學頤。


    看著她,周汶儷瞪大了眼,過了一會兒,她呀地一聲,大笑出來。


    "學頤呀,你看你現在的女友多沒信心呀!我隻不過是稍微的跟你親近一下下,她就嚇成這樣,怕你被我給搶……"


    嘩啦!!


    一記水聲順利阻斷了周汶儷沒來得及說完的話,同時震驚周圍的人。


    隻見宋倪真一手拿著杯子,瞪著眼前被潑水的女人,高高勾起嘴角。


    "據我過往的經驗告訴我,想讓愛幻想的人馬上清醒過來,水會是最有效的東西。"


    爽,真是爽快,她終於將想了好久的動作,付諸行動。


    "你、你……"周汶儷氣得全身發抖。


    宋倪真表現出一點也不在乎的模樣,甚王在她麵前咧開嘴大笑,"我竟敢潑你水?"她幫她把話接了。


    這時,餐廳的經理趕過來了解情況。


    "對不起,三位,呃……"


    一轉眼見到傅學頤,經理的態勢一下子變得更和緩,"傅先生,你們……"


    "我們馬上走。"終於,傅學頤開口,動作很快地推開椅子站起身,閃過被潑了水的女人,一手握起宋倪真的手,拉著她就往外走。


    周汶儷一時反應不過來,等她有了動作,傅學頤和宋倪真已走到了餐廳門口。


    "媽的,真該死!"她氣得跺腳,口出穢言,才發覺大家的目光都還停留在她的身上,包括遺站在一旁的餐廳經理。


    "這個……"她無地自容的又一跺腳,在心中暗暗起誓——


    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傅學頤,對於你,我是不會放棄的!


    空氣是凝滯的,車窗外的景物隨著車子奔馳,不斷地往後飛掠,在駛過了幾個路口,一個右彎後,車子進入了一座位於巷道中的停車場。


    幾個流暢的動作,車子被排入停車檔,總算是停妥。


    宋倪真心虛挫敗的隻敢以眼尾餘光偷瞄傅學頤。


    他是生氣的吧?


    畢竟,她就算如何討厭周汶儷,也不該拿起水杯來潑人,遺引來了不小的騷動。


    但,說真的,宋倪真卻不後悔,也沒想過要道歉,她認真的覺得,該給那個女人一點教訓。


    才這麽想,她馬上發覺傅學頤側過臉來,眸光既深又亮地打量著她。


    被看得心虛,宋倪真轉過臉去,看了車窗外一眼,隨即又覺得不甘心。


    板起臉孔,她不喜歡車內過度的安靜,輕咳一聲。


    "我覺得,我……"


    她本想開口說話,但在她將目光由車窗外拉回,對上他的刹那,她發覺他眼裏有笑意。


    他們互相凝視著,宋倪真疑惑地猜測著他眼裏的笑,傅學頤則因為笑,眼裏燦爛,整個胸口震蕩。


    終於,笑聲衝出了壓抑的極限,他大笑了出來。


    這突來的笑,讓宋倪真覺得莫名其妙,隻能用眼神向他抗議。


    "對不起!"他一開口,讓她很驚訝。


    原來這個男人也是會向人道歉的?


    忍不住笑,他才說完三個字,又哈哈笑個不停。


    宋倪真擰起眉結,看他大笑著的模樣,不禁懷疑,他要不是瘋了,就是以前從來不笑,想將二十幾年來的分量一次笑足。


    二十幾?


    是的,她猜,雖然沒有自我介紹,但她猜他應該不到三十歲。


    "喂,有什麽事讓你覺得這麽好笑嗎?不說出來分享一下,隻自己一個人快樂,似乎有點自私!"


    "我想起她的模樣。"終於停止渾厚笑聲,他說,但眼裏仍在笑。


    "她?"


    "那杯水由頭頂流下,流過額頭,眼皮、睫毛、鼻尖、嘴唇、顎線、濡濕她的衣服,最讓人忘不了的是在她臉上製造出的效果,我的天啊,那被衝掉的彩妝,簡直比水泥壁還厚。"


    "呃……"宋倪真愣了下,原來他的笑料是周汶儷。


    "你不知道,最讓人忘不了的,是她那副錯愕不已的神情。"傅學頤又笑,笑得胸口震動,炯亮銳利的眼都眯了起來。


    "你……"會不會太可惡了點?


    停止笑聲,他挺直腰杆,因為發覺她不讚同的表情,還有睥睨的眼。


    "我不是故意取笑她,那是因為你沒看過以前的她,周汶儷一直是很愛漂亮、很注重外表的女人,但被你潑了水後,她的模樣……"


    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他攤攤雙手。


    "現在,她肯定會站在餐廳裏像瘋了一樣地咆哮。"


    他腦中想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才會狂笑不止。


    宋倪真忍不住思緒也隨著他的話打轉,她想起了在洗手問裏,周汶儷很可惡的對白和表情。


    下一秒,腦中影像一轉,連到潑水畫麵,宋倪真拾起臉來,對上傅學頤的眼。


    刹那間,她似乎能體會他話中的意思,就這樣,兩人相凝視著,然後,噗哈哈哈的笑聲傳出,他們已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先笑的。


    "喂,說真的,她以前就是那副模樣嗎?"終於,宋倪真先止住笑。


    傅學頤也跟著停下狂笑,"你指的是哪副模樣?一


    "就是……"宋倪真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圈,想一下,"跟你很像的模樣。"


    "跟我?"她的話讓他有點詫異,一指指向自己。


    她點頭,反正率直一向是她最大優點,"總是一副世界會繞著她轉,頤指氣使的模樣。"


    "我是這樣的嗎?"他的濃眉叫起。


    她老實點頭,一點也不怕得罪他。


    "我有這麽糟嗎?"他不承認。


    "大概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距離吧!"她很認真的想。


    他的眉頭扣得更緊,"你開玩笑的吧?"


    宋倪真朝著他睜大眼,咧嘴微微一笑,但沒笑出聲。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是在說笑。"他說,臉孔馬上板了起來。


    看著他板起的臉孔,她噗地一笑,不想再回答他了,幹脆直接用行動告訴他吧,死要麵子的男人。


    宋倪真傾身向前,將車子擋風玻璃上的後照鏡扳向他。


    就讓鏡子告訴他好了,這個男人,平日板起臉孔來,就像全世界部被他踩在腳下,全世界都對不起他的模樣,讓人恨到牙癢癢。


    "看吧!"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傅學頤先白了她一眼,隨即在鏡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像。


    不錯呀,俊氣依舊,接近完美的臉孔,風流個儻不變,嚴峻的眼神也……


    是眼神的關係嗎?


    隱約間,他腦海閃過一個模糊影像,然後慢慢地清晰,與他的俊顏重疊……確實是有幾分的相似之處,尤其是挑眉冷哼,視大部分的人為笨蛋時的表情,相似度可以說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傅學頤靜靜地想了幾秒,眉頭皺起、鬆開,鬆開又皺起,幾次反覆,然後不知讓他想到了什麽,他突然又哈哈大笑了出來。


    看著他突然大笑,宋倪真反倒被他的笑容給震懾住。


    "喂,在你想透某些事的時候,通常都怎麽慶祝?"他又突然收起笑聲,轉過臉來問她。


    "那要看想透什麽事,依事情的大小來區分,慶祝當然就不同。"她說。


    "如果是不大不小,又不能說不重要的事呢?"他接著問。


    "買啤酒暍。"依他的標準,她給予建議。


    "好吧!就買啤酒暍吧!"


    "呃?"她還不明白他的意思,隻見他拉開車門,跨步下車。


    "快點呀!"下了車的他,轉回臉來,見她還呆坐在車上,他催促。


    "快?"快什麽?


    "我們買啤酒去。"他說著,臉上綻超燦爛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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